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重振旗鼓,,
他把黑貓小虎丟給管家去養,橫豎解個悶吧。
傅雲琛待滿了三日,只等趙玉強來接人。趙玉強一早便親自來了,他察覺出傅雲琛和張崇嶽之間有矛盾。但傅雲琛對張崇嶽好像怨恨極大,要走了,連句謝謝都沒有。
趙玉強拉住傅雲琛,硬是向張崇嶽道了謝。傅雲琛沒有駁他的面子,算是默認了。
張崇嶽自知理虧,好脾氣的送二人出去。
傅雲琛剛走到院子裏,便聽到咪嗚一聲,黑貓不知從哪兒竄出來的,貼在傅雲琛腳上。黑貓似乎埋伏了許久,等傅雲琛出了門,就黏過去,想讓傅雲琛抱它一起走。
傅雲琛下意識的想摸它的頭頂,但一想這是張崇嶽的貓,便狠心沒管,直接繞過黑貓走了。
黑貓追了兩步,便被張崇嶽拎起來。
“得。他不要你了,你就跟着爸爸我吧。”
黑貓死活不依,掙脫了他的手,竄沒了影子。
傅雲琛這麼着急回去,是爲了能繼續在三青幫站住腳。他非常清醒,眼下形勢驟變,如果拿不穩三青幫,張崇嶽這邊也靠不住,他的境況會更難。好在三青幫有趙玉強支持他,這使傅雲琛信心倍增。他剛恢復了點精神,便急着要見幫會內的各元老和各老闆。
在傅雲琛落難的時候,這些元老都沒有竭力幫忙,甚至有點作壁上觀。如今傅雲琛回來,他們還有些心虛。
傅雲琛並不計較這些,他此番重回幫內,並沒有算賬的意思,只說要重整幫會。
“我打算把三青幫改爲三青商會。”
此言一出,大家譁然,頓時議論紛紛。
“三青幫看起來家大業大,實則內耗嚴重。幫會內的產業,大多落伍了。酒樓雖多,但有一半不掙錢。賭場雖有,但都是下九流的賭檔,不上臺面。這些大家心裏都有數。陵城的外國商人很多,他們開了大飯店,我們也可以開。”
“把不掙錢的酒樓推倒重蓋,改成俱樂部,桌球室,咖啡館,夜總會。把一些下級賭檔關了,改成高級賭場,玩梭哈,橋牌,只接待富人。”
“我知道我說這些,你們也許覺得我是誇誇其談。但時代已經變更,傳統幫會遲早會被挾制吞併。與其混喫等死,不如大刀闊斧地整改。”
“幫會被稱爲黑道,不受百姓待見,改成商會經營,至少見得光。”
趙玉強疑惑道,“那些打手怎麼辦?”
傅雲琛嚴肅道,“他們的存在是保護咱們的酒樓、賭場不被別人滋擾,不是來欺負窮人的。咱們是商會,不是土匪。我會出一份新的會規,不肯聽的,刺頭兒的,全部按規定處置。肯聽話的,願意留下的,該給錢給錢,該給地給地。”
有一員老道,“你想得不錯,可是知易行難。你具體打算怎麼做?”
傅雲琛早有計劃,“原先的酒樓商會不解散,直接合併到三青商會來。老會長屈居副會長。鴻意樓開在租界,位置絕佳,但只做酒席生意實在浪費。我打算將鴻意樓重新裝修。一樓是舞廳,二樓是檯球室和咖啡廳,三樓改成高級賭場。”
鴻意樓是趙玉強名下爲數不多的資產之一,傅雲琛敢這麼說,顯然是趙玉強首肯的。
“這得不少錢吧?還有要在租界開賭場可不容易,你得得到使館的認可。”
傅雲琛道,“我會慢慢想辦法,只要各位肯投錢支持我,都是新鴻意樓的股東。這座樓我親自管理,分文不取,大家照做自己的生意,年底喫紅。”
傅雲琛廢了不少口舌,大家都有點動心,都跟着投了不少。可是在租界開賭場不是易事,要想打通這層關係不簡單。
傅雲琛幾次想去拜訪威爾遜都被阻擋,威爾遜似乎礙於郭長林的面子,不想和傅雲琛有糾葛。
這一來二去,傅雲琛想在租界開賭場的消息甚至傳到了張崇嶽耳朵裏。張崇嶽一想,傅雲琛真是反應極快,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了最正確的道路。他一心想跟傅雲琛和解,這倒是不錯的機會。
張崇嶽一出面,事情就好辦很多。不過是一週時間,威爾遜的文書就下來了。但張崇嶽的條件是要入股鴻意樓。
張崇嶽也是個臉皮厚的。他坦言自己有四百兩黃金押在了郭長林那,眼下還有千人的軍營要養活,實在沒錢入股,請傅雲琛爲他墊付,不用全部給,只要算他百分之十的股份就行。
傅雲琛氣得牙癢,爲了這一紙許可文書,不得不忍氣吞聲。把張崇嶽的四百兩黃金記在賬上。這倒好,張崇嶽一毛錢沒出,卻莫名其妙成了第三大股東。
文書一來,資金到位,說幹就幹。鴻意樓閉門謝客,熱火朝天地裝修整改起來。
郭長林彼時在家中靜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折騰傅雲琛,遭了報應。入秋之後,郭長林的身體大不如從前,每天只能工作兩三小時就得休息。
郭長林身體不好,也對兒女沒心思管。
郭曉婉見郭昊天好幾天沒出門了,就想開解他,硬纏着他帶自己出去兜風。自傅雲琛離家後,郭昊天心情一落千丈,又瘦了一圈。
郭昊天怏怏的,好像和郭家脫離關係的不是傅雲琛,而是他。郭曉婉拉他去後院,他看到傅雲琛送他的機車,心裏又是一陣失落。
“哥,你帶我!”
