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馮清輝明知道這個“興許”沒多少誠意,但還是勉爲其難答應,看出顧初旭想不鹹不淡吊着她,她一時也沒別的招。
法國西餐廳,格調溫馨高雅,他訂了靠窗的位子,馮清輝跟他坐下,刷一下拉開白色落地窗簾,手支着臉看窗外,燈火通明,正對面是某某大酒店,進出皆是西裝革領的商務人士。
顧初旭經常出沒的那等場所,庸俗的地方。
侍應生拿着兩本厚重的,圖文並茂,裝幀精細的黑色點單薄,清洗餐具。
馮清輝低着頭翻看菜單,她看不懂上面的法文,也看不太懂名詞過於專業的英文,不過看得懂圖畫,以及牛排圖文一旁的三個英文字母“rmb”。
於是她直接翻到最後,只參考價格的方式,點了一份黑松露wagyusirloin和牛西冷,飲品點了加奶油雲頂的原味經典奶茶,又要了一份十寸的水果披薩,三色藜麥蔬菜沙拉。
她擡眼看看顧初旭,把菜單遞給他,其實吃不了那麼多,但對芝士披薩有執念,來這種餐廳喜歡點一個,然而並不愛喫。她一直期待的口味,應該是甜甜的,可至今喫到的芝士,從未滿足她的口感。
沒多久飲品端上,她咬着黑色廣口吸管嚐了嚐,跟超市3.5¥一瓶那種價位的塑料瓶裝阿薩姆奶茶一個味道,換了個檔次高的地方,價格翻十倍不止。
紅酒與牛排是最佳搭檔,馮清輝明顯偏愛奶茶,他開着車,更不喝。
“我想知道你怎麼想的,單純覺得跟我在一起枯燥無味,想要結束這段婚姻,還是覺得我在省外有一段糾葛,欺騙了你,不夠坦白忠誠”
馮清輝還沒說話,牛排被侍應生端上桌,顧初旭接過她那份,神色如常地幫她切成肉丁,一邊切着,時不時擡頭看看她,等待答案。
她垂着眼眸說:“我覺得這是沒有意義的問題,我不想關注什麼原因,只想要結果。”
“對我而言有意義,”他起身把盤子放到她手邊,“判一個人死刑,在法治社會要有理有據,那些被殺害卻不知道爲何被殺害的人,會死不瞑目。”
馮清輝簡短概括:“感情破裂。”
他動作頓了頓,細細品味着“感情破裂”這四個字的深層含義,馮清輝擡眸看着他,雲淡風輕的問:“你爲什麼選擇跟我結婚啊”
顧初旭無奈地攤了攤手,“因爲想。”他喉結上下動了動,低着頭管理情緒,“有天晚上我幻想你穿上婚紗嫁人,假如新郎不是我,結果會怎樣……天亮我便跑到東嶼市跟你求的婚。”
馮清輝眼眶瞬間溼潤,她偏頭看向外面,視線挪到樹蔭下,被風吹日曬雨淋後,底座逐漸生鏽的歐式路燈,“我從來沒聽你講過。”
“你知道我並不太擅長說這麼煽情的話……我不在意你會不會做家務,會不會同媽媽搞好關係,就像我一開始保證的,你們不合適可以少往來。”靜默兩秒,深邃的眼神,靜靜地與她對視,“牀事上,我們可以再協調。時間上次數上,我都可以按照你的需求配合……你從未gc這種話,說的有點不負責任。不過我知道女性堵氣的時候,喜歡用全部否定的語氣來表達不滿,比如‘你根本不愛我’‘你一點兒也不在意我’‘你完全不在意我的感受’……”
馮清輝低下頭,用力切了一塊牛排放入嘴中,她不斷咀嚼,空蕩蕩的腦子在美食刺激下又重新運轉,“我們的問題好像不是牀事,不是跟你媽的事。你在本末倒置,轉移我的視線。”
“她已經是過去式了,”男人皺眉稍許。
“怎麼過去她曾讓你充滿成就感,讓你忘我銷魂……你們在我跟你滾牀單的地方滾過牀單……你捫心自問,你跟我上牀的時候,就沒有一次想過她”
“沒有,我做/愛的時候不習慣思考問題。”
“你當然會說沒有。”
顧初旭沉默了會兒,“05年的時候某位女士從拍賣公司買了一副吳冠中先生的畫作,吳冠中先生本人鑑定該畫作是假的,緣由是他從來沒畫過此畫,但一審二審都敗訴,其中一個理由是,畫家本人並沒有鑑賞資格……這跟我說我沒有想過她,你卻認爲我撒謊如出一轍……”
兩人從西餐廳一前一後出來,門口服務員已經幫顧初旭把車從地下車庫開到門口,馮清輝剛纔餐桌前吃了憋,絲毫不想打理他。
顧初旭等她繫上安全帶,輕輕行駛到主幹道,側頭看她一眼:“對不起,出門前我還自我保證今天什麼都順着你,討好你。”
“討好也沒用,我對你早就沒了小鹿亂撞的感覺。”
“你說的小鹿,是指多巴胺”他平靜地開着車,“任何夫妻在一起久了,都不會小鹿亂撞……生活就像一個鋒利的銼刀,磨平一切。除非你一直換男人,否則跟誰都不會小鹿亂撞。”
