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番外二

作者:非木非石
馮清輝從臥室出來,穿着一身寬容舒適的居家直筒連衣裙,餐桌上坐着父女兩人,劉姐今天休息不在。

  顧初旭剛纔回來,她正躺在臥室牀頭看手機,小茉莉坐在裏側頂着兩隻小辮擺弄玩具,他訂的餐送過來,馮清輝來例假不想起身,臉和嘴脣的顏色比往日蒼白。

  問過他都有什麼喫的,他簡單說了幾樣,馮清輝不想喫,沒胃口,就讓他先喂女兒喫飯。

  踩着鞋掐腰看了他兩眼,這人抱着小茉莉擡頭問:“一會兒餓了”

  馮清輝沒說話,走近看向桌子上擺放的東西,從旁拿起筷子嚐了兩口,清脆的涼拌黃瓜是她夏天的最愛,不管是在家還是出門下館子,屬於必點菜。

  剛吃了幾口,顧初旭淡淡對她說:“廚房還放着半塊西瓜,待會兒你不要喫。”

  她放下筷子擦擦嘴,“我爲什麼不能喫”

  顧初旭往她小腹看了一眼,眼神的意思是你不清楚

  馮清輝固執地看着他,“西瓜誰買的,是不是有點殘忍你買的”

  顧初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指了指小茉莉,壓低聲音說:“別那麼激動,她陪着你一塊,你倆誰也不能喫。”

  被點名的小丫頭就像按了開關,腦袋撲棱一下扭過來,仰頭抓住顧初旭的手臂撒嬌:“要次要次。”

  顧初旭低下頭與之對視:“次什麼”

  “瓜瓜。”

  馮清輝板過小肩膀搖頭說:“不可以,茉兒。”

  小茉莉似懂非懂看着馮清輝,蹙了蹙眉,又滿懷希望地看向顧初旭,這人噙着笑攤攤手,表示他並沒有決定權。小丫頭失望地看他兩秒,扭頭又去看馮清輝,可憐巴巴的眼神。

  某人正了正神色,雖然覺得女兒這模樣可愛,但絲毫不心慈手軟,一本正經說:“小孩子不可以喫,小孩子還沒發育完全,吃了會長豬鼻子……你想有個豬鼻子嗎像小豬佩奇那麼醜。”

  小茉莉哼唧着反駁:“小豬貝奇才不醜。”

  馮清輝:“……”

  她一時忘了小茉莉是小豬佩奇的鐵桿粉。而且成年人的審美比小孩子複雜,小孩子因爲喜歡纔會覺得美,這個年紀的心智,比成年人更懂得內在美。

  小茉莉會因爲一顆小草的枯萎,一隻小鳥的死亡而傷心,此時的心靈一塵不染,是人一生中最珍貴的淨土。

  但隨着成長,會被顛覆會被污染,馮清輝在想,要不要等她再大幾歲,給她灌輸點厚黑學,讓她知道世界並不是那麼美好,讓她早點適應成年人的世界,讓她明白,三年學說話,一生學閉嘴。

  畢竟成年人的世界太複雜,童年的時光又太短暫,馮清輝又不想剝奪她一生中最單純最無憂的一段時光,甚至想她永遠都像現在這樣無憂無慮,畢竟馮清輝小時候,田瑞蘭不曾剝奪過她的。

  小茉莉一直被教育的不錯,當馮清輝明確表示你不可以喫的時候,她一般不會哭鬧着要喫,頂多仰着脖子,脖子仰到死角不能再多,一瞬不瞬眼巴巴望一會兒,如果馮清輝不動搖,她就轉悠來轉悠去,自己找好玩的玩具去消遣。

  喫過午飯,顧初旭拿上外套,外套放在沙發上,他低着頭整理襯衫鈕釦,仰着脖子整理領帶,聽到腳步聲回頭看了看她,“最近我看上郊區一套別墅,下個月就能交鑰匙,你如果喜歡,以後我們就搬過去住……可以嗎”

  馮清輝坐在茶几旁,忽然發現地毯上有一根長髮,她彎腰捏起來,扔進垃圾桶,檢查四周一遭才壓住強迫症,“郊區會不會不方便我想讓她去督導老師女兒推薦的那個早教幼兒園,前幾天我還去看過,很不錯,設施方面,還有老師資歷。”

  “哪個幼兒園”

  “澤宇小區南門對過。”