郭昊天一咬牙,便戴上頭盔,載着郭曉婉出了門。郭昊天車速開得飛快,郭曉婉有點被嚇着了,忙勸他,“你慢點兒,我頭暈!”
郭昊天這才放慢速度,摩托車一路飛馳,路過了聖約翰大教堂和陵城女校,海關……郭昊天下意識地總是去往和傅雲琛一起來過的地方。郭曉婉要喫酒釀,讓郭昊天停車。郭昊天嘖了一聲,真麻煩,便推着摩托車靠到路邊。
這時,他注意到有三個小孩要過馬路。中間那個是最大的,一手攙着一個弟弟,一個妹妹。背上還揹着一個大揹簍。郭昊天看了一陣,想起小時候,傅雲琛也是他們的大哥哥,總會把他們護在身後。父親脾氣不好,要打人的時候也都是傅雲琛擋在前面。郭昊天想自己能有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都是因爲有傅雲琛。
“哥,你是不是想雲琛哥了?”
郭曉婉看穿了郭昊天的心思。
“那咱們去找他好不好?”
郭昊天垂頭喪氣道,“他跟我們家已經沒有瓜葛了。”
郭曉婉不依,天真道,“又不是仇人,爲什麼不能去見他?難道雲琛哥還會把我們趕走嗎?是爹不講道理,雲琛哥不會跟我們計較的。”
郭曉婉不明白其中原委,還以爲像小時候那樣,是氣話。郭昊天拗不過她,只好帶着她瞎轉悠。結果就轉悠到了三青商會。
三青商會是原先三青幫總會的大樓,郭昊天驚訝地發現,這裏居然改了牌匾。兄妹二人停了車,郭曉婉想去碰碰運氣,郭昊天有點抹不開面子。兩人正在商量着,卻見傅雲琛和幾位老闆從商會裏走出來。
傅雲琛看起來氣色不錯,不過臉頰凹了下去,顯得更加消瘦。郭昊天正猶豫着要不要去打招呼,郭曉婉沒心沒肺地叫了一句,“雲琛哥。”
傅雲琛和衆人都是一愣,其他人很識趣地選擇先走,讓傅雲琛去應付郭家兄妹。
郭昊天恨不得鑽到地底下去。他沒法見傅雲琛,他爹對不起傅雲琛,就等於他對不起傅雲琛。郭曉婉一派天真爛漫,以爲傅雲琛還是她的雲琛哥。
“郭小姐,郭少爺。”
傅雲琛客氣的微笑,讓郭曉婉感到陌生。
“你們怎麼來了?”
郭昊天拉住郭曉婉,生硬道,“我們只是順路經過這裏,並沒有打擾你的意思。”
傅雲琛見他懂事又生分,心裏卻很不是滋味。
“不打擾,只是我正要去鴻意樓看工地,不然可以和你們一起喫晚飯。”
“鴻意樓?”郭昊天問道,“那裏怎麼了?”
傅雲琛道,“那裏正在重新裝修,下個月就能開業了。有空,可以過來玩。”
郭昊天輕輕哦了一聲。
傅雲琛見到這倆弟弟妹妹其實是歡喜的,但今時不同往日,他和郭家決裂的事在陵城轟動一時。三青幫幾位大老闆也正是因爲他要自立門戶才願意出資支持。現在還是不要和郭家兄妹有太多牽扯得好。
傅雲琛硬下心腸道,“我先走了,不能讓他們等急。等鴻意樓重新開業,你們再來吧。”
於是,郭昊天等了好幾天的會面草草了事。他甚至還沒看清傅雲琛的眉目,就這樣結束了。
郭曉婉悻悻道,“雲琛哥怎麼不一樣了?”
郭昊天望着傅雲琛走遠,心中百感交集,之前他就害怕傅雲琛離開他。現在,傅雲琛是真的走了,而且對郭家沒有半點留戀。
郭昊天咬牙道,“回家!”
