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千金之軀,尚不惜死

作者:煮小酒
不久,帳外傳來淒厲慘嚎聲。

  從清晨初起,直到夕陽西下。

  殺聲遠去,張梓城內的動靜卻沒有停下。

  今日是除夕。

  在這樣一場大劫之後,能夠家中人口齊全的過年,對於張梓城的百姓而言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但這對於大多數人而言,註定是奢望。

  哪怕在這最後兩日時間,叛軍的進攻依舊帶走了張梓城內許多性命。

  除了戰死在城頭的軍士和青壯,還有因爲交戰帶來的城內混亂——這是最大最爲惡劣的破壞。

  實際上,在周徹入城之前,張梓城內每天因圍城導致惡性事件所發生的傷亡,數以千計。

  除了規模性聚集獻城外,最大的傷亡便是糧食搶奪……

  “殿下!”

  陸軒雙眼通紅,儼然疲睏至極,但此刻卻又很亢奮。

  他端着一碗酒走來,道:“破了敵營,掠了不少糧食,我已吩咐城中準備除夕夜宴,順帶慶功。”

  周徹看着那碗酒,笑着接了過來:“這碗酒我受了,只怕除夕夜宴顧不上了,就在路上喫吧。”

  “殿下?”陸軒不解:“敵軍已破,殿下何須倉促?”

  周徹問道:“張梓以北,上黨以內,還有幾座城?”

  “九座。”陸軒回答。

  “九座城池,幾座叛亂?”周徹再問。

  “皆叛!”陸軒嘆了一口氣,道:“張梓尚且岌岌可危,何況其餘諸城。”

  這句話,並不是爲了那些城池開脫,而是在闡述事實。

  張梓作爲郡治所在,體量龐大,而且有上黨營駐紮在此,尚且懸於一線。

  其餘諸城,哪怕城內依舊存在抵抗力量,也鬥不過投降派。

  城內吏民,屈於局勢,只能被迫低頭。

  “是啊,還有九座城。”

  “九座城之後,有羊頭山,而後是太原郡。”

  “韓問渠倒是無所謂,可是西原虎視眈眈,我不想耽擱太長時間。”

  “若是一座一座城拔過去,太費時間了。”

  周徹說着,陸軒仔細聆聽:“殿下有速復城之妙策?”

  “談不上什麼妙策。”周徹搖頭,道:“叛軍大敗,秩序崩潰,太原那邊也還來不及反應。”

  “這九城之內,必然人心惶惶而動,趁機挾軍威拿下,應是最優解。”

  說到這,周徹一仰頭,將碗中酒水飲盡。

  “這酒喝着格外舒暢,真是好酒!”

  周徹笑着讚歎一句,翻身上了馬背,吩咐道:“破奴,替我召諸將來!”

  “是!”

  “陸公。”

  “殿下!”

  “從此刻開始,往前數上三日,城中這三日之內的傷亡,可能清點出來?”周徹問。

  陸軒很快明白:“殿下是說,這三日的傷亡和損失,從總的數量裏剝離出來。”

  “是。”

  “可以!”陸軒點頭,道:“守城越往後越是慘烈,每過一日,傷亡不止於頭日之雙倍。”

  “我去復城來,有勞陸公替我清算。”

  “是!”陸軒抱拳。

  說完這句,周徹打馬往前走了。

  有親隨遞上一塊行軍喫的麥餅,周徹順手接過,在馬背上咀嚼了起來。

  這一塊麥餅,是他穿越的第一頓年夜飯。

  陸軒領着幾個城中吏員在後,一揖到地。

  ——壺關,是距離張梓最近的一座城。

  壺關原是一座關卡,後來隨着河流改道地勢重要性降低,但又因多年駐守導致人口數量上升。

  百年下來,此地由關而城,並於五十年前設縣治於此。

  雖經大變,但除夕對於漢人來說是最重要的節日。

  甭管過去一年如何,如果順風順水,人們會美美的喫上一頓好的,過個好年,展望更好的明年。

  若是這一年不利,貧且多災,人們也會忍住痛苦,在這個節日裏強撐笑意,以期待來年揭過過去一年的悲慘。

  城內勉強張着燈綵。

  投降派期待從此飛黃騰達,跟着晉王就此沖天而起,剛得勢的他們在這個節日裏愈發囂張。

  而抵抗派也暫忍屈辱,張梓城的艱難他們看在眼裏,多數人唉聲嘆氣,認爲朝廷短時間內光復上黨希望已不大。

  先低低頭,將這個年安心過了吧……

  然而——敗軍奔來,風聲潰散!