  顧初旭沒說什麼,拿了一條領帶掛脖子上,他轉過身,對着身後的穿衣鏡整理,昨夜事後昏昏欲睡,他貼着馮清輝的耳垂問了一句:“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馮清輝愣了一下,扭過身,問他爲什麼那麼說,顧初旭沉默許久才告訴她,以前馮清輝對他的耐心,讓他覺得有一米那麼多,現在感覺,好像只有一釐米不到。

  馮清輝跟他做完,今早就來了大姨媽,其實她並不想,但這次因爲種種原因,例假推遲了一週,他建議催一催。

  這麼一催,果然如期而至。

  她上午的時候反思了一下,這會兒想了想,走到距離他一米的地方挺住腳,他停了手中動作,眼神深沉,垂下眼眸看過來。

  兩人對視幾眼,馮清輝遞過去手:“要不要我幫你”

  他盯着自己看了許久,往下彎了彎腰,脖子遞過來,馮清輝看他一眼,一手握住一邊,許久沒幫男人打領帶,手法有些生疏,打好以後不太滿意,歪着頭看了看,又扯開。

  第二次才勉強滿意,捏住布料微調了兩下,拍拍男人堅硬的胸膛,“好了。”

  顧初旭對着鏡子看了看,漫不經心誇了兩句場面話,馮清輝自然不會覺得他真認爲自己打領帶在行。

  他伸着胳膊開始穿外套,低沉的嗓音又響起:“我今天得去外地出差,下午三點的飛機,沒意外的話明晚就回來。”

  馮清輝說:“注意安全。”

  正在沙發上玩黃色挖掘機的小茉莉忽然側過頭口齒不清學了句:“嗯,記意安全啊。”

  說完低下頭若無其事繼續玩,像個小大人似的。

  馮清輝抿嘴笑出聲,回了句:“有你什麼事。”

  顧初旭對這個上輩子的舊情人的囑咐極爲受用,蹲下身又跟舊情人說了好一會兒話。

  馮清輝送他到門外,這人臉色平靜地看着她,“劉姐不在,晚上準備怎麼喫飯”

  “晚上再說唄。”

  顧初旭抿了抿脣,看了看手中的行李,“尹特助在樓下等半天了,我馬上就得走……讓媽媽過來”

  馮清輝眨了眨眼:“你媽還是我媽”

  剛說完就從他眼神中得到答案,忙擺手拒絕,極爲真誠地說:“不用不用,梅董事長日理萬機就不用麻煩了,我真不計較她……女強人嘛,大家都理解的……”

  顧初旭笑了起來:“還是這麼怕她”

  馮清輝挑了挑眉,抱着肩膀說:“以前怕她但是沒把柄在她手裏,現在她八成認爲我每天拿捏她寶貝兒子,就算她不計較,我也是更害怕了。”

  顧初旭還要再說什麼,手機打斷兩人說話,不是公司的事就是尹特助在提醒時間。

  他眼帶歉意看過來,馮清輝笑着揮手再見。

  來電人不是公司祕書也不是尹特助,是岳父大人。

  馮家廠子近幾日比較忙,剛接了一筆訂單,馮佑軍一直有打造自己的品牌的野心,可惜沒什麼過硬的名氣,一直遊走在傢俱行業的中低檔,也就在東嶼市有個直銷店,混跡在高檔傢俱店之間,上不上下不下,位置實在尷尬。

  從顧初旭搭手以後,馮佑軍有些想法,這兩年也開始搞大動靜,準備好好發展品牌ip。

  這老男人老奸巨猾,想要搞什麼融資,於是又把算盤打到顧初旭身上。

  電話裏言辭鑿鑿:“小顧,你別多想,我這是想找你做生意,賺錢的買賣頭一個想着你,跟我閨女沒半點關係。咱們公歸公,私歸私,你們公司不一直想拓展業務,企業全方面發展,我覺得投資我這個傢俱廠,咱們做個高檔品牌出來,也算是你們企業劃時代的,怎麼說來着……里程碑的一步”

  顧初旭下了樓把行李遞給尹特助,坐進車裏,落下半扇車窗,他聞言笑了一下,還真沒做過這樣賠本又不能拒絕的買賣,眯起眼說:“我都行啊爸爸,畢竟以後都是留給小茉莉,不管是您的還是我的,最後都是我女兒的。”

