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笙簫冷華知

作者:慕容湮兒
傾世皇妃!

  第十一章笙簫冷華知

  我看着祈佑將今夜所發生的一切處理好,隨後便拖着疲累的身子與沉重的心情與祈佑回到了昭鳳宮,翠微宛然風,絳幕掩香風。我環着自己微涼的雙臂跟在祈佑身後踏入高高的寢宮朱檻。寢宮之內寒氣甚重,但是看着他的背影我更覺得冷。彷彿那一剎那,我與他形同陌路,我不禁想問,這是我認識了八年的祈佑嗎?

  “你現在一定在怪我借你口套出了韓冥所有的話,再次利用了你。”他背對着我站在寢宮中央,仰頭而望頂上那琉璃珠。

  離他有三步之遙的我無聲的笑了笑,怪?如今的我還有資格怪嗎?他從來都不相信任何人,即使是我,仍舊是有所保留。“告訴我,你怎麼知道我會與韓冥在錦承殿見面。”

  “你應該早就知道,心婉是我的人。”他一語道破,隨後又道,“不要怪我事先沒通知於你,我知道你與韓冥的交情,若這事告知於你,你定然會心慈手軟。”

  多麼冠冕堂皇的一句話啊,將利用我的責任推的一乾二淨。我朝前邁了好幾步,與他面對面而立,“你說的這一切,倒像是在爲我好?”我嗤鼻一笑,對上他那深邃的眸子,“利用我對付我的朋友,這是爲我好?”

  “他有當你是朋友嗎?你的孩子可是他......”他的話還沒落音,我便激動的打斷,“是你,納蘭祈佑!害我孩子的那個人是你!”咄咄逼人的語氣令他有些失神,片刻不語。而我便繼續道,“韓冥從來沒有想過要害我的孩子,他只是想利用這件事讓你懷疑我,讓你能將我送出宮。可他沒你聰明,更沒你絕情,當你發現長生殿發生的事有蹊蹺,當下便知道了事情的輕重,你故意推開了我,對不對。”

  我一口氣說出了自己憋在心中多日而不能宣泄的憤怒,而他則是靜靜的盯着我,複雜的情緒充斥着全身。祈佑又一次的沉默,屋內靜謐的讓我覺得格外詭異,片刻後他帶着自責愧疚道,“我承認,我是故意推開你,只是沒想到孩子會掉。”

  酸澀的熱氣頃刻間蒙上了我的眸,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他上前一步,我立刻後退一步。

  “馥雅,對不起。”他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

  “你難道不知道,我虧欠了連城多少情?你難道不知道,這個孩子對我有多重要?你難道不知道,我多想將對連城的虧欠投放在這個孩子身上?你難道不知道......這個孩子是唯一支撐我活下來的理由?”淚水終於忍不住溢了出來,滴滴落在自己的手心,冷如寒冰。

  他伸出略微有些顫抖的手爲我抹去臉上的淚痕,這次我沒有躲。平復了一下自己激動的情緒,勉強的扯出一笑,“祈佑,每當我想起你對我的所做所爲,我想恨你。但是你是我愛了八年的男人!如今我捨不得的,只有我們之間的那一份情而已。”

  “你也是我愛了八年的女人。”他非常認真的說下這樣一句話,隨後將我狠狠擁入了懷中,“我會補償你的。”

  又是這樣一句話,記得什麼時候,他也對我說,會補償我。到如今,就是殺了我的孩子作爲對我的補償嗎?我的手輕懷上他的腰際,聽着他的心跳聲,“你要真想補償我,就給我一個孩子吧,我真的很想要個孩子。男孩對嗎?這樣我才能做你的皇后,做你唯一的妻子。”

  “你原諒我了?”他有些不敢相信的問,手又收攏了幾分,身子有些顫抖,“馥雅,你會是我的皇后。只要韓家的事穩定了下來,我就會讓你做我唯一的妻子,我的皇后。”

  “你知道嗎,我和展大人很早就認識了。”我試探的性的將我一直不敢公諸而出的事說出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祈佑他一直都知道我與展慕天多次祕密見面。否則,以展慕天一人之力根本無法查出韓冥與連思的真實身份。只有以個原因,祈佑的人在暗中幫助了他。當展慕天告訴我這些事的時候,他猜測我肯定會去找韓冥,所以鷹組之人才會事先埋伏在那。

  他的身子一僵,隨後緩緩鬆弛,“我知道。”

  果然是知道的,所以我現在對他坦承,正好可以去了他對我的疑心。佯裝驚訝的說,“你知道?”