  此城最先目睹敗軍和朝廷追兵。

  他們離的太近了。

  在城門外轟然出現混亂兵馬時候,執掌城池的投降縣令第一時間將城門緊閉。

  可是,動靜依舊太大,沒有能瞞住城內百姓。

  有不少人親眼看見,渾身甲衣的朝廷精銳,縱馬在敗軍之間,用刀槍收割着叛軍性命。

  往往幾個騎士,便碾着一堆叛軍殺。

  有不少叛軍試圖逃進城,卻被大門堵住。

  “開門!快開門啊!”

  “我是高崎!高氏的大公子!”

  有人貼着城門不斷拍打,發出慌張的喊聲。

  這個自稱高崎的年輕武人,是壺關第一大戶高氏的大公子,將來宗族的繼承人。

  在叛軍席捲此處後,高氏一頭扎入叛軍之中,高崎也憑藉身份謀了個校尉的名頭。

  “是高公子!”

  守城門的縣尉大驚,問道:“高公子!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何突然這許多人涌來。”

  “敗了!敗了!你快些開門!”高崎催促道。

  “什麼敗了?!”縣尉心都要從嗓子眼蹦了出去。

  “晉王的大軍失敗了,晉王公子被六皇子陣斬,大軍潰散,朝廷兵馬繳殺而來……快把門打開!”

  被堵在外面的高崎徹底慌了,驚恐大叫:“他們過來了!”

  而後是倉促的兵器交擊聲,高崎身邊幾個人被迅速格殺。

  他一心逃竄躲避,讓一名披甲騎士一槍貫穿身軀,釘在了城門上。

  噗!

  城門縫隙處,滲入暗紅血液。

  城門後的叛黨,看得滿頭冷汗。

  “高……高公子?”

  縣尉喉嚨滾動,聲音發抖。

  無人應答。

  他將眼睛貼了過去,隔着濛濛血色往外看去。

  依稀紅影中,他看到一個渾身披甲的騎士,跨坐馬上,眸冷如冰。

  驀地渾身一顫,身體竟僵了,直直往後倒去。

  左右大驚,將他死死攙住!

  追擊的朝廷騎兵以收割人頭爲主,在清繳殘敵後,他們圍城轉了一圈,並向城內喊話,要求他們開城投降。

  城門當然不會被一嗓子吼開。

  但城中的混亂自此開始了。

  不久,城內被壓制的抵抗派開始擡頭。

  不同的聲音在臺面上爆發出來。

  “今六殿下已至,你們早早投降,爭取寬大處理!”

  “彼時大勢傾頹,諸位之舉並非不能理解,此刻開門,尤有活路在。”

  “勿要一條道走到黑,自取全族滅亡之路!”

  “開城門,迎殿下、迎朝廷天兵!”

  於城內的漢人百姓而言,他們當然希望朝廷能重新打回來。

  當官的再怎麼貪污,至少還能維護表面秩序。

  而韓問渠的人,那是人嗎?

  爲了拉攏人手,韓問渠將幷州百姓當牲口成批劃賣出去。

  而那些支持韓問渠的邊關異族,哪怕是蕞爾小族,以前在漢人面前擡不起頭來的東西,如今也能耀武揚威了。

  “放……放你孃的屁!”

  “哪有什麼狗屁六殿下!張梓城都被圍死了,朝廷到現在纔來了幾個援軍?那都是謠言!”

  投降派率先否認此類消息,以矇蔽最好忽悠的底層人。

  隨即,他們又道:

  “別他嗎異想天開了!自古罪大莫過於叛逆,哪怕周徹真的來了,你們以爲他會放過你們嗎?”

