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我要證明,我比他強!
他驚惶不已,甚至將再次睡着的婦人推醒:“你可聽到外面的殺聲與叫喊聲?”
婦人搖搖頭,睡眼昏沉道:“沒有,大王您是太勞累了。”
韓問渠怎麼也睡不着了,立即披衣起身,於門口呼人過來:“可曾聽到殺聲?”
“只聽到雨聲。”
夜裏,人皆疲乏,殺聲遠遠掩在雨聲中。
非敏感細膩之人,難以聽出。
“晉王。”
有西原的將領鄰韓問渠而住,他的職責是和宇文汗魯一塊保護韓問渠,被驚醒後便趕了來:“周徹離的還遠,便是他擺脫了幾位的圍追堵截,在這大雨天要趕到此處,少說也得三五天時間。”
“是的……是的!”韓問渠點頭,繼而又搖頭:“不對……不對的,這殺聲不會錯的,莫不是城內有人造反了?”
“這……”對方蹙眉,都想逮着韓問渠罵上一頓了。
奈何呼延賀蘭有言叮囑在先,西原上下都對韓問渠頗爲禮重。
“你替我去告知宇文將軍!”韓問渠道。
他怕不是要瘋了……那將內心罵着,卻也無奈,只能去找宇文汗魯。
宇文汗魯在牀上翻了個身,眼都沒睜開,指着來人就是一頓痛罵:“他糊塗怕死,你也跟着糊塗了?這大雨瓢潑的,哪來的漢軍?”
“周徹離咱們多少路,你心裏也沒數嗎!?”
“烏延那些人,周徹沒來,他們敢反?找死不成!”
“奔波這些日子,他不歇我還要歇呢!”
罵了一通,宇文汗魯轉了回去,又是鼾聲如雷。
沒辦法,他是真的累,就體力而言,他比韓問渠還要累。
太原破前,他負責圍剿王頡,還讓趙佐弄下了馬。
雖然受傷不深,可緊接着又去東邊羊尾關事……而後匆匆迴轉,追上韓問渠,護他來此。
我容易麼我!?
宇文汗魯不動,那將乾脆也不去見韓問渠了,自己回了房休息。
韓問渠依舊睡意全無,兀自坐在門檻上,望着夜裏的雨:“莫非真是我幻聽了麼……”
城外,雨血亂灑。
全軍自周徹往下,接連冒雨奔襲兩日一夜。
中途雖有過短暫歇息,但那對於這個程度的奔襲而言,是遠遠無法支撐軍士恢復精力的。
可以說,但凡周徹的威望稍弱一些、軍中士氣低一些,他們都沒法走到這定陽城下。
但全副武裝、眼睛通紅、因疲憊而頭昏腦漲的漢軍終抵此處,出現在城外亂糟糟的營地時,所有的疲憊化作了嗜血的癲狂!
根本不需要將校們做動員,北軍和河東騎士便一擁而上。
趁着還有力氣在,他們必須儘快砍死對手。
於是乎,癲狂的漢刀探進了帳篷,撕啦一聲扯開,露出當中光溜溜的雜胡和叛軍們。
不是癖好獨特,而是他們的衣裳早就被雨水打溼了,黏糊糊的貼着身難受。
帳篷是防水的,夜裏將衣服一剝,十幾個光溜溜大漢擠在帳篷裏,可以暖和許多。
帳篷驟然被撕,冰冷的雨水潑了進來,將抱在一塊的衆人驚醒,發出不滿的喝罵聲。
罵聲還沒有停下,等不及的漢刀便斬了下來。
揮刀的漢軍迫切又不耐,就像是居高臨下的屠夫,面前躺了一砧板的肉。
他什麼也不顧,只是連連揮刀切着。
夜裏滾燙的血潑了出來,攪進了泥水中!
“啊!”
遭襲者這才反應了過來,連忙睜眼。
藉着城上依稀避雨燈,下面還有一點光線,他們瞧見一個個身材高大的黑影持刀巡於營中,瘋狂劈砍。
雨夜裏,這些人就像幽冥來的索命陰兵!
雜胡和叛軍們脫得光溜溜的,兵器都找不着,如何抵抗?
只能滿地亂爬,嚎聲一片。
起初,赤延菹和屠將都向周徹請命對烏延族寬恕處理。
周徹也答應了。
負責執行的丁斐、齊角也答應了。
可一開殺後,赤延菹兩人自己也無奈嘆了一口氣。
叛軍就像泥地裏翻滾的泥鰍,夜裏可見度又低,根本分不清哪個是烏延族的營,只能亂殺!
“饒命!饒命啊!”
