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宮內夜話
姬韶薇、公孫明燁一行隨着小太監進了偏殿等候。
姬韶薇、公孫明燁乃至蕭家兄弟都是進過宮城，見過皇帝的。但是典韋和趙三，一個原來是江湖草莽，之前還是逃犯，一個原來是楚庭的下級軍官，根本不沒想過這輩子能進皇宮看看。
“娘咧！這皇宮真大，我原來以爲清茴園是全天下最大的房子了，沒想到這個皇宮要比清茴園大這麼多！”趙三爲人沉穩還算蹦的住，典韋可沒那麼沉着了，一副沒見識的樣子暴露無遺。
公孫明燁滿頭黑線，但是此時是在宮中，一應禮儀不可廢，立刻躬身對着姬韶薇說道：“殿下恕罪，典韋原來是江湖草莽，不通禮數。”
典韋雖然莽了一點，但也不是蠢人，知道自己剛纔有些放肆了。趕緊回到公孫明燁的身後，低下頭不敢說話。
“無妨！典壯士真性情，何罪之有？”姬韶薇知道這不過是公孫明燁裝了個樣子，“但是，聽典壯士這麼一說，你這清茴園好像也是別有一番景緻啊！看來本宮有時間要去觀賞一番了！”說着姬韶薇的戲謔目光還在公孫明燁身上流轉，搞得公孫明燁渾身不自在。
“公主說哪裏話，舍下簡陋，豈能和陛下的行宮相提並論，剛纔典韋所說不過是無知之言，還請殿下不要當真。”公孫明燁有些無奈地看着興致滿滿的姬韶薇說道。
“你不歡迎本宮！？”姬韶薇的語氣突然就變得陰森，臉色也沉了下來。
公孫明燁看見這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姬韶薇，能怎麼辦呢？只好無奈地說道，“臣不敢！殿下能夠光臨寒舍，寒舍蓬蓽生輝！”
在姬景鑠的行宮之中，公孫明燁可不敢和姬韶薇鬥嘴開玩笑，架前失儀那可是大罪，在這個不公平的“戰場”上，公孫明燁只能捱打不能還手（嘴）。
一邊的蕭楚玉看着這倆鬥嘴的名義上的君臣，也是暗有所思，以蕭家如此的地位權勢，想在奪嫡之爭之中脫身而出是絕對不可能的，剩下的就是支持誰了。
以如今蕭訥的在朝中的分量，不用明火執仗地支持某一個人，但是內心自然有其考量。
之前誰都沒有想到永寧長公主會有奪位，除了姬韶薇之外的皇子，真的都是半斤八兩，勉強守成要想復興大周，沒有這樣的料子。但是蕭楚玉看到永寧公主的英姿以及公孫明燁的態度的時候，蕭楚玉就知道這位永寧公主於大位有意。
以這位長公主的決斷氣魄，確實值得支持。
蕭訥不在岡州，蕭楚玉在一定程度上就代表着蕭訥的意見，所以他得思慮周全。特別是太傅慕祺然的孫女剛剛被冊立爲太子妃，慕太傅的態度未明，蕭訥算是慕祺然的半個弟子，所以慕祺然的態度也需要考慮。
正在蕭楚玉思慮之間，一個太監走了進來。
“老奴參見長公主殿下！”劉禮一進門就先向長公主行禮。雖然他是大內總管，姬景鑠最大的心腹，但是對於公主皇子，劉禮還是很保持一貫的尊重，他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他是天子家奴，與外臣可以倨傲一些，但是在皇家血脈之前還是要恭順一些。
“劉總管客氣了！”姬韶薇對於劉禮還是有些好感的，雖然劉禮有着太監的通病——貪財，但是劉禮此人安分守己，不弄權不仗勢，算是不錯的太監了。
“公孫大人帝京一別，多年不見！公孫大人風采依舊啊！”劉禮在永安十年的殿試裏見過公孫明燁，那個時候的公孫明燁少年輕狂，才華橫溢，天縱之資。奈何遇上了苟鄂這個大黑幕，才錯失狀元之位，但是劉禮對公孫明燁印象還是很深的。
“見過劉總管！”公孫明燁內心表示自己對於劉禮已經沒什麼印象。
“這位就是蕭帥之子吧！”劉禮看人很準的，蕭楚玉看上去年紀比較小，但是身上已經有着蕭訥的那種沉穩，而蕭天賜更是像一個衝鋒陷陣的大將。