  馮佑軍聽完頓了兩秒,顧初旭不說他不覺得怎麼,經這麼一說,感情馮佑軍費脣舌想從他這邊拉投資,其實資金轉了一圈,倒成他又變相給顧初旭當牛做馬了

  他怎麼聽怎麼彆扭,哭笑不得說:“賢婿是明白人啊。”

  顧初旭笑了笑:“那等我回去咱們再細談投資的事”

  尹特助裝完行李上車,看見顧初旭笑容滿臉,興致似乎是不錯,等講完電話才說:“什麼事讓顧總這麼開心”

  顧初旭收了手機,嘴角掛着淺淺的笑還沒收起來,斂了斂眉,“猴精的岳父。”

  尹特助哈哈笑了兩聲,一邊開車一邊打趣他:“說起這個,我當初初次去岳父家登門拜訪,我老婆千叮嚀萬囑咐,說她們那傳統規矩太多,女婿不訂婚不能留宿,我告辭的時候我岳父挽留我住一宿,畢竟路途有點遠,我故意逗她,佯裝要答應,把我老婆臉都嚇綠了,一直給我使眼色。”

  尹特助說完沒等到顧初旭的回答,對方低着頭看翻看文件,車廂裏氣氛微微尷尬。他舔了舔嘴皮子,主動緩解:“顧總,要是有一天您女婿上門,您會怎麼辦”

  顧初旭頓了頓,合上文件擡頭看他,眉宇慢慢皺起來,語氣隱隱有些不悅:“什麼怎麼辦我女兒長不大。”

  尹特助:“……”好吧。

  馮清輝下午約朋友咖啡館小聚,到地方把車子泊在地下車庫,小茉莉今日有些犯懶,走到一個地方就要坐下,她關車門拿包的功夫,已經坐到了橫着的,黑黃相間的隔離區圓柱子上,馮清輝看見她嘆了口氣。

  “你屁股下面有千斤墜嗎到哪都找地方隨便坐。”

  小茉莉原本埋頭喫餅乾,聞言愣了兩秒,蹙起淡淡的小眉毛:“啊”她聽不懂。

  馮清輝看着女兒一臉懵逼的模樣噗嗤笑了笑,小茉莉沒得到回答,嘟着嘴繼續問:“媽咪,什麼”

  馮清輝揉了揉毛茸茸的頭頂,一臉慈祥地說:“沒什麼,誇你呢。”

  小孩子就是這麼好打發,上句沒聽懂,這句聽懂了,咧着嘴笑眯眯起來,摟住馮清輝的脖子讓抱抱。

  馮清輝不想抱她,打開後備箱拿出推車,一大一小兩個都不省事的人拉鋸着,馮清輝抱着她要放進去,小茉莉則叉開兩腳,蹬着推車拒絕。

  她也不哭不鬧,直接用行動折騰馮清輝,眼神亮晶晶的,依舊那麼皮實。

  馮清輝熱出一身汗,扶着推車彎下腰,跟女兒視線平齊,兩人對望幾秒,“媽咪,抱抱。”

  馮清輝深吸了口氣,“你知道爲什麼大家對很執着的人,都會說你是豬嘛。”

  “嗯”

  “嗯什麼嗯啊,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小豬貝奇”

  “……”馮清輝被氣笑,笑得肩膀抖動,差點笑岔氣。

  剛呼吸平穩就聽到一陣車輪碾壓地面的聲音,朋友恰好剛到,就近停了車,推着小的那個過來。

  馮清輝點了點下巴,對小茉莉說:“你看,人家小寶貝都坐推車。”

  小茉莉眨了眨眼,似乎被說服,這次反抗也沒反抗就被馮清輝抱起來扔到車裏。她抓着扶手直起身,盯着朋友家那個比她大兩歲,又白又胖,臉方方正正的小孩一直看。

  馮清輝低頭問她:“你爲什麼一直看小哥哥”

