番外之拯救葉子襄(二)(二)
葉子襄翕動鼻翼深呼吸,讓她的氣味佔據他全部知覺,代替那些他不喜歡的、讓他頭痛難忍的味道,她聞起來像新鮮的雨水,又像草地上的陽光,還像是樹梢頂上初初冒頭的嫩葉……最像她自己。
他貼着她聞來聞去也不過十來秒,肖文靜卻窘迫得度秒如年,她忍無可忍,終於開口道:“你--”
話沒說完,因爲葉子襄驀地擡頭,睜眼,下垂眼裏的大眼珠子亮晶晶地盯牢她,怎麼看怎麼像在哀哀求懇,生把她那句話噎了回去。
這是賣萌吧!她嘴上說不出,只好在心裏瘋狂吐槽,這男人居然熟練運用賣萌大招,太不要臉!
幸好門鈴響起,及時拯救了她。
肖文靜一躬身就從葉子襄身前遛了出去,以前她都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好的身手,可是彎腰低頭的瞬間還是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羞得她心臟怦怦跳,拉門時臉紅如血,把外面的門童小哥也嚇了一跳。
“肖、肖小姐?”門童呆了一下才遲疑地舉高手裏的袋子,“您要我買的衣服……”
肖文靜猛點頭,拼命想找幾句話說,張口正要問:“是按你的尺寸買的嗎?”
她沒來得及出聲,因爲赤身裸體的葉子襄跟了過來,繞到前方和她並肩而立,看了一眼與他身高相若的門童,愣把人看得變矮几寸。
門童:“……”
肖文靜:“……”
她閉上嘴巴,默默地接過了袋子。
…………
……
“你是豬嗎?”
楊慎思作爲開場白的第一句話讓肖文靜頗不服氣,她擡起頭,先瞟了眼桌子對面的葉子襄,他在公共場合與私底下完全是兩種表現,一旦出現第三個人,他就回到派出所時的自閉狀態,不說話也不理睬別的人,只對肖文靜的聲音給出反應,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但與那時不同的是,他們現在身處五星級酒店的餐廳裏,四周零零散散坐了不少女客人,葉子襄又不再是邋遢的流浪漢造型,他英俊得人人側目,再加一個斯文睿智款的楊慎思,肖文靜都覺得她會被羨慕嫉妒恨的目光燒死。
楊慎思完全就當葉子襄不存在,拿着小勺子在咖啡杯裏攪了攪,越想越生氣,“叮”一聲砸在了托盤沿上。
“在派出所那種地方你居然敢睡着?”
“我不是故意的,“肖文靜嘟嘟囔囔地解釋,“失眠太久了,沒忍住……再說頭頂有攝像頭,旁邊就是警察,有什麼不敢睡的……”
楊慎思冷哼半聲,嘲諷地道:“我看你真是缺覺缺的,腦子都給燒壞了,這麼一個來歷不明的陌生人,你就敢帶上車,還跟他開房--”
“喂喂!”肖文靜抗議道,“說什麼開房這麼難聽……”
“難道不是?”
“……”肖文靜理虧地埋下頭,“我沒想那麼多,就覺得他不是壞人……”
確實,不用楊慎思提醒她也注意到了,在面對葉子襄時她的理性總是缺位,她變得不像她自己,而是聽憑直覺的感召,一邊毫無來由地信任他,一邊努力想爲他多做一些事。開始她還可以說是爲了楊慎思,但後來……她騙不了自己……
她暗自嘆氣,側過臉偷瞄葉子襄,不出所料他還在看她,面上沒有什麼表情,卻不會讓人覺得冷漠,還是多虧了他那雙溼潤的天真無辜的眼睛。
“你怎麼看?”肖文靜轉回來望向楊慎思,“他是不是……”
她不忍把話說完,楊慎思卻沒那個顧慮,直接道:“精神病。”
過於直白的用詞肖文靜打了個激靈,急忙去看葉子襄,後者卻毫無所覺,服務生剛送上來一盤新鮮的牛排,他第一次對外界表現出興趣,低頭湊近了東嗅西嗅。
“可是不太像,”肖文靜低聲道,“雖然他古古怪怪的,行爲缺乏邏輯,但是很溫和,也沒有攻擊性……”
“他攻擊了那羣流氓,”楊慎思打斷她,“受害人的證詞裏沒有提到他爲什麼出現,他也從來沒有承認是爲了救她才攻擊他們。”
他語氣中的不善讓肖文靜皺起了眉。
“你什麼意思?想否認他是見義勇爲嗎?他可是你的當事人!”