完全沒有抵抗。
有的人死在了睡夢中;
有的人醒來倉促跌倒在地,而後被一刀補上,和泥水攪和在了一塊;
幸運的開始光着冒着雨亂跑,在營地裏亂撞。
如果撞到幾個光着身子的,那就組團再去撞,直到撞到冰冷的甲衣,負責收割的刀就落了下來。
江令倉促披好衣甲,手裏拿起了他的銅錘。
掀開帳門,外面的冷風裹着血腥味往他臉上一吹,他僵在了那。
他其實是個頗有能力的人。
幷州屬朝廷時,歷任各處,混的風生水起;幷州叛亂後,他果斷據一郡之地爲首,還逼退了定陽營。
無論其武勇、謀略和識軍,都上的檯面的。
但眼前的一幕,讓他絕望。
這樣的亂局,要自己怎麼去打呢?
一無組織、二無衣甲、三無士氣……對方出手時,自己便已失去了還手的能力。
此刻,他內心只有一個疑問:敵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裏?敵人怎麼能出現在這裏!
這麼大的雨,這裏的軍士躲在帳篷裏都怕冷,那些人是鐵打的嗎?!
這一刻,他清晰了。
自己能據一地爲亂的能力,在那位尚未會面的對手前,是無法比擬的。
雙方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對手。
譁!
幾滴冷雨潑了進來,落在江令臉上。
他伸手摸了一把臉,目光冰冷:“點火吧!”
敵人固然可怕,但沒有退路的自己,拔刀是必然的。
無論如何,都要反擊……或還有一二機會呢?
“外面雨大,點不着火啊!”左右都慌了。
江令一腳將說話的人踹翻,怒叱道:“大帳點了!”
大帳內是乾燥的,當中還有文書、衣物和火油。
而點火的目的也很明瞭:給混亂的己方部隊指個方向。
讓他們來自己身邊集結,而後抵抗一二,以待城中反應……做這麼多,或許就有機會啦?
“將軍,不能啊!”又有人開口:“點火可以聚衆,但也給漢軍指路了。”
“我知道!”江令擼掉錘柄上的水珠:“可不這樣做,我就只能等死了。”
轟!
終究,帳中的火爐還是被推倒了。
在昏暗的城外亂營中,一道火光躥起,格外明亮。
亂軍見此,果然往這擁來。
而一同來的,勢必也有漢軍中試圖斬首奪魁的勇士!
江令的帳內親兵十數人,第一時間簇了過來。
噗!
然而,第一時間,一杆槍從黑暗中扎出,貫穿了江令的親兵。
臨近的親兵吼了一聲,將槍刺出。
走近的人用槍一撥,還一槍刺來,將其殺死。
江令目光一轉,盯着來人,喝問:“誰!?”
“漢將丁斐。”
那人持槍迫近:“特來取首建功。”
言訖,槍已刺出。
江令將錘頭一擺,蕩在槍頭上,震開這一擊。
與此同時,兩個親兵向丁斐撲了過去。
丁斐迅速收槍,轉而刺翻一人。
另一名親兵則被一口大刀砍翻。
大刀劈殺親兵後,逼面江令,也是一刀。
“屯騎校尉張也!”
“原來是北軍的好漢。”江令嘆了一口氣,提錘而進:“那就來吧!”
他清楚北軍,能在這支部隊中擔任將首的,沒有一個是草包。
他那口銅錘,約有三四尺長,頂端是一個比拳頭略小些的八面棱錘。
這樣的兵器對甲士威脅很大,在兵器碰撞中也極佔優勢。
槍尚好,刀一碰則缺口。
江令心知死地,憤然而戰,全然忘我。
加之周邊人羣漸漸集結,也護着江令死戰。
城外叛軍唯一的活路,都系在此人身上。
屠殺許久,他們終於爆發出了一點像樣的抗爭。
然而,也僅僅只是一點而已。
等到大批漢軍也往火光處壓來時,這一點也正在被蠶食。
江令看到一道昂臧身影向自己走來。
腰帶長劍,手裏提着一口大槊,看身形非常年輕。
交戰中,藉助黑暗裏的火光,他捕捉住了對方的目光。
年輕、冰冷、堅定、霸道,帶着一股一往無前的氣勢。
那是一雙無懼一切艱難的目光。
極度自信。
只需一眼,旁人便知此人絲毫不遮掩的志向。
就像自己背後熊熊燃燒的火,這是何等旺盛的生命啊!
那人過來了,大槊猛地刺向自己。
一股寒意穿透了心胸,瞬間化解了江令全身的力氣。
血從他嘴角溢出。
他伸手扶着槍,盯着對方,艱難張口:“汝亦漢將?”
“吾非漢將,乃漢嗣也!”
那人豁然將槊一拔,江令身體便往前栽去。
張也趁機一刀劈下。
江令頭在半空時,聽到周圍傳來呼嘯般的喊聲:“殿下已斬敵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