幾人見禮之後，典韋、趙三被留在了偏殿，姬韶薇、公孫明燁和蕭家兄弟在劉禮的帶領下，進了姬景鑠養病的海天閣。
“兒臣參見父皇！”
“微臣公孫明燁（蕭楚玉、蕭天賜）參見吾皇萬歲！”公孫明燁沒有那麼矯情，什麼跪天不跪帝。到了這個時代就要守這個時代的規矩，除非你已經強大到能無視這個時代的規矩了。
躺在病榻上的姬景鑠在得知了姬韶薇守住了岡州，公孫明燁來援大破敵軍的消息之後，臉色也好看了幾分。
“都平身吧！”姬景鑠頓了頓，然後朝着姬韶薇招了招手，讓她上前來。
“薇兒辛苦了！讓你一介女子之身，來挑起着護國的重擔。”仔細看着一身戎裝，髮髻凌亂，還沾着不少血污塵土的姬韶薇，姬景鑠第一次感覺到這個女兒真正地長大了。
之前只是覺得，自己這個最寵愛的女兒是難得治政之才，但是現在才知道，膽識魄力更甚男子，或許將大周的江山交給這個女兒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當然此時的姬景鑠並沒有下定決心，但是姬韶薇在岡州之戰中的表現，確實是讓姬景鑠很滿意。
在和姬韶薇說了幾句之後，姬景鑠將目光轉向了公孫明燁，對於這個年輕人，他很滿意。
說起來，當年殿試還是他的一念之差，讓他錯失了狀元之位，但是現在的公孫明燁所綻放出的光芒已經遮蓋了當年的狀元顧墨白。
楚庭一戰，此子以弱旅配合蕭訥派出的援軍，全殲耶熊，活捉耶熊族長阿付託斯基。爲岡州擋下了異族聯軍的第一波偷襲，這次有星夜馳援，一天一夜就從楚庭趕到岡州城下勤王，確實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文武全才。至少目前的姬景鑠是這麼認爲的。
“公孫愛卿，日夜兼程勤王保駕，辛苦了！”
公孫明燁得太公傳承對於政治也是頗有心得，“此乃臣分內之事，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小小女真敢進犯岡州，微臣豈能相容？”
姬景鑠對於這個答案還是比較滿意的，在他的眼中，公孫明燁應該是慕祺然那種人，這種人不會是皇帝最寵信的人，但是確實值得託付大事的人，相比於忠君，他們更在乎天下，在乎自己的名聲，在乎史冊的評價，姬景鑠就認定了公孫明燁是這樣的人，若是公孫明燁急匆匆地向姬景鑠表忠心，姬景鑠反而會懷疑公孫明燁的用意，這樣一份回答讓姬景鑠還是比較認同的，至少沒有謊言相欺。
“朕記得你的字是晦之吧！是你的座師慕祺然替你取得，那朕就稱呼你爲晦之吧！”姬景鑠在得到了第一滿意的答案之後，便開始對公孫明燁親熱了起來。
“臣惶恐！”
姬景鑠笑着擺了擺手，示意無妨，然後繼續說道：“城外的戰況如何啊！？”
“啓奏陛下！女真賊寇在天策軍到達之後，向東南撤退，於崖山全殲，敵酋完顏幾骨透被臣麾下的校尉，關羽一刀梟首，另一邊敵寇首腦張弘範自盡於崖山之上，至此女真五萬人馬連同殿下擊殺的兩萬全部被斬殺！大周萬勝！”公孫明燁站在姬景鑠的塌前向着姬景鑠彙報着此戰的大概情況。
“好好好！咳咳咳……”姬景鑠聽到了大勝的消息，很是激動，看向公孫明燁的目光更加滿意了，
劉禮和周宏博走了一路，總見周宏博想要說什麼，但是幾次欲言又止，於是說道:“周大人有什麼話，不妨明言，此誠危急存亡之秋，我們這些陛下的臣子也好家奴也罷都該勠力同心，周大人但有所問，只要是雜家知道的，必然知無不言。”劉禮此人雖然有些貪財，但是事情的輕重緩急還是分得清楚，之前德政殿雖然瞧不上司禮監的人，但是人家大部分是清流出身又或是宗室，權貴。瞧不上沒什麼，反正大周幾百年來都是這樣。現在這個時候可不是雙方爭鬥的時候。