  說着低頭親了親,遮擋住她的視線,小茉莉撥開馮清輝的臉,轉到另一邊看,就像看西洋景一樣新鮮。

  馮清輝例假期間,沒有喝咖啡,點了一茶壺清茶,服務員端着木盤子送過來,她斟了兩杯,跟朋友東一句西一句閒扯。

  回來時天色轉暗,小茉莉中午沒午休這會兒鬧覺,馮清輝給她洗了澡吹乾頭髮,拿過她的粉紅色救護車塞她手裏,這丫頭便自個滾來滾去醞釀睡意。

  等小茉莉不滾動,馮清輝眼皮子也跟着酸澀,不知不覺睡着。

  她是被熱醒的,室內空調沒開,黑色的落地扇在睡前設定半個小時後自動關閉。

  顧初旭比較養生,夏天除非到很熱的天氣,一般不怎麼允許她給小茉莉吹冷氣,所以大多時間,他們僅僅吹風扇。

  她醒來嘴脣乾澀有些渴,額頭鬢角自己脖頸,汗涔涔的,摸了一手汗,黏糊糊的讓人難受,睡太久,外面的天都已經暗了,人越睡越困,意識也越消沉。

  她緩了緩,起身喝水。

  客廳沙發上的手機忽然響,馮清輝快步走過去,顧初旭的頭像跳動着,指尖劃開。

  這人說:“今晚可能回不去了,沒趕上飛機。”

  不可否認,馮清輝還是有些期待他回來的,剛纔還打算洗澡化個淡妝,等他回來時間也晚了,他如果餓兩人就去西餐廳喫點心。

  她喜歡附近一家西餐廳的玫瑰餅,結合國外做水果派的手法做出來的,口味獨特,第一次喫馮清輝覺得奇怪,後來卻愛上了。

  “怎麼沒趕上飛機”她垂着眼沉默了會兒,嘆氣說,“你告訴我今天回來的,回不來就不要說嘛,說了就要做到啊。”

  “抱歉……是想我嗎”

  “怎麼可能,”她找了個位置坐下,搪塞過去,“你答應小茉莉今晚回來的,她在等你,我只是怕她不開心。”

  “就只是這樣”他笑了笑,也沒有跟她爭到底是小茉莉不高興還是別的人也會不高興,“這邊天氣不好,一直下雨,路上堵車嚴重,再加上臨時拖了幾分鐘的會。”

  “現在要回酒店嗎”

  “也只能這樣。”他說完看了看路況,“回酒店我再讓尹特助想辦法。”

  “那你注意安全。”

  “開着車,我先掛了。”

  “好。”

  話音還沒落地,他那邊就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特別像手機被奪走瞬間的摩擦聲,也特別像手機滾落時的聲音。

  一陣混亂之後,隱隱聽到尹特助兩句沒頭沒尾且口齒不清的話。馮清輝捏緊手機,“怎麼了老顧……沒事吧喂”

  迴應她的是嘟嘟嘟的忙音。

  馮清輝一顆心忽然不安跳動起來,撲通撲通,由平緩變得急促,亂跳着,跳的她心下不安,空落落的好像某個地方缺失一大片。

  這感覺讓她一時瞻前顧後,想立馬打過去,又覺得這樣或許不好,剛纔他說在開車。如果沒什麼事,此刻還在開車,她打電話反而影響他。

  她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端着溫水枯坐了十來分鐘,給他撥電話,竟然是關機。

  馮清輝眼皮子跳了跳,幸好有尹特助的手機,他跟着顧初旭一同出差,兩人肯定形影不離。

  沒人接。

  聽筒裏機械的女聲一遍一遍響着。

  馮清輝徹底方寸大亂,她支着腦袋想東想西,電腦郵箱閃爍着,某個雜誌社給她發了好多封郵件,應該是她不經意定閱了什麼讀物。

  馮清輝隨手關閉,不小心碰到一旁玻璃杯,啪一聲倒了,水流了一攤,電腦被浸溼,杯子咕嚕嚕往下滾,最後一聲脆響,四分五裂。

  馮清輝眼眶微紅,怎麼都覺得杯子碎了似乎不吉利,人在某些時候很迷信,任何再正常不過的小事故都會聯想到上天的預警。

  她動作有些粗魯,胡亂掃乾淨,發出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

  回身看到小茉莉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站在臥室門口,穿着小蓬蓬裙睡衣,手裏拖着一長串花花的貼紙,上面印着各種可愛圖案,在她身後拖了長長一個尾巴。

  小孩子很敏感,能感覺到成年人的焦慮不安,至少小茉莉能感覺到馮清輝的不開心,她繃着小嘴,謹慎地看着她,不知所措。

  馮清輝愣了會兒,蹲下身看她,“什麼時候醒的,也不叫媽咪”