  “恩。”

  “我與慕天算是舊相識了吧,記得那年我被靈水依毀容之後......”

  就像是閒話家常那般,我娓娓的對祈佑敘述起當年如何被人毀容,如何易容,再如何與展慕天有過一面之緣。還說起在昱國,連城對我那種種的好。是的,我說這些,一爲坦白,因爲我與展慕天的事沒有事能瞞的過祈佑的耳目。二爲讓他愧疚,更爲讓他覺得,比起連城,他待我有多麼的可惡,多麼狠。只有讓他覺得對我有太多太多虧欠,我才能真正的生存在這個後宮,也只有這樣,我才能爲所欲爲。

  昨夜韓冥之死,韓太后蘇貴人被囚,舉朝震驚。翌日展慕天也被提升爲兵部尚書,韓冥所屬的一半兵權歸他所有,另一半兵權祈佑自己收回掌控。速度之快讓朝野都無法接受,直到他們真正反應過來之時,大事已經成定局,無可挽回。韓家的殘餘勢力剎那間羣龍無首,成爲一片散沙,相信祈佑會乘此機會逐個擊破吧。這就是祈佑的做事手法,雷厲風行,一刀見血。直到所有事情都解決之後,衆人才恍然大悟,這便是祈佑的手段。

  而昭鳳宮也接道了兩道聖旨,一是冊封我爲正一品雅夫人的聖旨,而另一道則是放心婉離宮歸家的聖旨。

  放心婉回家這道聖旨倒是另我有些驚訝,如今她才二十有四,提早六年離開皇宮是不可能的。除非,這是祈佑承諾給她的,只要她監視着我,將我的一舉一動都稟報給他知道,心婉就能提早離開這個皇宮。祈佑也說起昨日是她通風報信的,也就是說,心婉利用我得到了這個擺脫皇宮的機會。

  冷笑一聲,想離開皇宮?她在做夢。

  妄想利用我得到離宮的機會,你以爲我會放過你嗎?

  當下我便吩咐了花夕爲我辦一件事,乘此刻的心婉才離開昭鳳宮不久,去一處幽靜無人的地方劫殺她。不論她親自動手也好,還是命令隱藏在四處爲慕天命是從的人動手也好,我只要心婉走不出這皇宮。

  我的手緊緊攀附着窗檻,瞭望淡香幾縷,玉宵雲海露,香林森森。大概等了一個時辰,花夕踏着平緩的步伐回來了,附在我耳邊輕聲道,“主子,已經處理好了。”

  我將手由窗檻上移開,轉身步至桌上,端起花夕爲我準備好的龍井茶輕吮一口才問,“屍體呢?”

  “拋屍枯井。”花夕冷淡的拋出這四個字,我便放心了。

  “主子......”她有些遲疑的喚了聲,隨後將手攤開擺在我面前,“這是她臨死前,掙扎着遞交於我的帕子。”

  我疑惑的凝望着花夕手中那素淨的綠帕,一手託茶,另一手取過帕子,那上面繡着幾行密密麻麻的字。

  遼闊蒼穹,千林白如霜。

  臥看碧天,雲煙醃藹間。

  細葉舒眉,輕花吐絮,綠陰垂暖,只恐遠歸來。

  臨水夭桃,倚牆且酬春。

  千里暮雲,瑤草碧何處。

  隱隱青冢,畫戟朱翠,香凝今宵,遙知隔晚晴。

  這詩......好熟悉。

  我的記憶開始一點一滴的轉動回想,對了,這詩是心婉爲我作的詩呀。她爲何要將這首詩繡在帕子上?她是祈佑派來監視我的人不是嗎?她對我的好,皆是爲了能夠早點離開這血腥的皇宮啊。可她爲何要將這些字繡字帕子之上?

  “她臨死前說過什麼沒有?”我倏地回神,急急的問道。

  花夕沉思片刻,才道,“隱隱約約聽見她說着......‘皇妃’二字。”

  聽道這,我的手一鬆,始終端在我手中的那杯茶狠狠摔在了地上,另一手的帕子也隨風飄散,在空中打了幾個圈才掉落在地,與那隨了的杯與蔓延的茶掉落在一起。

  皇妃?

