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紫禁城的冬日冷得很，北風呼嘯着刮過臉頰，不過一會兒胤礽白嫩嫩的臉就被凍得通紅。
胤礽把自己埋入皇父溫暖的懷抱裏，擡眼看他，呆呆問道：“汗阿瑪是什麼時候來的？”
小小一團在他懷裏，瞪着眼睛問他的樣子讓康熙忍不住想笑，他理了理胤礽的小斗篷，幫他把兜帽戴好，這才繼續往前走，一邊走一邊道：“朕早就來了，是保成睡得沉了纔沒發現。”
把胤礽的小腦袋往懷裏按了按，康熙繼續道：“早說了讓你午間小憩一會兒，偏不願意，瞧瞧，方纔困成什麼樣子了。”
胤礽縮在他懷裏，暗暗翻了個白眼。
要不是康熙說會來接他，他怎麼會在鍾粹宮睡着。
任務一完成就回乾清宮了好吧。
想到任務，胤礽眨了眨眼，忽然想到了尚未完成的兩個日常任務。
與其讓他一個人去面對死對頭，乾巴巴地呆一刻鐘，倒不如與皇父一起去，更自在些。
想到就做，他從康熙懷裏探出頭，興致勃勃地提議道：“汗阿瑪，我們一起去看大哥吧！”
康熙一愣，低頭看他：“爲何忽然想起來去看胤禔？”
胤礽一臉的理所當然：“大哥昨日受傷了，兒臣還未去看望過呢！”
康熙一向希望自己的兒子們能兄友弟恭，他細細打量着懷裏的人，見他小小一團臉上滿是認真的樣子，思忖着道：“那便轉道去頭所吧。”
正好，他也想順便看看保清的傷勢。
鍾粹宮離乾清宮有些遠，但距乾東五所卻是極近的，兩人說說笑笑，不過片刻便到了頭所。
胤禔早已在門口等着了。
他原本正在書房練字，一收到消息後就立刻換了身衣服來到門口，大老遠看着隱約的人影，心裏有些擔憂。
見康熙抱着胤礽過來，胤禔忍不住瞪大眼睛，然後迅速垂下頭，恭敬地給康熙請安。
聽到康熙叫起後，視線又轉向胤礽，垂眸問安。
皇父尚在身旁，胤礽自然不能故意當沒看見，便扭了扭身子從康熙身上滑下來，然後拉着胤禔的手，裝成一幅好弟弟的模樣給他回禮。
“大哥，孤來看你啦！”
胤礽表現地親切極了，他拉着胤禔的手，一會兒問他傷好了沒，還疼不疼；一會兒問他一個人住這兒害不害怕，冷不冷。
全然一副國民好弟弟的模樣。
胤禔愣愣地看着恍若變了一個人的太子，心裏有些納悶。
若不是他就是胤禔本人，他真的會以爲他們兩個人之間是多麼的兄弟情深。
他只能在康熙滿懷欣慰的目光下乾巴巴地接話，跟胤礽演繹一場根本未曾商議過的兄友弟恭。
康熙一直站在旁邊，含笑看着自己兩個兒子交流感情，許久纔打斷道：“行了，外面風這麼大，進屋再說。”
他自然地牽起胤礽的小手，想了想，也牽上了胤禔的，一邊往裏走一邊問胤禔：“膝蓋還疼不疼，太醫怎麼說？”
胤禔頭一次受到康熙如此親密的關愛，一張臉頓時竄紅，結結巴巴地回：“謝，謝汗阿瑪關懷，太醫說，說並無大礙，已經不疼了。”
康熙早知道不嚴重，只是既然來了，還是問一問爲好，聞言便放下心來，轉而問起他的學業。
三人的目的地自然而然地轉到了胤禔的小書房。
一進門，胤礽就掙開了康熙的手，自顧自地選了個軟榻臥了上去。
他隨手拿了塊邊上的點心啃着，優哉遊哉地欣賞着康熙對胤禔的考校。
康熙對皇子的學業一向上心，他自己幼時便曾讀書讀到咳血，在對待兒子上面，自然希望能與他一樣勤奮好學。
因此，康熙十分注重對皇子課業的考校，在上一世，時不時地便要去上書房走一遭。
胤礽作爲皇太子，跟康熙相處的時間最長，受康熙教導的時間也最長，可以說基本上每一天都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慶幸的是，現下胤礽只是一個剛剛大病初癒，還未來得及開蒙的稚童，因此，見康熙要問胤禔的課業，自然樂得當好戲看。
胤禔強在騎射，對文學也不甚感興趣，平日裏師傅教導的時候便也不願意花時間在文課上，因此成績只能算是馬馬虎虎。而康熙的提問一向刁鑽，胤禔自然答得有些勉強。
康熙不由有些失望，但看着他尚顯稚嫩的臉，又覺得或許是他要求太高，畢竟纔剛入學，不適應也在所難免。
他便微微緩和了語氣：“基礎還算紮實，但尚有不足之處，朕知道你熱衷騎射，但文課上也要再多下些心思。”