  小茉莉眨動着眼睛看她,一言不發,完全不像以前,換作以前她早就笑嘻嘻抱住她了。

  馮清輝捂住雙眼揉乾溼痕,勉強擠出一個笑,柔柔地抱住她說:“對不起,嚇到你了是不是我剛纔動靜太大……沒事,爸爸沒事,爸爸明天回來。”她說完抱小茉莉進臥室。

  外面的風聲漸起,呼嘯着,卷着落葉飛沙走石。東嶼市鮮少有這麼大的風,白天明明還很熱,異常的熱。

  兩人躺在牀邊大眼瞪小眼,小茉莉窩在她懷裏格外聽話,馮清輝蹭了蹭她,“爸爸對你來說很重要對嗎”

  小茉莉看看她,“爸爸吶”

  “爸爸還沒回來。”

  她握住女兒的小手,輕輕捏了捏,半晌才說,“他對我來說,也很重要……或許是以前太貪心了,要這個還要那個,總覺得意難平,其實最重要的,是平安。你平安,姥姥姥爺平安,老顧也平安……”

  小茉莉看着她,“媽咪你說什麼,我聽不太懂……”

  馮清輝捏捏她的臉,“你不需要懂,你只負責開心就好了。”

  外面嘩啦啦下起雨,熱了一個白晝,終於在晚上降低暑氣,清涼的,攜帶者土腥味的氣息撲面而來,雨滴敲打着窗楞。

  小茉莉爬起來,望着雨幕好奇地看着。馮清輝躺在牀上,看着牀沿,看着女兒的背影嘆氣。

  她拿起手機又給顧初旭打了一通電話,依舊關機。

  馮清輝自我安慰,應該不會那麼戲劇性,應該沒什麼大事。她這樣想着,心裏卻依舊空落落不安。

  一直到外面的夜幕徹底拉下,漆黑不見五指,尹特助終於回電話,他大概受了什麼人囑咐,說話支支吾吾沒有以前利索,馮清輝沒什麼耐心:“你不用隱瞞我,就告訴我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也沒什麼事,”尹特助猶豫了會兒,,馮清輝從他口中得知顧初旭受了點傷,小傷。

  因爲下着雨路況不明,前面車子發生碰撞沒有及時打雙閃,顧初旭打電話分神的情況下,反應不及時,不小心追尾。

  馮清輝還要細問,尹特助表示手機沒電了,過會兒再回電話,馮清輝只能匆匆問明白他們在哪,哪個醫院。

  她講完電話反而鬆了口氣,幾乎想也沒想,就訂動車票,她收拾東西,奶瓶衣服等物品,抱起小茉莉:“我們去姥姥家一趟好不好”

  小丫頭抱着她的脖子沒說話。

  馮清輝是個比較有韌勁的人,她記得有次顧初旭在圖書館沒帶手機,馮清輝爲了找到他,就一層樓一層樓找,每個座位每個區域都看一遍,她心裏想找到他,且預感告訴她能找到的時候,就特別有耐心。

  所以今晚她也特別有耐心,條理也很強。可能是顧初旭那句你是不是很討厭我觸動了她,讓馮清輝覺得,或許老顧現在挺希望看到她。

  馮清輝誰也沒打招呼,把小茉莉送到馮家,只說自己有事要出趟差,明天就回,麻煩田瑞蘭照顧一晚。

  她買的普通經濟艙站票,且只買了一站,需要上車補票,打車到火車站時時間尚早,不緊不慢吃了碗麪才發出。

  四個多小時的車程,馮清輝坐在上下車門口的走道處,席地而坐,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以及夜色中一閃而過的白楊樹枝,內心很平靜。

  快到站時顧初旭打來電話,他說手機屏幕碰碎了,所以一直是關機狀態,手上被玻璃扎到,所以剛纔做了一場小手術,取出玻璃碴縫合一下,很簡單,罷了語氣依舊雲淡風輕:“尹特助做事還是那麼不穩妥,一點兒小事搞那麼大動靜,你不用擔心。”

  馮清輝嗓子因爲乾澀有些低啞,眨了眨濃密的睫毛說:“我在動車上,還有十分鐘就到了,你還在醫院嗎我直接打車去醫院”

  顧初旭愣了一下:“你在哪”

  “我馬上到東青市。”

  聽筒裏的呼吸有些沉悶,良久才說:“你怎麼不聲不響過來了動車我看過,沒票,你怎麼來的”

  “只有一個從東嶼到臨市的站票,我上來後又補的。”

  “站了一路”

  馮清輝低頭笑了笑,語氣輕快地說:“沒有啊,我比較幸運,一個大叔下車時送我了一份報紙,我就坐地上了……這個時候還講什麼形象啊。”