  難道她早就知道,此刻的辰主子,便是那日的蒂皇妃?

  半年後

  長亭蟬韻請弦鳴,翩翩風雨落翠山。

  我登上東宮深處幽靜的‘遙攬山’望浮雲飄飄,風煙迷茫。感受這夏末暖風襲襟,蕭索風漫眯眼。如今的我已經貴爲正一品雅夫人,寵冠後宮半餘年,無人敢與我當面爭鋒。在後宮我有皇上撐腰,在朝廷我有權傾朝野的展慕天維護,此時的我早已經貴不可言了。這半年間後宮發生了兩件大事,陸昭儀神祕失蹤,下落不明,宮中盛傳女鬼作祟。鄧夫人精神失常,時而狂性大發虐打絳雪公主,皇上憤怒之下被遣送碧遲宮。這一切的一切都印證着,那個皇后之位非我莫屬,只等今日展慕天的凱旋而歸了。

  三個月前,慕天受皇命與昱國大將在兩國的邊境開始了一場空前盛大的戰事。聽說,數日前傳來捷報,慕天勝利歸師。皇上對我說,只要慕天此次完勝而歸,那就封他爲丞相。如今,他真的勝利了,那皇上說的話可是要兌現的。

  算算日子,今日也該到了。我聽花夕說,登上東宮的‘遙攬山’便能一覽金陵之景,正好可以觀望到慕天的軍隊由金陵城而進入。我希望第一眼就能見到他,看見他安然無恙我才能放下懸吊着的心。

  這次他是子請出徵,我自是不同意。他才十七歲,根本沒有打過如此大的烽火之戰,如何能與那身經百戰的昱國大將匹敵呢?而他卻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即爲保國也爲一博,因爲他需要更大的權利擁護我登上皇后之位。朝廷中,以蘇景宏爲首,一直反對立我爲後,口口聲聲說我是紅顏禍水,更何況我至今仍無所出,不能母儀天下。

  半年來,蘇家與展家由原本的親家變仇家,在朝廷分爲兩大派,一方擁護我,一方打壓我。但是他們的目光皆死死的盯着我的肚子,可半年來我的肚子根本沒有動靜。其實早在半年前我已經由太醫的口中得知,我身子異常虛弱,再加上有那一次的流產,我早已是不孕之身。這個消息我沒有準許他傳出去,我也不能讓他傳出去。

  叩叩叩

  一聲聲虛無的聲音蔓延了空寂的山谷,我不禁收回思緒,凝神傾聽。一會兒才辨認出這個聲音是木魚敲擊之聲,心中疑惑頓生,這荒寂之處怎會有木魚之聲呢?

  “花夕,你聽見了嗎?”怕自己會聽錯,我問起一直佇立在我身側的花夕。

  “聽見了。”花夕點點頭,也看出了我的疑惑,出聲爲我解釋道,“那是屬於空明堂傳來的佛音,裏邊居住的是頗有盛名的靜慧師傅。三年前,皇上命人將其請進宮,賜空明堂於她。”

  “靜慧師傅?爲何請她進宮?”這件事我還是第一次聽人提起,十分好奇。

  “奴才也不知,只知皇上每月都會一次,一待就是一日一夜。”

  “領本宮去瞧瞧。”

  帶着三分好奇七分疑惑,我與花夕漫步下山,荒煙四起,青山暮暮。我們一路覓着清脆的木魚聲,花了好大一番精力才找到空明堂所在。堂外野草浸身無人打理,略顯荒涼。花夕領路,我們走進了小院,院內有一簇簇含苞待放的白蘭花正享受着暖日的拂照,濃郁無比的香縈繞鼻間。中間一片空曠小地上圍了一片菜園,裏面青鬱的菜開的盛澤。闌外灑了許多米粒,許多麻雀黃鶯於此啄米而食,這一切的景象如尋常百姓家一般無二。我突感自己彷彿身在一處世外桃源,而非殘酷血腥的後宮。

