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寧鳳潮 修

作者:天衣有風
平日裏清靜的丞相府門前,此時熱鬧得不得了。

  雪白的高牆外,平整的青石板道路上,停着許多車馬轎子。

  熟知南楚朝堂的人若是到了此處,約莫會大喫一驚,因爲馬上車中轎裏,幾乎就代表了小半個南楚朝廷。

  衆多位高權重,尋常百姓仰視尚且不及的貴人,如今卻規規矩矩地,在丞相府外排成一條長龍,等待府中人的接見。

  小聶丞相的規矩,大家都知道,上朝日忙碌公務,只有休沐日空閒出來見客。

  而見誰不見誰,也是小聶丞相當日臨時決斷。

  故而有的人雖然是幾天前投遞的拜帖,但卻今日纔來丞相府前等待迴音。

  這些人當中,有部分的是單純來獻媚討好來的。

  也有部分原本就是聶相的黨朋部署,多日不見,如今有些事情,想要與之私下商議。

  再一部分,則是多面倒的牆頭草,當初丞相府傳出聶相時日無多的謠言後,他們私下裏動了小小的別樣心思,作出不軌的小動作,比如提前向別的勢力示好,又或者作出聶相所痛憎額的不法之事……可前幾日的上朝,將他們心底的期望打碎,聶相不僅活着,還活得十分健康。

  一回想起那少年模樣之人的狠辣手段,他們便心中悚然,就連夜裏都睡不安穩。

  諸般不同的心思,全都擁擠到了一處。

  官家貴人們,不是乘車,便是坐轎,光從交通工具上,便可看出其身家不凡,最不濟的武將,也是騎着駿馬,馬鞍馬鐙鑲嵌金飾,更顯威武。

  然而在這一羣人中,卻有一個特例。

  那人二十出頭,一身青色布衣,做的是書生打扮,雖然衣衫嶄新,也沒有窮困潦倒地打上幾個補丁,可站在這聚集了各色奢華的隊伍裏,卻是顯得格格不入地寒酸了。

  就那些擡轎趕車的僕人,也穿得比此人光鮮。

  書生站在隊伍裏,突兀得如此招眼,也莫怪前前後後,不光車伕轎伕瞅着他,就連官員們,也好奇地探頭看了一眼,但看過之後,他們立即喪失興趣,不屑地收回目光。

  像這種向權貴推薦自己,以求得到重用的士子,就是在他們自家門前也不算罕見,更別說有多少人想攀附上聶相這個大靠山,可是這小子未免太沒有自知之明瞭,他難道沒看見,這兒等候的都是些什麼人麼?他這等低微的身份,有什麼資格與他們一道等候?

  更何況,聶相爲官之前,便是以文采揚名的,尋常有些墨水的文人,根本就入不得其法眼。

  有官員不屑理會。

  有的官員懶得生事。

  卻不是所有人都這麼想的,便有那麼一個官員,對自己的隨從吩咐兩句,那隨從便走上前,還算客氣地對那書生道:“這位公子,您瞧,今日等着聶相接見的,都是朝廷重臣,你看你是不是過些日子再來?”

  有道是,莫欺少年窮,誰都不知道,今日的小人物會否成爲明日的權貴。

  正如五六年前,誰知道聶清玉這號人?可如今呢?

  能在金陵這塊地兒混得長久的,無一不是成了精的人物,在不明底細的前提下,若是不能將人一棍子打死,誰都不會對誰往死裏得罪,以免對方將來騰達之際,回返報復,也就是那名在地方養野了性子,初到金陵的府尹,纔會那麼沒輕沒重。

  聽了隨從的勸說,那青年書生臉上浮現窘迫的神色,嘴脣微微開合,似是欲言又止。

  他目光有些意動,但纔想擡步,卻又彷彿有一股什麼力量,生生壓下他的腳步,釘在地上,竟是一動都不動了。

  那隨從見他如此,還以爲書生故意戲弄於他,在衆目睽睽之下,有些惱羞成怒,雖然主人事先交代要以禮待之,但在他看來,這等落魄書生,根本不值如此,當下便伸出手,用力推搡:“你以爲你這等身份,聶相會見你麼?”

  書生被他推得摔倒在地,臉色發紅,還沒來及爭辯什麼,卻聽見門軸轉動的聲響。

  衆人同氣望去,卻見是丞相府厚重的黑漆大門,被緩緩打開,一名侍從走了出來,揚聲叫道:“蘇幕可是在此?聶相允你一見。”

  蘇幕是誰?

