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幫手
江琉低頭思索片刻,緩聲道:“我準備自己開間金匠鋪。”
哦?
顧珩來了興趣:“你是打算繞開金行銀行這些商戶,自己接單子?”
“沒錯。”
江琉頷首:“這幾日尋上門來的客人不少,陸陸續續也有十幾二十個。”
與範家金行的合作目前僅限於金絲香球,範弘義範老爺三月時只開放了十八隻香球的定量,這是他根據自己手頭上的常客老客數量提前預估的。
半年之後是什麼光景誰也不知道,尚需重新覈算。
畢竟,再過新奇風靡的東西,若人人都有了,便也就不稀奇了。
顧珩歪頭想了想:“可你只有自己一人,如何能在保證範家香球的情況下,再接另外的工件?”
江琉一笑:“誰說我只有自己一人了?”
哈?
這下顧珩當真是驚訝了:“還有其他人?”
夷九之前打探來的消息裏,可從未提及江家還有旁人。
他面上訝異太過明顯。
江琉眉梢微挑:“自然,我也是有幫手的。”
……
顧珩頂着一張蠟黃面,隨江琉去了江家。
說起來,這還是他頭一回在大白天裏從正門堂堂正正進到江姑娘家中。
原先他不是翻院牆便是走後門,還都是在大半夜。
當真是慚愧、慚愧。
門口屋檐角下掛着的門板“江”字爲正,許姐姐當是去了隔壁屋子。
江琉從袖袋掏出鑰匙開了門鎖,請顧珩入內。
顧珩一路跟着走。
江家不算大,初進門時一方小院,配有石桌石凳和遮陰避日大樹草棚,往前便是一間大大的工坊,作坊後頭便是江琉和許閒雲日常居所。
前中後的格局十分清晰,且特意做了牆垣隔斷。
三者之中最大的,便是匠作工坊。
江琉引着顧珩在工坊門口停下,又換了把鑰匙開門。
坊內正中擺着桌椅茶盞,是平日裏議事待客所用,兩邊四周則是隔出了不同用處的小屋——每一間都上着鎖。
顧珩環顧一圈,不由道:“你倒是小心。”
江琉動作不停往前行去,轉向右手邊最裏面的一間小屋:“我們也是沒辦法。”
不過即便她們如此謹慎還是不夠。
這不,上回的白玉杯就出了岔子。
許姐姐連着查了好幾日,都沒發現半點蛛絲馬跡,最終只能自己喫下這個啞巴虧。
若非去茶肆交貨的前一日還曾與自己一同看過白玉杯,許姐姐都快要懷疑是自己當真出了紕漏。
這世間之事,也不是樁樁件件都能有個結果的。
江琉打開房門,轉身道:“公子請進。”
顧珩依言擡步入內。
屋子裏東西不多,唯有一張桌案和其後靠着牆面的一整排書架,連多的桌椅都不曾有——顯然根本不準備有外人進來。
書架上密密麻麻擺着的都是江琉這些年四處蒐集的書冊古籍。
顧珩看了一圈:這間屋子裏也沒有第三人呀?
方纔她說的“幫手”都在哪?
江琉跟着進了屋,反手掩上門扉,又從內將房門反鎖。
——啪嗒一聲。
整間屋子驟然一暗。
顧珩赫然轉身。
他這才發現,這間屋子密不透風,連扇窗戶都不曾有,唯有在最頂上鑿了一個小小的通風口。
江琉熟練地點燃了燈燭。
房間裏又亮堂起來。
到了這個時候,顧珩也有些回過味來了:“這是間密室?”
“是也不是。”
江琉將燭臺輕輕放在桌上,又繞道桌案後方,將一隻沉沉的木箱挪開,再在地面上輕輕一推按——一個黑黝黝的洞口顯現出來。
洞口略顯狹窄,幾乎只容一人通過。
顧珩微微探頭去看,幽深的洞口處隱約可見幾節臺階,他不由瞪大眼睛:“這竟然還有條密道?”