胤禔答的時候就有些惴惴不安，本以爲會遭到責罵，卻未曾想得到的反而是變相的鼓勵。
一時間他不由興奮至極，一雙眼睛緊緊注視着康熙，大聲道：“兒臣謝汗阿瑪教誨！”
康熙應了聲，便不再說話。
說了許久，他也有些渴了，便端起茶盞微抿了口茶，視線挪到了另一個兒子身上。
胤礽歪歪扭扭地躺在榻上，一邊啃着點心一邊看戲，看着胤禔因爲康熙的提問而不斷變換的臉色，覺得有趣的緊，一時間便忘了關注康熙。
等他欣賞夠了胤禔的臉色，再一偏頭，就直直對上了康熙清冷到極致的鳳眸。
胤礽看着康熙面無表情的臉，下意識地從軟榻上爬起來，餘光瞥到手上啃了一半的點心，倉皇之間直接轉頭塞進了何玉柱嘴裏。
他小心翼翼地喚康熙：“汗阿瑪？”
康熙冷哼一聲，目光掃過一本正經正襟危坐的胤礽，又掃過捂着嘴似乎有些嗆着的何玉柱，最後落到了旁邊桌案上的盤子上。
那裏原本應該堆着擺盤精緻的點心，此刻卻只有一塊桂花糕孤零零地呆在盤子中央。
康熙看着胤礽嘴角殘留下來的點心渣滓，淡淡地問道：“看得可還開心？”
胤礽不由微微垂下眼皮，掩蓋住那一絲絲心虛。
胤禔的臉色，確實很下飯啊。
康熙一看他那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杯蓋慢慢刮過茶盞，康熙輕輕抿了一口，然後隨口道了句：“保成似乎也到了該入學的時候。”
康熙輕輕擡眼，語氣格外溫柔：“今年就罷了，等出了正月便開始啓蒙吧。”
胤礽其實早就開始啓蒙了，他畢竟是皇太子，又養在康熙身邊，與康熙同吃同住，因此早早地就開始認字。
但這個啓蒙不同於之前只是認認字、背背詩，而是要正式開始學習四書五經、古今韻典、詩詞歌賦、滿蒙各語……
胤礽不由垮了臉。
他不擔心課業，這些東西他上一世都學過，對他來說沒有任何難度。
只是一但開始啓蒙，就意味着他的無憂無慮生活將要永遠結束，日後的時間都要浪費在讀一百二十遍背一百二十遍的噩夢中了。
胤礽苦着臉看向康熙，試圖用真摯的眼神說服親愛的皇父打消這個念頭。
然而這是不可能的。
沒說出口之前康熙倒沒覺得有什麼，可一說出口，他便覺得胤礽這一天天的確實有些浪費時間，因此心意已決，再無人能改變了。
看胤禔的笑話結果把自己給搭進去了，胤礽有些惱，見停留的時間早已超過了一刻鐘，就不願意再在這裏待下去了。
他託着小下巴，開始想着自己一個人避過皇父離開的可能性。
康熙一眼就看出了胤礽的蠢蠢欲動，他看着小小一團苦着臉坐立難安的樣子，不由有些想笑。
算了算時辰，倒也該走了。
康熙便將茶盞放了回去，起身看了眼胤禔，摸了摸他的頭，道：“時候不早，朕就先回去了。”
說完他又看向胤礽：“還不走？”
胤礽悄悄翻了個白眼，從軟榻上下來，假情假意地跟胤禔道了個別，說了句“明日再來看你”，這纔跟着康熙走出去。
康熙一離開，書房頓時空曠冷清了不少，胤禔雖想不明白這二人到他這兒走一遭的原因，卻不甚在意。
他摸了摸被康熙牽過的右手，心中有一股喜悅慢慢涌出。
胤礽向胤禔道了別，便大跨步地要離開，然而人小腿又短，不論他再怎樣努力，還是輕而易舉地被康熙給追上了。
康熙輕車熟路地將胤礽一把撈起，瞧着他氣鼓鼓的臉頰，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胤礽頓時“噗”地一聲像碰了刺的氣球一樣破了氣。
康熙覺得好玩，不厭其煩地又重複了幾次，直到胤礽實在忍不住了擡眼怒瞪他，康熙這才停了手。
“怎麼？”康熙慢條斯理地道：“生氣了？”
胤礽依舊瞪他。
小小一個白團子，明明該是軟糯糯的，偏偏眼睛瞪得溜圓，看上去既可愛又有趣。
康熙忍不住勾脣，捏了捏胤礽的臉，笑道：“好啦，不就是說要給你啓蒙嗎？至於這麼氣，連話都不願意說了？”
胤礽想想那一百二十遍的噩夢，一時間連臉也不要了。
他可憐巴巴地擡頭，溼潤潤的大眼睛注視着威嚴的皇父，鼓着臉撒嬌。
“阿瑪，保成還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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