  “就是,老老實實跟着晉王走,以後好處少不了你們的!”

  “不管是誰來,我們將城門閉上,只說自保,管他是什麼玩意!”

  一方趁勢擡頭,另一方沒有回頭路可走。

  在這樣的情況下,雙方斷然沒可能憑藉嘴上功夫征服對方。

  最終的結果,只能是廝殺!

  於是,在不久之後,第一波抵抗派衝向城門口,試圖將城門打開。

  投降派早有防備,截住廝殺了起來。

  開城不成,第二批抵抗派便進攻縣寺衙門。

  已經投降韓問渠的縣令據門抵抗。

  街頭巷尾,推門開戶,大戶們持刀而出,捉對廝殺!

  “叛國之族,你們的路走到頭了!”

  “狗東西!你以爲你們是個什麼玩意,也想拿我家當墊腳石?”

  “嘿!讓你說中了,正有此意!踩着你族,助我飛黃騰達。”

  “那我現在就送你全家上路!”

  當以城門上下,激戰最烈。

  因爲雙方都清楚,只要城門一開,朝廷兵馬入城,局勢很快就會失去懸念。

  很快,周徹縱輕騎至城下。

  他先衝一人招手:“你去後隊,帶着還沒有冒頭的兄弟繞道城北去。”

  “稍後有人打開城門逃出,不需多問,見人就殺!”

  “是!”

  周徹將馬靠前,但距城尤一箭之地。

  一面金色大旗,在他背後盪漾。

  他將大槊擡起,指着城樓:“周徹在此,欲從我者可振臂。”

  “凡此時振臂者,罪皆得免!”

  城上驀地一靜。

  而後驚聲四起,城樓上衆人紛紛振臂大呼:“殿下,我等對天子和朝廷一片忠心!”

  “在此等殿下久矣!”

  “殿下!叛賊甚衆,曾收繳我等兵器,我等不是對手,請殿下速援之!”

  在這樣的情況下,哪怕投降派中,也有人心存僥倖,茫茫然把手舉起。

  “你做什麼!?”

  “混賬!他這是亂心之策,你以爲舉手能活嗎?”

  “叛國都得死!從無例外!”

  有頭腦清醒者怒叱,甚至向舉手的自己人揮刀。

  抵抗派抓住機會,正要衝過去,周徹又發話了:“不欲從我者,可棄城自北而去,能逃皆逃,我亦不留之!”

  產生分歧的投降派也愣住了。

  而後嘩啦一聲,大片人往後跑去!

  大軍都敗了,在這樣的局勢下,有幾個人敢堅守城池造反?

  真有這般堅定的信念,他們此前就不會做叛賊了。

  “最後,意與我爲敵者,皆殺!”

  ‘殺’字一出口,抵抗派轟然而動,再度開戰。

  叛軍失去作戰意志,成批往後逃去。

  城門轟然而開,周徹縱兵殺入。

  “走!”

  “快逃!”

  等他們跑到北門時,騎兵絞殺而至,慘嚎一片!

  “殿下!”

  城內抵抗派的大戶帶人過來,跪地相迎。

  “起來!”

  周徹不曾下馬,只是道:“爾等忠心,我已目睹,城陷而不失節,很好!”

  “我將造冊,上呈天子,以嘉爾等之功績。”

  “多謝殿下!”衆人大喜,叩謝不止。

  “城中叛黨,斬首多少?”周徹問。

  衆人清點之後,共得首級兩千五百餘。

  兩萬人左右的城池,眨眼之間砍了兩千五百顆腦袋,可見冷兵器殺人效率之高。

  周徹安排一半人留下,負責清掃此城。

  另一半人——

  “帶上頭顱,隨我去屯留!”

  屯留,距壺關只有幾十裏地。

  在周徹趕到時,此城同樣城門緊閉!

  不同於壺關城上城下殺聲四起。

  屯留雖也有抵抗派,但被投降派徹底壓制。

  究其原因,是屯留令是一個鐵桿韓黨。

  他曾是韓問渠故吏出身,在幷州大案時被第一批捲入當中。

  最開始在朝廷爲官時,心夠黑、手夠狠、也足夠貪!