他不是沒見過密道,只是沒料到江家竟有。
江琉頷首,又執起燭臺率先下了臺階:“請隨我來。”
她初見這條暗道時,也如顧珩一般驚訝。
南小姐將房契交給她時,曾將密道一事告訴她。
“原主人與我說起過,兩間房舍中靠右的那一間裏,藏着一條暗道,可通往城中或城外某處,我記不清了。”
“不過這條暗道做的甚是隱祕,原主人也未在圖紙上標明,我也不知具體在哪個位置,等你去了,可仔細找找看。”
“但我也只是聽了一耳朵,未曾親眼見過,若是沒有,你可別怪我。”
是以他們三人初到揚州之時,江琉特意選了右面的這套屋舍。
暗道中,只餘二人不輕不重的腳步聲。
江琉想了想:“你不問問我這條路通往何處嗎?”
“去了不就知道了。”顧珩失笑:“總歸是上了你的賊船了。”
“說起來,你倒是放心我。”
“這條暗道想必你的師傅師姐也不知情吧?”
江琉沒答話,算是默認了。
暗道一事,她的確沒有和周老與許姐姐言明。
走了約莫半柱香的時辰,終於看到了頭——
暗道的盡頭,是一塊石壁。
江琉在幾處輕輕釦按了幾下。
不多時,石門吱呀一聲緩緩開了。
江琉熟稔地往前走去。
只聽石門另一側原本嘰嘰喳喳正說着話的聲響驟然一滯,待看清了來人,又恢復了熱鬧的氣氛。
“江姐姐,你來了!”
只見幾個孩童呼啦一聲圍攏過來,把江琉圈在了中間。
江琉耐心與他們一一打招呼,又從袖袋摸了一把飴糖遞給他們分了。
顧珩以扇掩面,凝眸看去——
石門另一邊,是一間古舊的屋舍。
屋裏空間充裕,做成了通鋪的樣式,男女分隔,看着……像是他們休憩的地方。
顧珩數了數,此間的孩童約莫有個九名,只是這裏是……?
還沒等他想明白,冷不丁身前的江琉側身讓開,與孩童們介紹顧珩:“這位是……”
說到這兒,江琉忽地頓住。
是了,今日顧珩他做了易容打扮,她該如何介紹他?
顧珩難得起了幾分羞赧,他扇面依舊掩着半張臉,支支吾吾道:“我,嗯,我叫平安。”
心中不由又唸叨了玄影幾句。
從嶺南到揚州,一路上的名帖路引都是玄影一手操辦的,他也沒多過問。
“顧珩”的大名遠揚在外,需要改個名才方便低調行事,這也沒什麼不對。
只是他沒想到,玄影竟給自己挑了個“平安”的名字。
平安?
江琉眨眨眼:他什麼時候改名叫平安了?
顧珩輕咳一聲。
好在孩童們並沒覺得有什麼奇怪,只當他初見人時有些害羞,一口一個“平安哥哥”地叫了起來。
待人認過了。
江琉又將隨身的錢袋子遞給其中最年長的少年:“釋楓,這個月的銀錢你且收好。”
釋楓約莫十二三歲,雙眼亮亮地看着她:“姐姐,上個月的工錢都還沒用完呢,不用給了。”
江琉搖搖頭,把錢袋塞進他手裏:“過幾日還有重要任務交給你們,多的你們就自己留着支配,有想買的想玩的,都別拘着。”
釋楓只好收下。
江琉又問了他們幾句旁的,便起身離開。
她先是帶着顧珩轉出了屋外,好叫他知道地方在哪,又與他介紹了九名孩童的大概情況。
……
兩人原路回到了江家“密室”。
顧珩沉默了半晌,終於開口問道:“他們就是你說的幫手?”
江琉點頭:“沒錯,他們就是我的幫手。”
“你別看他們年紀小,這三年跟着我做工練技,不比旁的金匠差。”
“再過幾年,也都能獨當一面了。”
顧珩微微一嘆:“你方纔說,那地方原是個傭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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