  “施主來此處有何賜教?”一聲蒼老婦人之聲將正處於欣然之中的我喚過,我朝聲音源處而望,一名年近六旬的尼姑正手執念珠,用慈然的笑望着我。

  “您是靜慧師傅?”我亦然上前,恭謹的躬身而行了個禮,似乎很久都沒有對誰如此恭敬了,在後宮一向都是他人與我行禮。我也不知怎的,一見到她便有一種崇敬的心態。

  “正是貧尼,不知施主何許人?怎會出現再此?”她始終保持着那溫和的笑,似乎很久很久都沒有見到如此真誠的笑容了。在後宮,衆妃嬪奴才無不對我是阿諛奉承,帶着討好的微笑,久而久之我便認爲那就是所謂的笑。可今日見到她,卻發現,世上的笑唯有她這般表情才能稱之爲笑,真的很乾淨。

  “她是雅夫人。”花夕上前一步,將我的身份托出。

  原本波瀾不驚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驚訝之色,從頭至腳的將我打量了一番,隨後含笑而點頭,“原來是雅夫人。”

  “師傅知道我?”

  她不言不語,只是邀請我進入空明堂,堂內擺放了偌大一個用金砌成的彌勒佛,佛前供奉着香油。四周皆瀰漫着一股淡淡的燭香。

  靜慧師傅與我面對面盤腿而坐在彌勒佛前的兩出個鵝黃色軟墊之上,花夕則立在堂外守候着。堂內安靜的出奇,但這份靜卻不會讓我覺得恐慌。這半年間,我獨處寢宮之時,總會覺得身旁有人在死死的盯着我,所以不管何時何地我都要花夕陪着我,要多和我說話。否則,四周一安靜下來,我就會胡思亂想。

  “夫人自踏進空明堂那一刻眉頭便深鎖,可見心中有千般事。而夫人的雙手始終緊握成拳,可見您內心的不安與恐懼。”

  一聽她這樣說起,我才發覺自己的雙手真的是緊緊握成拳的,慌忙鬆開了。不自在的笑了笑,卻又瞧見原本帶笑的彌勒佛突然怒目而視,凶煞的瞪着我。我打了一個冷戰,心跳怦怦而加速,“它......爲何如此凶煞的看着我?”有些後怕的問道。

  “施主,您請閉上眼睛。”她也不急着解釋,只是喚我閉上眼睛。我猶如着了魔般閉上了雙目,接着便聽見一聲聲木魚聲敲入耳中。

  “告訴貧尼,你第一個見到的是誰?”

  “陸昭儀。”我喃喃脫口而出。腦海中閃現出的是那夜我用三尺白綾親手將其勒死後丟入與心婉同在的那口枯井。

  “現在,您又見到了誰?”

  “鄧夫人。”畫面一轉,突然閃現出碧遲宮內鄧夫人大喊冤枉的淒厲之景。是我買通了鄧夫人身邊的宮女,在她飲的茶中投入幻靈散,只要飲下,腦海中便會產生幻覺,故而多次動手虐打兩歲的絳雪公主。

  “爲何單單想到她們?”

  “是我加害於她們。”

  “爲何加害?”

  “爲妹妹報仇。當年皇后、靜夫人、鄧夫人、陸昭儀四人將我的妹妹杖死於亂棍之下,我要爲她報仇。”多年前翩舞閣內,那一幕幕血腥的場面再次闖入我的腦海。我跪着懇求她們饒過她,還有她們冷聲的譏嘲,還有始終保留着的血帕。

  “夫人請想想快樂的事。”

  “沒有。”

  “夫人現在的願望。”

  “沒有。”

  “您可以睜開眼睛了。”

  我倏然睜開眼簾,拿起衣袖拭了拭額頭,才發現汗水早已將衣袖浸溼,染了好大一片。我不住的喘息,平復內心的恐慌,剛纔所發生的一切我竟想不起來了,“靜慧師傅,我剛纔說什麼了?”

  她但笑不語,揚手一指那樽彌勒佛,“您瞧。”

  順她所指而望去,方纔見到的凶煞彌勒佛已經不復在,依舊是那慈眉善目,喜盈盈朝我笑的彌勒佛。

  “爲何會這樣?”我漸漸平復了心中的驚恐,出聲問道。

  “心魔所致。”她的手不停的撫弄着念珠,神情格外安詳,“記得三年前,皇上第一回踏入此處,與你說了同樣一句話,‘它爲何如此凶煞’,與您一樣,同爲心魔所致。”

  “何爲心魔?”

  “恨念,貪念,妄念,執念使你迷失了做人的本性,你有慾望,野心,但是你的內心深處卻在掙扎矛盾。你害怕,迷惑,驚慌。二者相斥,所以導致了您現在的心魔。”她一針見血的將我內心的想法說了出來,我的拳握的更緊了,冷汗漸漸由額頭上滲出。

  “如何才能解開心魔呢?”