  他很清楚,像自己這樣的人落到周徹手上,絕無活路可言。

  所以,在收到韓雄兵敗消息的第一時間,他先是祕密召集鐵桿叛黨。

  而後,率先發難,成批撲殺抵抗派!

  抵抗派尚未集結,只能往城門方向逃竄。

  在周徹趕到時,已被殘殺過半。

  殺人之後,屯留令手下的人自知更無退路,兇相畢露。

  直到這時,周徹來到了城門下。

  “六皇子到了!”

  屯留令看了一眼,見周徹身邊不過幾百騎,立時面露兇色,喝道:“六皇子又怎樣?”

  “他來的正好!他敢衝城,就地活剮了他!”

  “呂薛師徒做不到的事我來做!”

  “諸位——”

  他看向自己身邊那些同黨,大聲道:“只有區區幾百人,我們何必怕他?”

  “將他宰了!替韓公子復仇,在晉王這還怕缺了前程嗎?!”

  “你們要是怕死懼戰投了降,那纔是真正死路一條!”

  叛賊們聽了這話,都不再猶豫,面逞兇色,直勾勾的望着周徹。

  方纔那些時間,他們已在城內殺了小几百人。

  幾百條性命,使得他們信心壯了起來。

  再添上這幾百,又如何呢?

  周徹也不動怒,而是擡頭問道:“你們要和我爲敵?”

  “是又如何?!”城上有人壯聲答道。

  蓋越手在腰間一撫,一口寒光飛了出去。

  噗!

  城樓之上,躥起一朵血花來!

  叛賊們哪見過這手,當即駭然,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周徹將手一擺,諸軍即刻從馬背上摘下東西,往前拋了出去。

  ——噗噗噗!

  眨眼之間,兩千多顆腦袋悉數丟出,羅列成堆,宛如一座小山。

  “我剛從壺關來。”

  “壺關不開竅的人都在這裏了,連帶着家人一塊沒能活到明年。”

  “你們當中,誰又想和他們一樣,死全家呢?”

  方纔城樓上還要言語囂狂的叛軍,瞬間面無人色!

  這纔過去多久?

  大軍不是才敗嗎?

  壺關怎麼就被砍了幾千顆腦袋!

  這殺人的效率,憑自己等人,真能堅守到晉王來?

  別逗了……等晉王大軍趕到,城內人頭都被這殺神皇子割八茬了!

  這拋人頭的行爲,是再直白不過的鬥狠了。

  屯留令大駭,立即吼道:“別被他嚇住!周徹,你要是有種,帶着你的騎兵攻城就是!”

  “我身後自有大軍,明日天亮便能抵達,對付你,又何須騎兵攻城呢?”

  周徹搖頭,道:“我之所以急切來此,是因爲想在這個除夕之夜,殺你全家啊!”

  他猛地一震大槊,遙指屯留令:“能得此人一頭、一手、一腳以及肝膽內臟者,不問前罪如何,皆可免死!”

  轟!

  城樓上騷動起來。

  屯留令渾身直冒寒氣,驚的大吼:“都別亂來!別被他吼住了!”

  周徹又道:“能斬他家人頭顱者,亦得免罪!”

  屯留令身邊有死忠份子護着,殺他有點難度,而且目標明顯。

  可他的家人在後方,砍起來那還不是手拿把掐?

  有聰明的人已經默默往後方退去……

  “都不準動!”

  屯留令徹底慌了,咆哮道:“誰都不準動,妄動者殺!”

  “護佑先攻此人之武人者,得免死。”周徹又道。

  屯留令頭皮發麻,轉身就走。

  “殺!”

  他步伐移了片刻,就有人將刀掄起,一刀砍在他臉上!

  砍中後,出刀者大聲喊道:“我先砍的,護我者得免死!”