  這名字好生陌生。

  衆官員心中奇怪,暗暗回想朝中姓蘇之人,目光也在隊伍之間前後巡視,卻怎麼也想不起這蘇幕是哪一號人物。

  很快他們便明白過來。

  那被推dao的書生,如釋重負地站起來,邁步離開隊伍,走到丞相府侍從面前,彬彬有禮道:“勞煩閣下帶路,在下便是蘇幕。”

  官員們面面相覷,各自心中都好生奇怪,聶相再度出現之後,卻不見他們這些朝廷重臣,而是見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書生,卻是爲了什麼緣故?

  這書生身後的勢力背景很大麼?

  很快便有官員,吩咐隨從,去查這蘇幕的底細。

  牆裏牆外,皆是心事重重。

  牆外的官員固然不解,走在牆裏的蘇幕,也是滿懷的驚愕,苦費思量。

  他雖說在拜帖中附了一篇自己寫的文章,可他相當有自知之明,並不太期望一篇文章就能徹底打動聶相的心。

  他拜讀過聶相數年前的詩文,深深爲之驚豔,從來就不曾自大地認爲,自己的才學能勝過。

  可聶相不召見其他官員,爲何獨獨第一個召見他?

  事實上,站在隊伍中等候時,他心中便有些後悔,知道自己來得不合時宜,可是他前日打聽到,沈園中人,連同遲布衣在內,俱被帶進丞相府,不知聶相有什麼目的。

  他前來拜謁,一來是探聽遲布衣等人的消息,二來,則是想借着探問的機會,假意投靠聶然,在其麾下效命,尋找機會扳倒她。

  想起好友家滿門無幸,蘇幕心中一陣悲涼。

  爲了南楚,也爲了寧二公子寧鳳潮的一場相交,不論前路如何艱險,他都要對付這個強大的敵人。

  被侍從帶至一間臥房中,瞧見牀上半躺之人,蘇幕詫異至極,脫口而出:“是你?”

  他看見的那人,乃是遲布衣。

  皇城,朱寧宮。

  美豔如少女一般的少年,披衣坐在牀邊,他雙頰通紅,肩膀微微顫抖着,像是在忍耐着極大的憤怒。

  忽然,他猛地摔開手上的密報,厲聲叫道:“鳳潮!鳳潮!這就是朕的臣子!朕的臣子!卻比求見朕更急切,眼巴巴地等候在丞相府外!”

  而坐在他對面的,是一個面容溫雅的青年,但那白玉般的臉容上,卻鑲嵌了一雙寒冰般的狹長眼眸,幽幽涼涼,刻骨森寒。

  他平靜地道:“陛下此刻縱是發怒,也不能將那些臣子收服,何不靜下心來,緩緩圖之?”

  那勃然大怒的,便是南楚如今的傀儡皇帝,蕭琰,而與他說話的,卻是被聶清玉毀滅的寧家,唯一逃脫的寧二公子,寧鳳潮。

  蕭琰深深呼吸,好一會兒才平復怒氣,臉上依舊帶着殘留的嫣紅:“鳳潮所言極是,朕確實急躁了。不過你大可放心,在那聶賊面前,朕總是一副畏之如虎的模樣,想必不會招惹懷疑。只是委屈你了,要你躲在妃子的宮裏。”

  這世上大約誰都料不到,在聶相淫威之下瑟瑟發抖的傀儡小皇帝,居然冒着天大風險,救下並收留了寧家唯一的逃脫者。

  而聶相滿世界追捕的寧鳳潮,卻就住在皇城之中。

  寧鳳潮沒有說話,他沉默了一會,忽地快步踏出,從層層疊疊的帳幔後,揪出一個瑟瑟發抖的小宮女。

  宮女慘白着臉,結結巴巴地哀求道:“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迷路誤闖……不小心睡着了……什麼都沒聽見……”

  寧鳳潮看着她,溫和地道:“陛下來時,門外定然有森嚴守衛,你一個小小宮女,不可能躲過,必然是在陛下到來之前,你已然在此,因走得勞累,便疲倦昏睡,方纔甦醒,是也不是。”

  他一邊說,一邊倒拖着無力掙扎的宮女,走到牀邊。

  小宮女眼睛睜得大大的,滿含淚水,不顧身體的疼痛拼命點頭,但在她模糊的視野中,卻見寧鳳潮好似在牀邊取下什麼,接着一抹寒光飛快近前,她喉間一寒,隨即墮入永恆的黑暗。

  鮮紅的血液飛濺灑落,寧鳳潮視若無睹,收劍回鞘,口中淡淡道:“你此時身在此地,便是死罪,若轉世再爲人,記住莫要胡亂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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