“那本官就僭越了!”周宏博似乎是難以啓齒，“按理說這個情況下外臣不該打探陛下的病情，但是這個時候陛下病倒實在是令本官和德政殿的諸位大人都憂心忡忡。若是方便還請劉總管告之陛下的病情。”說完之後，周宏博就盯着劉禮的眼睛，作了一揖。
“周大人言重了？陛下其實也沒什麼大礙，根據太醫令的診斷，陛下只是聽到女真圍城和太子受傷的消息。憂思過慮，怒火攻心才口吐獻血的。並不是什麼嚴重的毛病，只不過是因爲陛下身體虛弱纔會這麼嚴重。周大人安心便是。”劉禮也沒遮掩什麼，將姬景鑠的病情和盤托出。
周宏博聽完劉禮的話，略微思量對着劉禮再作一揖，“多謝劉總管相告，算是本官欠劉總管一個人情，本官在德政殿內還有那在下就告辭了。”
說完就急匆匆地離開了。
劉禮看着周宏博着急離開的身影，也是露出了一個微笑。作爲宮中的宦官，劉禮也更願意和周宏博、趙之翰那樣的人打交道。雖然這些人從不巴結自己，甚至有些看不上自己，但是這些人做事有底線，講信譽。很容易就能達成政治上的默契。
雖然劉禮對於姬景鑠忠心耿耿，但是在姬景鑠身體狀況不加的情況下，劉禮也是想着給自己找一個後路。畢竟歷任的司禮監總管之中，在卸任後還能有好下場的不多。現在他賣個周宏博的人情不僅僅是賣給周宏博的，給更是賣給周宏博和慕祺然爲首的六部文官集團的。
文官集團的三大領袖，太傅慕祺然、因病致仕的前吏部天官姬旦、兵部尚書周宏博。
有了這份人情，即使帝位有變，文官集團的人也不會對他下手。少一個潛在的敵人，就多一分安全的保障。
周宏博在處理完德政殿的一些重要事物之後，就急匆匆地趕到了慕祺然府上，求見慕祺然。
慕祺然是周宏博的座師，更是在周宏博求學之地的天鴻書院的創始人之一，是周宏博山長的師兄。兩個人無論在政治上還是交情上都有着天然的傳承性和親密性。再加上原本的姬旦，三人的政治理念和訴求是接近的。
“懷之（周宏博，字懷之），你急匆匆到我這裏來是出了什麼大事了嗎？”慕祺然喝了一口茶說道。
“慕公，陛下病倒了。”周宏博一上來就直接進入了正題。
“什麼？!昨日不是還好好的嗎？”慕祺然聽說了這個消息之後也有些驚訝。
“聽說是因爲急怒攻心，加上原本就體質虛弱，才一病不起。”
“你是怎麼知道的？以外臣之身，窺視陛下的龍體安康，這是大忌，你是從何處得知的。”慕祺然沒有關心這個消息本身，反而更在意它的來源。這種事情一旦被皇帝知曉，即使不降罪責罰，也會在他心上留下一個疙瘩。
“慕公不必擔心，大內總管司禮監的劉禮告訴我的。”周宏博當官多年自然不會犯這樣的大忌。
“劉禮是陛下心腹，從來只聽陛下的旨意，又怎麼肯透露這種消息？難道他是想向我們示好嗎？”
“正是如此，慕公。陛下的龍體堪憂，劉禮也在爲自己留後路了。所以此次賣了個人情給我們。”周宏博吹了吹杯中滾燙的茶水。
“城牆戰況如何？！”
“慕公安心，有長公主在城牆無虞，楚庭援軍三日之內必達，公孫明燁年紀雖小卻已初現名將之姿，平定女真不過時間問題。城外看是狂風巨浪，實則難動搖我大周根基，城內看是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涌動，一個不慎，我大周基業就會毀於一旦。”
“哦？！劉禮說了什麼？”慕祺然將目光投向了坐在左首的周宏博。
“他沒有明說，但是話裏的意思，是陛下對太子不滿了！加上剛剛陛下下旨賜長公主殿下永寧的封號，許其參德政殿事。陛下可能動了易儲之心了。”慕祺然原本隨意的眼中閃過一絲精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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