  轟然一聲,城樓上的人動了。

  要麼圍在此人周圍,要麼去進攻屯留令。

  屯留令臉上鑲着刀,慘嚎正歡,又一口刀掃來,將他人頭斬落。

  而後他倒入人羣中,衆人掄刀瘋狂剁下!

  “手是我的!都不要搶!”

  “腳!他的腳是我剁下來的,誰搶我和他玩命!”

  “快!剜了他的心!”

  一個人,哪夠這麼多人分?

  很快衆人就發現了問題所在:頭顱可以明確辨認、手腳能夠模糊辨認、內臟根本無法辨認!

  如此,爲何執着於屯留令呢?

  只要是死人內臟,都是可以試試的!

  於是,城樓上自相殘殺的人愈來愈多。

  靠在外圍的迅速後退,直奔屯留令府宅!

  屯留收復!

  ——路縣,周徹未親至。

  只有部署持旗一面,至城外號令。

  城內大戶見旗而起,斬殺叛軍頭領,跪地獻城。

  ——谷遠,張也至此。

  叛賊起先抗拒不開,張也大怒,命俱裝甲士下馬,翻城登牆。

  城上這些叛軍都是不入流的,加之前線惡戰,弓弩利器都被韓雄提前調去。

  一切輕弓軟箭射下來,將甲士射成刺蝟一般——然而沒什麼屁用!

  具裝騎士掛着幾斤箭矢,就這樣一直往上爬去。

  叛軍崩潰,城破。

  ——犁亭縣,望風而降。

  ——武鄉縣,長水騎奔襲到此時,已是後半夜了。

  城中亂局甚兇,城門也被衝開,兩幫人馬在城門底下殺的不可開交。

  長水騎殺到後,立即大呼:“我等六皇子部,願從殿下命者向左!”

  嘩啦一聲,大批人往左跑去。

  長水騎縱橫,騎槍一指:“右皆殺之!”

  立左者一看這架勢,瘋狂往左邊奔去。

  長水騎直管猛衝右邊。

  這些叛黨,要麼選擇現在死,要麼暫時冒充抵抗派,事後清算再死。

  ——沁縣城、襄恆城,因此地已靠近太原了。

  除了極少數天分超然者,幾乎沒有敗軍逃到此處,所以消息也最爲廕庇。

  但是耳聰目明的高層,還是從那些極少數逃回的人口中獲知了消息,而後:棄城北走!

  此二城,不戰而復。

  ——涅縣城,是上黨往太原方向最後一座城。

  出了涅縣再往北,便是羊頭山。

  來此處的是丁斐,可此地距張梓已經很遠了。

  在丁斐大軍趕到之前,有一人先抵此處——薛定。

  薛定,並未和敗軍一同逃竄,而是獨行。

  他認爲,和敗軍同行目標太大,是極危險的。

  文弱之人,才需兵馬傍身。

  憑他的本事,在逃竄之時,兵馬只會成爲其束縛。

  他走馬至城下,並於此公開了身份。

  城上守軍大驚:“將軍何以單騎到此?!”

  薛定的身份,在整個叛軍序列當中,除太尉、大將軍外,當屬軍中第三。

  這樣的人物,怎會光桿到這後方?

  “前線軍敗,我被迫撤回。”

  “爾等但見敗軍,可拒而不入,讓他們來前路羊頭山尋我便是。”

  薛定如是道。

  此言一出,城中譁然,立時陷入了紛爭。

  這些事情,薛定可管不着。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保全自己,而後是儘可能收攏力量。

  韓問渠,能扶則扶。

  若不能扶,他將再往大漠,逍遙自在。

  公開身份,並留下這個消息後,他打馬繼續前行。

  途中,他忍不住回頭:“爲何不見老師?難道……”

  羊頭山,屬上黨與太原之間的界山。

  先前秦升、陸軒就是試圖防守此山,將叛軍封鎖在太原境內。

  可惜失敗了,其一是因爲此山對北不夠險峻,二則是遭後背出賣,最終大敗而走。

  薛定換馬奔逃,一路未歇,到了此地,身子骨再硬,也難免疲睏。

  “到了山上,便安全了。”

  羊頭山上,有晉王的左車騎將軍赤延陀領軍駐守。

  敗訊還未傳至,這裏遠談不上前線二字,因此防禦鬆懈。

  前行之間,蜿蜒山道上,忽見一人,跨馬背對自己,同樣手持一杆畫戟。

  薛定愣了片刻:“前方是誰?”