  “擯棄心中的雜念,放下仇恨,不要再迷惑驚慌,這樣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

  “放下仇恨?”我冷笑一聲,說的何其容易,怎能說放就放下的?“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她悠然嘆了一聲,沉默半晌,“施主可有做過令自己後悔至今的事?”

  她提起‘後悔’二字,我的腦海中頃刻間閃現出祈星陪我一起捕捉螢火蟲的一幕幕,帶着傷感之聲點點頭,“有,我將他當作最好的朋友,因爲他總能逗我開心,逗我笑,更能理解我。我無條件的給予了他相信,但是他回報我的卻是背叛,他害了我的妹妹。所以我恨他,我選擇了嫁禍他。最後他死了,就在我的面前死了,那一瞬間的恨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卻是那悔恨。事到如今我仍不能釋懷,從此再也沒有人喚我做丫頭了。”

  “如今你還有恨的人?”

  “有。”我黯然垂首,緊握成拳的手緩緩鬆弛而下,“他是我最愛的人,卻傷我最深。我不能理解,既然他愛我,爲何要利用我達到他的目的。他明知道我身子不好,還要將我推開,令我的孩子流產,他這樣配說愛我?以愛爲名在傷害我,利用我,這算愛?”

  “那你想如何報仇?”

  “他說過,只要我喜歡,就割下半壁江山於我玩樂。這是他說的話,就得兌現,不是嗎?現在我喜歡這個江山,我想玩這半壁江山了。”我帶着輕諷的笑容說着這句話。

  “就算你將這半壁江山玩沒了,之後呢?就爲孩子報仇了嗎?你就能開心嗎?”她的手突然握緊了我的雙手,很暖,幾乎將我那冰冷的心暖熱了。“夫人知道嗎?你在說起這一番話之時,目光迷離,複雜,矛盾,貧尼知道您的內心也同樣在掙扎。貧尼只想說,有了先前的後悔,應該吸取教訓,不該再犯同樣的錯誤。人世間最大的痛苦莫過於兩個相愛之人竟相互仇恨利用,這條曲折複雜的道路您真的想用血腥去解決?將那份曾經滄海桑田的愛去扼殺?扼殺之後呢,您會如當年那般,後悔、自責,這就是您想要的?傷了他人,同時也傷自己?”

  呆呆的望着她的脣一張一合的啓着,我的雙手再次握拳,“不,他不能原諒。原本我可以做母親的,正因爲他,所以我終身不孕,永遠失去了做母親的機會。”

  她聽到此處,目光中含着悲憫,握着我的手又用了幾分力氣,“何苦將仇恨時刻埋在心裏,爲何不試着寬恕?這樣才能做回原來的自己,這樣才能解脫。”

  “我找不到藉口去寬恕。”淡淡的笑了一聲,那聲音連我自己都覺得迷惘,這就是笑嗎?

  “夫人可知,如今烽火四起,亓昱二國的形勢嚴峻,勢如水火,一觸即發。而夫人卻不顧亓國此時的危機,依舊爲皇上製造混亂,欲將其半壁江山毀了。您知道這樣會造成多大的威脅?亓國百姓何辜。夫人應該知道何謂大愛。”

  驀地一怔,我由軟墊上彈座而起,“靜慧師傅言重了,馥雅何德何能竟會將亓國顛覆。當今皇上是個英明之主,他不僅聰明而且很有能耐不是嗎?凡是對他有價值的東西,他都會不顧一切去利用,難道還愁贏不了昱國嗎?”

  “夫人似乎對皇上有很深的成見。”

  淡淡的望了她一眼,終於產生了一些戒備,“靜慧師傅是出家之人,相信並非多言之徒,今日我與你談的這些您不會四處亂傳的,對嗎。”我揮了揮沾了些許灰塵的衣袂,再整了整衣襟,看她真誠的目光,一顆懸吊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轉身朝空明堂外而去。

  “貧尼期待夫人有空再來空明堂小坐,貧尼想與你說說皇上,再爲您解開心魔。”