馮清輝笑着提醒:“講的好有道理,畢竟是撞過別的小鹿的男人。”
顧初旭看着她,其實大可以反駁一句你也被別人撞過了不是嘛,你我旗鼓相當。
可惜這樣的話他說不出口,他覺得問了就等同於褻瀆她,或者等同於讓吳宇澤在他腦海裏再一次褻瀆她,顧初旭也不清楚自己源於怎麼樣的心理,總之很忌諱這樣的話,他不想去思考,不想去提及,更不想擺到明面用來給自己博取公平待遇的籌碼。
這種換取公平的方式太殘忍,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顧初旭在省外那一年,其實已經做好萬全的準備忘記過去這段感情,年輕的時候誰沒有幾段轟轟烈烈的愛情,誰沒有被情所傷的經歷。
這個世界上從沒有誰離了誰活不下去,那些曾經做盡傻事爲情癡狂的人,後來也都兒女繞膝。
顧初旭得知馮清輝適應新生活的時候,他想,嗯,還不錯,就這樣一直走下去吧,於她於自己,或許都是一場柳暗花明。
直到遇見張舒,聖誕節前後,他們本來只是到南山市出差,大學同窗許久未見,自然得找個時間聚一聚。
公司給他安排的單身公寓並不錯,室外還有露天泳池,旁邊幾步遠有單獨健身房,李凡碩時常借他的地方搞轟趴,跟朋友們喝酒暢聊到深夜。
他們五人喝了酒,沒有去酒店住,客廳沙發地毯,或者臥室牀上就能對付,張舒是女孩子,自然睡臥室。顧初旭喝了酒胃脹,深夜,獨自在陽臺花架下面消食,張舒醒來口渴,到外面找水喝的時候瞧見他。
她端着水杯默不作聲走過去,拉椅子坐下的時候顧初旭才意識到,回過神兒。
張舒問:“半夜不睡在這坐着幹嘛”
顧初旭淡淡看了她一眼,解釋說:“酒喝多了,胃熱。”
她輕輕點頭,悶不吭聲默了半晌,再一次打破沉寂:“我跟馮清輝一直有聯繫,你就不想知道她的近況我以爲你會迫不及待問我……”
他笑了下,“我知道她過的不錯。”
對方蹙起眉不解地看她,“誰告訴你她過得不錯”她搖頭笑笑,“你們男人天生理智,分手以後就會想當然……就說我前任吧,跟我分手以後,喫飯上班就跟沒事人一樣,我卻爲他去了半條命。”
顧初旭特別錯愕,思緒如一盤撒沙落地,徹底被攪亂,不過他當即沒有表現出來,低下頭默不作聲喝咖啡。
祖玉發消息追問他的朋友什麼時候才能離開,他什麼時候才能忙完,聖誕節她想要一個鹿角的髮箍,紅色或者綠色的鹿角,呢絨布料的便宜貨,問顧初旭能不能滿足她的願望。
顧初旭沒有立即回消息,怕聊起來沒完沒了影響她休息。
第二天大家一同吃了午飯,在客廳打了會兒撲克牌準備辭別,其餘三人要去忙工作,張舒自己坐飛機回東嶼市。
顧初旭作爲東道主,自然負責送機,悶到那一刻,張舒掂起行李箱進機場入口第一個小安檢時,他纔開口向她確認:“她過的不好爲什麼吳宇澤幹什麼喫的”
張舒嘆了口氣,“吳宇澤的事我不清楚,但有次她深夜找我,說仍舊忘不掉你,你知道她的習慣,她心情好的時候一向十點多就睡了,只有心情不好的時候纔會熬夜……有段日子她總在一兩點找我聊天,聊一些沒用的話題,雖然隻字不提你,但我能感覺到她並不開心。”
顧初旭一直低着頭,到這刻才擡頭看她,對“仍舊忘不掉”這幾個字持有懷疑的態度,不過他仍舊保持着理智,對她笑着坦白:“我現在有女朋友,認識了有段時間,下次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
這番話張舒消化了許久,差點誤了登機時間,她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好半天才很淡的一笑:“她知道嗎我說清輝。”
“我不清楚,或許不知道。”
“不知道也好,”張舒聳了聳肩膀,“既然這樣我以後就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這件事我不會告訴她的,免得她接受不了。”
顧初旭聞言默然很久,看着她:“到那邊記得打電話報平安。”
張舒點了點頭,蹙着眉還想再說什麼,又覺得外人不方便插手。
作者有話要說:二非:以後下午六點不更新了,晚上九點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