  那人回過頭,目有寒光:“師兄連我也不人得了麼?”

  “師弟!”

  薛定恍然,而後大喜:“你終是想通了麼?你是來接我的麼?”

  “你不喜韓公無妨,隨我同往大漠,憑你我兄弟的本事,馳騁疆外,誰能奈何?”

  來人,正是王頡!

  王頡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問道:“老師可在?”

  “不在。”薛定嘆了一口氣,道:“我們敗了,敗在了六皇子手裏。我一路北行,不敢有絲毫歇息,卻未見老師回來……”

  “是嗎?”王頡蹙眉:“可惜了。”

  可惜了?

  有這樣悼念自己老師的嗎?

  “可惜只剩你一人,沒能手刃那老賊!”

  王頡頭一擡,眼中煞氣爆發。

  手中畫戟一轉,倒映着一月寒光,落在薛定臉上。

  薛定大驚:“師弟你這是什麼話?”

  “漢奸,當誅!”王頡如是道,催馬迫近。

  薛定捏緊了戟杆,語速很急:“師弟!周徹以身入局,摧你王氏全族,害死王公!幷州自上而下,人人皆爲王氏不平。”

  “他周氏棄你如敝履,你還要做他家的忠狗嗎!?”

  “周氏,一姓之朝;幷州,是整個人漢人的天下!”王頡冷笑:“漢奸的理由,說服不了我王氏!”

  他沒有任何停留,胯下馬越來越快。

  方天畫戟,也已擡起。

  薛定大急。

  可說什麼都無用了,唯有擡戟迎接。

  噗!

  血光潑天。

  薛定瞪圓了雙眼。

  咽喉處血管稀爛,血瘋狂往外涌出。

  無力倒地。

  王頡撿起薛定的畫戟,將其屍體釘在一顆粗木上。

  上書七個大字:殺人者,幷州王頡!

  此刻的涅縣城,也混亂成片。

  因爲前兩城撤來的叛軍到了!

  涅縣被迫開了城門,迎納這些人入城。

  大部分持繼續後撤的態度。

  畢竟韓雄都被周徹幹挺了,就憑自己這羣小雜魚,拿什麼去碰周徹?

  那跟找死有什麼區別?

  “不準退!”

  衆人即將敲定時,一個烏延胡將走入場中。

  他披着粗毛皮甲,面色彪悍,身後跟着幾十個烏延武人。

  座中漢人頭領悉數起身,以拳抵胸見禮,隨即慌張道:“朝廷勢大,周徹宛如凶神,非我等能抵擋。”

  “我們想退去羊頭山,和左車騎將軍共同防守,爲你們擋在前頭,抵抗周徹!”

  來人不是所謂的左車騎將軍,而是其人手下部將,聞言嘴角扯起冷笑:“用不着!”

  他大步走了過來,一腳將坐在主位上的涅縣令踹開,將腳擱在他的茶案上:“羊頭山纔多大?此地面南險峻,易守難攻,人太多反而添亂。”

  “你們就在前面撐着,那條叫周徹的狗皇子要是敢圍城,我們就沿山而下,襲其營盤,使他不能立足。”

  “如此,方能爲晉王穩住南邊防線,靜等大軍抵達,明白嗎?”

  明白個屁!

  話說得再好聽,無非是讓自己等人豎在前頭做擋箭牌。

  涅縣令面露難色:“此計風險太大,況且如今上黨諸城俱失,唯剩涅縣一地,人心惶惶……”

  砰!

  那個烏延胡將一巴掌拍在桌上,盯着涅縣令獰笑:“你在質疑車騎將軍的決定?”

  “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在闡述實情。”

  “行。”烏延胡將點頭,衝他招了招手:“我方纔沒有聽清楚,你過來再說一遍。”

  涅縣令走到他面前:“涅縣實不可守……”

  嗤!

