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歸來
……
發生這麼大的事,紫嫣以爲婉如少不得心痛抹眼淚,卻不想歸家後的她異常平靜。
婉如自嘲一笑,“我突然發現,做潑婦要比做淑女痛快得多。”
那種衝破枷鎖,不顧旁人只要自己痛快的感覺真是暢快。
或許她也有着同琳瑤一樣的逆骨,埋藏在深處,蠢蠢欲動。
向子珩立在院中,看着緊閉的房門黯然傷神。
“記得婉如還是家中婢女時,母親對她心疼喜愛,可自成爲婆媳後卻......”
一面是死也不回家的妻子,一面是妻子回家就死的母親,向子珩夾在中間左右爲難。
兩人弄成這樣,宋母也難受,“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劉蘭芝賢德溫善,何以婆母不喜?”
“無外原因有二,劉蘭芝門第不高,婆婆嫌棄;另一則,小夫妻倆感情太好,焦仲卿在母親跟前對妻子的維護偏袒,在其母眼中便是違了孝道。”
宋母看着向子珩,感慨道:“我們宋家是罪臣,你是翰林清流;你曾爲她抗拒長輩定下婚事,非她不去娶,哪怕不能生育也拒不納妾。”
“夫妻情深本是佳話,可落在婆母眼中便是大錯。”
“何以稱新婦爲新娘子,民間俗話,新娘新娘,又一個娘,一山不容二虎,當婆婆的這是受到威脅。”
“你母親失去丈夫,沒了主心骨,你是她的依靠儀仗,見你待她以外的女子情深,這是喫醋了,只有把新婦壓在腳下,才能捍衛她在兒子和家中地位。”
想到當日從宋家提親出來後母親所言,以及動不動幽怨他娶了媳婦忘了娘,向子珩這回徹底明白了。
搖頭苦笑,他們可不就是現實的劉蘭芝焦仲卿嗎。
“所以說,我對婉如越好,母親只會越討厭她。”
“可以這麼說。”宋母語重心長,“爲何推崇夫妻相敬如賓,卻不說恩愛情長,太過親密,做婆婆的便會泛酸。”
“換句話說,瞧瞧那些被丈夫苛待的妻子,婆母反而心疼,這人吶,很多時候就是這樣,同情弱者,但容不下強者。”
“總之,夫妻婆媳之道錯綜微妙,否則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有時沒有對錯,只是人性太複雜。”
向子珩走後,宋母敲開房門。
“你痛罵指責婆母,雖說所言爲事實,可到底是狠狠下了長輩顏面,用世俗禮法來說便是不敬尊長,子珩卻依舊站在你這邊,在這個孝字大過天的當下,夫婿如此很是難得。”
“我知道。”婉如聲音輕似浮雲,“就是因此我才更難受,他越對我好,我越覺愧對他。”
她不心疼向母,可一想到那是心愛人至親,當時的一字一句何嘗不是傷害到他。
若說發泄過後的她有那麼些許難過,也是爲傷害到向子珩而難過。
“姑爺不是說搬出去住嗎,你也不考慮?”
婉如搖頭,“搬出去是可以避開婆媳相處,可這也讓子珩背上不孝名聲。”
“這麼久來,他夾在其中也不好過,我不想再繼續影響他們母子關係,且搬出來也改變不了我不能生養一事,這是我最對愧對他的。”
“那女兒現在有何打算?”
婉如望向窗外的天,“我想出去走走。”
“去哪裏?”
“哪裏都行。”婉如十分平靜,“大漠塞北,煙雨江南,這些我只在書上見過,以前沒機會,現在時間多了,我想去看看。”
“母親放心,有玲瓏在,她會保護我的。”
玲瓏是婉如的貼身丫頭,在把向母安排的婢女調去廚房後,婉如親自買回的人。
孤女的玲瓏自小在武館長大,有些功夫在身,武館散了後無處可去,於是賣身大戶人家爲婢。
宋母知道,女兒外出不光是散心,也是想避開向子珩,這個節骨眼兒上兩人分開一段時間也好,湊一起怕是又讓局勢惡化。
……
婉如這一走,京中姐妹只剩下紫嫣。
“也不知我們一家何時才能聚全。”
送婉如出城後,紫嫣和玉蘭朝家走去。
玉蘭挽着她胳膊,“只要人都平安,早晚會有重聚時。”
兩人剛到街口,就見陳母坐在門外,望着街道兩頭,像在等什麼人。
“大伯母還是接受不了大哥的死。”
紫嫣和玉蘭已逐漸走出陰霾,陳母還是每日哀聲嘆息。
婦人幾乎半頭花白,兩人看得心裏難受,深知喪子之痛旁人再多言語也勸解不了。
之後的日子,陳母不是摸着兒子戰衣出神,就是在門外坐等,一坐便是半日。
寒來暑往,小院的海棠開了又謝,匆匆三載,石墩上的身影已滿頭白髮,依舊未等到兒子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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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京郊小院兒熱鬧得很,門外就能聽到屋裏歡笑聲。
“看看,都這麼大了。”
宋父抱着外孫女兒,激動得熱淚盈眶,“離開前還在懷裏抱着的人兒,這會兒都滿院子跑了。”
“是啊,時間過得真快。”宋母感慨,“真是一眨眼就大了。”
王姨娘也高興,對着琳瑤道:“你們走後,老爺夫人沒有一日不念叨兩個孩子的,天不知倆孩子長多高了,變成什麼模樣了。”
宋母抱起時宴放在膝上,捧着孫兒小臉親暱,小傢伙被逗得咯咯笑。
“哎呦!”
時宴一聲呼,被妹妹一把拉了下來。
“我還沒讓外祖母抱呢。”
不客氣的推開哥哥,時宴一個不穩蹲坐在地。
欣陽也不理會,抱住外祖母腰肢,擡腿爬到膝上,伸臂環住她脖子,“外祖母抱抱我,我也要抱抱。”
時宴生氣又無奈,“你就是個兇八婆!”
欣陽衝他吐着舌頭,小小的人又奶又兇,“連我都打不過,以後你叫我姐姐,我罩着你。”
宋母被逗得大笑,“瞧瞧小姑娘厲害的。”
“可不。”言歡寵溺地看着倆孩子,“欣欣性子簡直跟小妹一樣,還經常把他哥哥欺負哭呢。”
王姨娘看得歡喜,“倆孩子真是可愛,跟外祖父母一點都不生。”
“這都是我的功勞。”言歡十分驕傲,“我成天跟他們講,在京城,外祖父母想着他們,念着他們。”
說起這個,宋父看向言歡,“對了,你走後凌驍來過,聽說你去了燕雲很意外。”
言歡張了張嘴,他來做什麼?
剛離開京城時還時常念起這個男人,可慢慢的,這份念想消失在了大喫大喝瀟灑日子裏。
都說隔輩兒親,兩個小傢伙的迴歸讓宋父宋母日日笑意不下臉。
教他們讀書識字,看着他們玩耍嬉鬧,夫婦倆都似年輕了許多,日子也有了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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