  聽見身後傳來她的聲音,我的步伐沒有停頓,依舊幾步朝前而去。裙角帶起了一陣陣暗塵之味,有些刺鼻。我自己也不明白,爲何會對一個初次見面的人說了這麼多隱藏於心的話,是因爲她那份真誠的笑在牽引着我對她說的吧......但是說出來,我的心情確實好過了許多,不再如曾經那般迷惘,恐慌。

  花飛柳絮殘,瀟湘昔日風定露。

  斜陽映風散,赤紅染穹覓行雲。

  蕭瑟添盡未,恨與宵長絕纖塵。

  帶着沉重的心情離開了空明堂,我在東宮內的遊廊之上慢慢而行,緩緩遊蕩。也不知繞了多少個彎卻依舊逗留在東宮的遊廊之上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似乎在那一瞬間已經忘記了會昭鳳宮的路。我的步伐突然停頓住,腦海一片空白,定定的盯着遊廊旁的硃紅石柱。方纔靜慧師傅一席話似乎深深種植進我的腦海之中,敲打在我的心上。

  我不禁自問:若真的將祈佑的半壁江山玩沒了,我就能開心嗎?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恨他。恨他曾經對我欺騙,恨他對我利用,恨他親手害了我的孩子,所以我要報復他。我知道,這個江山是他心中最重要的東西,所以我要毀了他最重要的東西,正如他毀了我最重要的東西一般。

  這半年來,我一直在培養自己的勢力,讓自己有足夠的能力登上皇后之位,這樣纔有更多的資本與祈佑對抗。可是靜慧師傅卻說我這是爲了一己私利而置亓國百姓不顧,是的,如今昱國與亓國的戰事迫在眉睫,當時我想的就是乘此時形勢越亂,更好培植自己的勢力,乘機清除朝中那對我不利的大臣們。但是我卻沒想到,這樣卻是在惑亂亓國,將亓國的百姓推向水深火熱之地。

  難道我真的被仇恨矇蔽了雙眼?何時起我已經變成了史書中那禍國殃民的‘禍水’了?

  頭一回,我質問起這半年的所作所爲,真的錯了嗎?我,真的做錯了嗎?不,我沒有錯,我的孩子難道就該死嗎?

  “夫人......”花夕望着呆站原地的我,細聲輕語的喚了我一聲,我黯然而回神。發覺現在的自己真的很失態,忙整理好紊亂的心緒,攏了攏披肩的白錦天蠶絲質披風,準備收拾心態會昭鳳宮,才欲邁出步伐,便聽見遊廊的拐角另一處傳來竊竊私語之聲。

  “這次展慕天打了個大勝仗,皇上似乎很開心,聽徐公公說,皇上似乎有意將丞相之位給他。”低沉細膩的女子之聲若有若無的傳來。

  “若他真坐上了丞相之位,那展家可就是權傾朝野了,這雅夫人必然勢頭更大,做上皇后之位是遲早了。”另一個平穩的女子之聲也飄蕩而來。

  聽出其中一個聲音正是楊溪容,我的脣邊勾勒出淺淺的弧度,放慢腳步朝拐角處走去,耳朵也細細聆聽她們接下去要說的話。

  “皇后?哼。”一聲冷笑,“也要她能懷上龍子,若懷上龍子也不一定生個皇子,她離皇后之位還遠的很。”

  “依皇上對她的寵愛程度來看,似乎並不打算等她產下龍子,便欲封她爲後。”楊溪容有些焦慮的放寬了一些嗓子,“如今雅夫人在後宮一人獨大,在朝廷更有展慕天爲其撐腰,如若再做了皇后,怕是咱們都沒好日子過了。一定要想個辦法阻止她做皇后......”

  “這你不用擔心,她與展慕天的關係縝密,經常私下有來往。我們可以用這件事來大做文章......比如說,雅夫人與展大人之間的姦情......”

  我饒富意味的聽着她們頗有興趣的談着我與慕天,她們還在爲想到一個妙計而沾沾自喜時,我已經轉入拐角之處,映入眼簾的是香鬢雲墜,嬌眸水玉的妍貴人。迎風含笑,質雅高貴的楊美人。

  踩着悠然的步伐,帶着無起伏的聲音道,“預謀算計他人之時,最好現看清楚四周有沒有人。”

  兩人臉上的笑容一僵,側目望着我盈盈朝她們走去,臉色慘白一片。半晌纔回神,‘咚’的一聲跪在地上,顫抖道,“臣妾參見雅夫人。”

  “這麼大的禮本宮怎敢受呢?”我走到她們面前,聲音依舊如常,垂眸掃視着地上已是冷汗連連的兩個人,“方纔本宮聽見什麼來着?說誰與展大人有姦情?”