  當然,就算坐地上也很累,腰膝痠軟腿無力,滋味不太美妙,幸虧出門的時候穿了平底鞋,也沒穿裙子。

  顧初旭安排尹特助過來接她,馮清輝下火車的時候是後半夜,到醫院又花了半個小時。

  馮清輝進病房這會兒,顧初旭的消炎針剛打完,護士過來起針,她兩天不見眼前的男人,有些陌生號,站在病房的角落裏,等護士起了針才走上前。

  看見他包紮成白糉子的手,不由得鬆了口氣,顧初旭臉上是濃濃的疲倦,眼窩下的清影很難讓人忽視。

  他有氣無力笑了一下:“站那麼遠做什麼”

  馮清輝說:“看看你有沒有缺胳膊少腿,離得近看不全面。”

  他掙扎着往上坐了坐,馮清輝趕緊往他身後墊個枕頭,他揮了揮做手術那隻手,“沒什麼大礙,不過要打幾天消炎針,我想明天就出院呢。”

  馮清輝囁嚅了一番,低着頭道:“小茉莉很擔心你。”

  “那你擔心我嗎”他盯着她看,以爲她不會回答。

  “廢話,你爲什麼還問這麼顯而易見的話題……你覺得我大晚上跑過來,不是擔心你,而是爲了給你收屍嗎”

  顧初旭笑起來,眼角有條淡淡的皺紋,很輕很淺,看起來並無違和感,“你也知道我笨,有些話就得問明白才安心。”

  馮清輝到了東青市才明白,昨晚那場雨的確是大,加之排水系統不好,方纔路上還看到有些低窪的路面有積水,也怪不得出事故的多。

  這邊氣溫明顯比東嶼市低,一下車就感覺到颼颼冷氣,侵襲而來。

  顧初旭打完消炎針不再需要別的治療,原本是尹特助陪牀,既然馮清輝來了,便安排他到附近酒店休息,她鎖上病房的門,拉開沙發牀休息。

  大小是個傷口,就算顧初旭是個男人,能忍,麻藥褪去也夠他疼一宿,他翻來覆去,動作輕微,馮清輝瞧過來時,看見他脣色發白。

  她掀開被子下牀,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牀邊,“我們說說話吧,還能分散你的注意力。”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麼”他側頭,用眼角餘光看過來。

  “什麼”

  “你生小茉莉那會兒。”

  馮清輝知道他是什麼意思,跟分娩相比,他這樣的小手術確實不值一提。馮清輝當時簡直去了半條命,現在想起來還瑟瑟發抖。

  但其實馮清輝並不覺得,我痛過,你也得同樣去痛,然後才能算公平,或許她以前這樣認爲,但現在不這樣認爲,只要喜歡一個人,不管是自己痛還是對方痛,其實自己都會痛,只是一種是生理痛,另一種是心裏揪着痛。

  前者會讓人神志不清,後者會讓人熱淚盈眶,都算不上特別舒爽的感受。

  馮清輝好一會兒沒說話,安靜許久,接了一杯水幫他潤嗓子,溫熱的塑料杯顛來倒去,忽然問:“你昨天出門時說的那個郊區的房子,具體怎麼樣附近有沒有大公園我想以後每晚抽出時間帶小茉莉去溜圈,要有湖有山,最好有個沙灘,晚上風景要好……”

  她這番話很有意思,且有很多意思,第一是答應搬過去住,顧初旭其實也知道她一開始是自己不想過去,早教幼兒園什麼的不過是託詞,第二麼,就是隱晦答應復婚的事,只是好於面子不說明。

  顧初旭如果此時不趁熱打鐵,那就實在愚蠢到家了,拉過她的手緊緊握住,把那邊的情況簡單說了一下。

  那地方原本是比較荒涼的一處空地,後被開發商瞧中,爲了哄擡價位把周邊好好建設一下,投資公園屬於慣用伎倆。

  顧初旭沒想到一個追尾對他來說還算因禍得福,馮清輝不僅追了過來,還做出如此讓步。

  夜裏小風吹拂着紗窗,顧初旭邀請同睡病牀,馮清輝也沒忸怩,脫了鞋躺下。她躬身背對着,身後的男人規矩貼着她,兩人望着窗外月色沉默。

  許久低沉渾厚的嗓音響起,聲線淡淡的像是陳述一件勢在必得的事:“我看了黃曆,這個月初日子比較好,下個好日子就得一週後了,不如……我們去趟民政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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