“你還知道他是我的當事人!”他冷笑道:“妹妹,你沒發現你比我更關心他嗎?你的行爲已經超出界限了,對你而言,他只是一個陌生的,今天才認識的男人!”
或許是因爲沒有血緣關係,他們兄妹之間慣常是隻稱呼名字,如果有哪一個叫“妹妹”或是“哥哥”,代表他或她真的生氣了。
楊慎思真的生氣了,肖文靜張口結舌,她心裏也知道楊慎思這脾氣發得有道理,她確實是做錯了,比如剛纔賓館房間裏發生的事,如果葉子襄不是用鼻子嗅聞,而是對她做出什麼……她真是毫無反抗之力,連後悔也來不及。
“對不起……”她頹然地扶住前額道,“你說得有道理。”
楊慎思氣哼哼地瞪了她一會兒,趁她不注意還踩了旁邊的葉子襄一腳,後者穿着不合腳的新鞋,空鞋尖被踩到也沒感覺,慢吞吞地擡起頭,總算是頭一回正視楊慎思。
兩個男人四目交投,楊慎思一怔,葉子襄的下垂眼無情似有情,很快便垂首繼續研究他的牛排,“啊嗚”一聲,直接齜出白牙啃了上去。
肖文靜和楊慎思相對沉默了一陣,餐桌旁只聽得到葉子襄咀嚼牛排的微響,他喫得津津有味,沒有用上手和刀叉,卻不知怎的保持着汁水不滴到盤子裏,臉上身上始終整潔乾淨。
這也是種本事,肖文靜和楊慎思不由自主都被他吸引了注意力,兩人竟呆呆地看着他喫完整塊牛排。
電話鈴終於打破了沉默,楊慎思看了看來電人的名字,又迅速擡頭瞟一眼肖文靜,她立即猜到了--是母親。
楊慎思轉過臉去接電話,身體也扭過去,幅度大到讓她擔心他會扭傷了腰,或者從椅子上摔下去。
“媽……”他低低地喚了聲,盯住餐廳對面的玻璃窗上自己的臉,心不在焉地聽了一會兒,還有空注意其他人的其它聲音,他聽着鄰座女客人甜蜜低柔的軟語,卻彷彿聽到來自天盡頭的呼嘯風聲。
“嗯,”最後他應道,“知道了,我晚上給你買回來。”
母親又絮絮地囑咐幾句,要他小心開車,不着急,什麼都比不上人身安全……終於依依不捨地掛斷了。
等她結束通話,楊慎思又過了許久才把手機從耳邊摘下來,玻璃窗上的倒影表情疲憊,他嘆了口氣,擡手抹了抹自己的臉。
轉回來時,肖文靜正假裝若無其事地喝着紅酒,楊慎思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又覺得無話可說,搖了搖頭,拿出一份檔案遞給她。
肖文靜看看他,不明所以地接過檔案,在他催促的目光中打開來。
藍色的檔案夾裏只有薄薄一張打印紙,白底黑字,兩行,一長一短兩個句子:
葉子襄,男,生於一九九零年十一月十一日,祖籍吉林長春,父親是漢族,母親是滿族,二十年前因爲一場山林滑坡事故失蹤。
六歲時被確診孤獨症。
肖文靜的目光在第二行的短句子上多停留了片刻,孤獨症。
這個病她聽過,大多數人應該也聽過,也就是俗稱的自閉症,表症爲語言障礙,拒絕交流,常見的重複行爲,極少數對音樂、數字等方面存在超常的天分,所以又稱“白癡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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