  “臣妾隨口胡謅亂編的......”妍貴人的全身都開始顫抖着,似乎將眼前的我當作比豺狼猛虎更可怕的東西。

  我的臉色一凜,“胡謅亂編?你有幾分資格在這後宮胡謅亂編?”音量剎那間的提高,來回縈繞在這悽寂無人的迴廊之中,“花夕,給本宮掌嘴。”

  “是,夫人。”

  花夕領命,立刻提步上前,狠狠就給了妍貴人一個嘴巴子。伴隨着一聲清脆的巴掌之聲,妍貴人身子一偏,狠狠向右傾斜,撞上了那硃紅的石柱,悶響傳遍了四周。緊接着,楊溪容一聲尖叫在四處不斷縈繞回響,我蹙了蹙眉,看着妍貴人的額頭撞在石柱上,血液傾灑在其上,緩緩劃落而下,將雪白的地面染了紅紅的一大片,我心駭然。

  妍貴人在奴才的七手八腳之下擡回了寢宮,我沒有跟隨而去,更不擔心她的傷勢如何,因爲這是她自作自受,妄想污衊我與慕天有姦情。是的,我的心早已經變的如此冷硬,再沒有任何事值得我去牽掛擔憂。也許有吧,我的弟弟慕天。方纔聽起妍貴人陰謀着想散播我與慕天有姦情的消息之時,我的心立刻漏跳了好幾拍,我不敢想像,若這件事真被散播出去,於我,於他,會有什麼影響。

  儘管清者自清,但是誰又能堵住這幽幽衆口?傳多了,自然就會有人信。這宮闈的黑暗與爭權我早就領教過了,要在這個地方長久生存下來,只能讓他人不能生存下來。慕天剛立戰功回來,若是在此刻引起了什麼亂子,我很擔心祈佑會做出什麼事來。

  深夜,花夕傳來一個消息,說是妍貴人的傷勢已無大礙,皇上親自前去探望。

  親自去探望妍貴人?那妍貴人定會在他面前添油加醋的詆譭我了,若我沒有料錯,他馬上就會駕臨昭鳳宮。

  果然,一聲皇上駕到證實了我的猜測,我起身相迎,還未站穩看清眼前之人就聽見他的一聲質問,“妍貴人做了什麼事使得你如此動怒,竟拽着她往石柱上撞?”隱隱壓下的怒氣卻仍舊無法掩飾他此時的怒氣,我知道,他一直都在容忍我。我在期待,什麼時候,他是他的極限。我在等待,什麼時候,他再包容不了我了。

  拽着她朝石柱上撞?我輕笑一聲,她還真能將死的都說成活的。論嘴上功夫我還真是比不上她了,掛着淡淡的笑,正沉思着該如何回答他的話。是否認妍貴人的欲加之罪,還是直接將妍貴人慾散播我與慕天有姦情告知?應該是選擇後者吧,這樣,就沒有人再膽敢用這件事來大做文章。

  當我正欲開口時,他的臉色已經覆上了一層寒冰之霜,淡漠的凝視着我,複雜的開口道,“馥雅,不要將朕對你的容忍,當作你欺凌後宮妃嬪的資本。”

  我微啓的脣因他這句話漸漸合上,手腳有些冰冷。這句話,是在警告我嗎?

  他的目光鎖定在我的臉上,流連了片刻,默然轉身欲離開。我淡淡的出聲喊住了他,“祈佑,這就是你對我最後的容忍限度嗎?”

  他的步伐僵在原地,沒有回頭,我細細打量着他的背影,等待着他說話。而他沉默了很久,才嘆了一聲,“不是容忍。我一直在用心去疼愛你,把你當作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疼愛。”語罷,他未作停留,邁檻而出。

  我立刻追了幾步,卻又停在了門檻前。無力的倚靠在宮門之上,遙望他那毅然孤傲的身影漸漸離我遠去,篆香消,風淅淅,天慘黑雲高。我的心底五味參雜,異常淒涼。

  祈佑,你說的話依舊是如此動聽。

  如今我們的愛情還剩下了什麼?我想,僅僅是那最後的虧欠,與最後的仇恨。(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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