  烏延胡將忽然從腰間抽出刀來,另一隻手則拽住了涅縣令的頭髮。

  涅縣令大爲惶恐,正要開口求饒,對方將短刀貼在他脖子上。

  就像過年殺雞那般,猛地劃了一刀!

  “呃——!”

  涅縣令兩腳一伸,當即沒了動靜。

  砰!

  烏延人將涅縣縣令屍體撇在地上,將刀往桌案上一插,臉上滿是快意:“還有誰有異議!?”

  痛快!

  在此之前,也就是幷州還歸漢人朝廷統轄的時候,漢人的地位是極高的。

  而且在面對漢人郡守時,他們的汗王都需要持禮先拜。

  漢人征討某一處時,便會發出一道召令,徵他們爲義從部隊,在前面負責開路。

  不聽話?

  那強敵不打了,先收拾了你再說。

  像西原這樣的大國漢人滅不掉,滅你個部族那還不是手拿把掐?

  就算你跑得快,也可以焚燒你得草場,把你從西趕到東、一直趕到大海里去抓魚;要麼把你從南趕到北、趕到極北去喝西北風。

  可就這幾日,自打晉王上位,爲了拉攏他們,烏延這些異族地位天翻地覆!

  衆人噤聲,紛紛低頭:“謹遵車騎將軍命!”

  “這就對了嘛!”

  烏延將領咧嘴笑了起來,衝他們努了努嘴:“去,正好逃了不少人來,去挑幾個豐腴點的大戶美婦來。”

  “記得啊,要白皙好看的,別拿衰貨來忽悠我!”

  “是!”

  涅縣南,丁斐一路奔襲。

  在得知涅縣狀況後,他命所部褪去衣甲,換上叛軍衣服,而後混入城中。

  涅縣正大肆收攏敗軍,根本沒想到朝廷軍一口氣能追這麼遠。

  畢竟,敗軍逃這麼遠是爲了逃命,你們圖啥啊?

  “不對!”

  在丁斐帶着人成批入城時,還是被守城的曲侯察覺了。

  這批人雖然面帶疲色,但一個個眼神堅定,掃過人羣時帶着審視和殺意。

  而敗軍是倉皇如鼠的,焉有這般氣勢!?

  “反應不錯,可惜,遲了!”

  丁斐猙獰一笑,一刀將他面龐砍成兩半。

  腦漿像湯水一樣潑了出來。

  城內譁然而亂!

  丁斐發兵猛攻,成功奪取涅縣。

  砰!

  縣寺大門,被他一腳踹開。

  當中靡靡之音方止。

  一個白皙豐腴的美妙婦人,正被一個胡人壓在榻上。

  聽到動靜,烏延人這才猛地回頭,顯然一愣:“你們是什麼人?老子的人呢?”

  撲通!

  丁斐將頭顱一擲。

  身後的越騎營軍士也將頭顱拋出。

  滾的滿堂都是。

  烏延將領喉嚨一滾,手哆嗦着往腰邊摸去。

  這幫人給他的感覺,很像他以前接觸的漢人——囂張跋扈砍了他們幾百年的漢人……

  “六皇子麾下,領北軍三校騎兵中郎將丁斐,並北軍越騎營諸軍在此。”

  丁斐睥睨他一眼,扶着刀走了進來:“說吧,你是哪家的胡狗?”

  “北……北軍?哪個北軍?”

  “就是你認爲的,打了你們祖宗幾百年的北軍。”丁斐冷笑。

  撲通!

  烏延將領撲通一聲跪下:“漢軍爺!俺是烏延部的。”

  “小人有眼不識真神,是被韓問渠逼迫來此,這才冒犯了漢軍爺的威風,爺爺高擡貴手,別跟我這樣的牲口計較。”

  “俺給爺爺磕頭了!”

  榻上剛被折辱的婦人,顧不得悲傷,呆滯當場。

  ——p:婚禮原因忙的不可開交,趕着更的……好像章節錯亂了!我現在去改,今天熬夜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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