郭曉婉心情也不好,因爲連她都看出了端倪,她難受道,“雲琛哥不認我們了。”
“他又不是你親哥,我纔是。”郭昊天衝了妹妹一頓,“以後別招惹他不痛快。”
郭曉婉不計較郭昊天的惡言,她知道是他們郭家先對不住傅雲琛,傅雲琛憑什麼以德報怨。可是十五年的感情就這麼沒了嗎?兄妹倆心情沮喪的回到家,一進家門就聽見四姨太在鬧,其他幾個太太在勸。郭長林只是無奈地擦了擦額頭的汗,想發火都沒力氣。
“以前,我要什麼買什麼。如今我想買塊金錶都不許!連警察廳長的太太有!”
郭昊天聽得腦仁都痛。
四姨太還在那鬼哭狼嚎,“我都半年沒做新衣服了!”
郭昊天知道家裏是個空架子,這幫姨太太成天好喫懶做,平時虧空家裏的錢往孃家搬就罷了。現在爲了塊手錶都要尋死覓活,簡直無法無天。郭昊天一想到,傅雲琛處處爲郭家着想卻被父親趕走,而父親卻容忍這幫廢物耀武揚威。他忍無可忍,吼道,“哭什麼哭!給我閉嘴!”
一向在家中脾氣溫和的郭昊天難得發火,一下子把四姨太鎮住了。
“再嚎,就把你趕出去!”
郭昊天一句話唬的衆人都呆住。四姨太只敢捂着嘴嗚咽,不敢再發出一點聲響。
“爹,我有話跟你說。你們把四姨太帶出去。”郭昊天威嚴一立,底下人便不敢鬧了,立刻攜了四姨太出門。
郭長林疲憊不堪,坐下來說道,“幸好有你。這些娘兒們越來越沒王法了。”
郭昊天嘆了口氣,“爹,我有件事想跟您商量。我想把家裏的幾處產業收回來自己管。”
郭長林咦了一聲,“怎麼突然……”
“家裏什麼情況,您也不用瞞我了。”郭昊天直言道,“如今這樣,只靠張崇嶽的四百兩黃金,您覺得夠嗎?”
郭長林沉默不語,郭昊天便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以前是他不懂事,只顧自己,不顧家裏,如今他長大了,也該承擔一部分責任,那麼先從他能做的開始。郭家在陵城有幾千畝農田,還有幾間工廠。不過經營得不好,主要是那幫親戚買辦都不作爲,一通胡搞。郭昊天不能坐視不理,決心全部收回來,親自管理。那幫親戚不好打發,就一人分幾根金條回家去。再不肯走,就打到走。
郭長林對他的決心有些驚訝,但很是讚許。
郭昊天今天是被傅雲琛刺激狠了,下定決心了要做點事,不能讓傅雲琛瞧不起。現在,傅雲琛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了,那麼他就要想辦法能讓傅雲琛對他另眼相看。以後可以和傅雲琛並肩站在一起。
郭昊天決心一下,便開始實施。他向郭長林要了狙擊隊,改編成自己的親衛隊。曹奎升爲自己的助理,郭昊天不想用郭炎,他得儘快培養自己的一批人。
轉眼又是十月底,鴻意樓的裝修如火如荼,再過十天就是重新開業的日子。傅雲琛悉心準備,花了大價錢想要一炮打響這個招牌。他親自奔赴各國使館,名流府上,邀請嘉賓。起初洋人對這種中國人開的俱樂部,興趣缺缺,但聽說有張崇嶽參股便有些興致。再加上傅雲琛誠意滿滿,也有不少人應允會到場。
張崇嶽雖然表面上沒有大動作,卻又邀請自己那位紅顏知己音音小姐前來助陣。音音恰逢在上海彩排話劇,一天就能到陵城。張崇嶽不放心,派專人去迎接,這便迎來了這朵美麗動人的交際花。
時至開業當天,各家報社都來拍照報道,鴻意樓煥然一新,中西合璧,東方式的古典建築風貌,西方式的奢華內裏裝修。
鴻意樓就像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姑娘長成了體面而洋氣的混血兒。
大紅綢子拉過鴻意樓的大門,趙玉強站在人羣中央,他左手邊站着傅雲琛,右手邊站着張崇嶽。三大股東齊齊亮相,三人分別伸手抓住最中間的紅色花球。
趙玉強有心說和張崇嶽和傅雲琛,他道,“二位,我們剪綵吧。”張崇嶽微微一笑,轉過臉來,笑盈盈地看着傅雲琛。
傅雲琛見到張崇嶽,表情一冷。趙玉強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要不高興,快笑一笑。記者都在拍照呢。”
傅雲琛無奈,只得擺出不走心的假笑。趙玉強抓住兩人手,三人的手握在一處,誰也不知道握的是誰的手。
“三位請看這裏。”記者們揚着手中的閃光燈喊道,“請看這裏!”
三人一致望過去。咔擦——光影瞬間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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