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巨人時代的惡臭
當天色快大亮時，鐵小樹已來到鬧市區，鬧市區位於動力深井一側的十字路口夾角處，倒是有點像露天菜場。
人流摩肩擦踵，每個攤位上都撐着阻隔礦塵的大傘，這樣一來，街市內就顯得更加擁擠了。
賣豬皮的、賣冷兵器的、賣各種二手書籍的攤主們一個比一個嗓門兒大，還有那些以灰黑色調爲主的大傘，搞得鐵小樹頭暈眼花。
鐵小樹來到專門賣豬皮的攤位，可除了遇到一個豬場的老工人也來賣豬皮外，連屁大點地方都沒有，一眼看過去全是褐色的豬皮。
他又找了好半天，得到結果是攤位爆滿，哪裏還有位置留他。可他又不甘心到人少一點的地方去，那樣的話豬皮肯定不能賣到高價的。
“鐵胖子，你怎麼這麼晚纔來？”
一個聲音突然在鐵小樹背後響起，讓他不禁眼睛一亮，脫口便道：“鐵布衣？噢不……鐵廋子！”
那略微沙啞的嗓門，不用回頭他也知道是鐵布衣在叫自己，他回過頭，當看到那張幹廋的黑臉後，臉色不禁一喜。
鐵布衣顯然也有些高興，也不說話，很自然地從鐵小樹背上把揹簍接了過去。
鐵布衣穿着粗布麻衣，個頭在一米七左右，一看就是喫不胖的那種人，倒是一雙眉眼透着機靈勁兒。
他是個收二手書倒賣的年輕人，雖出身低微，但卻對英雄懷着無限嚮往，是鐵小樹半年前第一次來賣豬皮時認識的。
雖然兩個少年一共也沒見過幾次，但話題聊得在一起，這一來二去的也就處成了朋友，還相互起了個外號。
這一見面自然是分外高興，鐵小樹開口就道：“你怎麼來那麼早？難道是知道我今天要來賣好東西？”
“切！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鐵布衣得意仰頭，然後調侃道：“知道你爲什麼這麼胖嗎？就是因爲好喫懶做唄！”
“哼！”鐵小樹把頭仰得比對方還高，正色道：“要不是因爲募捐的事情，我肯定來得比你早。”
“什麼？募捐？”鐵布衣似被踩了尾巴的貓那般，瞬間就跳了起來，指着鐵小樹問：“你……你竟然有錢去募捐？”
說到募捐，鐵布衣可明白得很，白雲鎮的募捐箱就在邊荒尺度雕像一旁，那是專門爲腐民而成立的。
腐民，可以說是這個時代最直接的受害者，他們被屍妖的屍氣感染，如果得不到相應的治療，那腐民最終也會變成屍妖。
雖然屍妖早在十年前就被趕回了積雲山以南，但一些高強屍妖的屍氣還在禍害着人類，特別是白雲鎮這個南境邊陲小鎮。
而募捐箱裏的錢則是給針劑師的，一旦針劑師收到相應的錢，他們就會調製出淨化針劑爲腐民淨化屍氣。
看鐵布衣那結結巴巴的樣子，鐵小樹的虛榮心頓感滿足，搖頭晃腦地說：“哎……我雖草根出生，卻也有一顆拯救腐民於水火的心啊！”
這種語氣，分明是在向鐵布衣炫耀，黑廋少年焉能不明白，當即反駁，“吹牛，連一籠蝦餃都捨不得喫的你會去募捐？”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不成敬意啊！”鐵小樹嘴上做好人，心裏卻是另一番想法。
在養豬少年看來，募捐這種事情註定是與自己無緣的，當然，要募捐一兩個銅板也無不可，但得在白雲鎮所有住民的注視下進行。
因爲深知人情世故的他一直認爲，在這樣的年代裏，如果做了好事不能被他人所知的話，還不如不做的好。
對於這一點，鐵布衣明白，他也不與鐵小樹糾結這個話題，轉口道：“哼！反正我就是比你來得早。”
鐵小樹抓了抓頭，見好就收，卻沒接腔，自顧看着揹簍裏的豬皮哼唱，“我的皮皮豬啊！我的豬皮皮，我的大銅板啊……”
這五音不全的哼唱聲，聽得鐵布衣頭皮發麻，直捂住雙耳喊停，又怪聲怪氣道：“哼！你的豬皮質量再好，也不會落在我手裏呢！”
果然，鐵小樹頓時打住，頗有不快道：“嘿！忘恩負義的傢伙，上次我不是纔給了你一塊豬皮嗎？”
“一塊？你那也叫一塊？最多隻能做一隻鞋墊。而且我拿去私人加工廠人家都不接活，說最少要五雙鞋墊纔給加工，你說你這人夠意思嗎？”
“我呸！你還嫌少了？”鐵小樹顯然有些不高興了，接着又擠眉弄眼地說：“那你賣的‘那種書’也沒給我看過幾本呀！也好意思說我？”
“你……你！真是氣死我了。”鐵布衣平時嘴巴算厲害的，但是一遇到這個體重近乎是他兩倍的少年就是說不過。
“哈哈！”
看着鐵布衣那張加起來也沒有二兩肉的臉越來越黑，鐵小樹大笑兩聲後，也不好再埋汰他了。
其實鐵小樹早就準備了兩張豬皮，足夠鐵布衣做一件皮甲背心防身了，另外還能做一隻鞋墊，這都是他提前算好的。
最終，鐵布衣滿心歡喜地得了兩張豬皮，同時，他也得意地遞了一本大約四百頁的“那種書”給鐵小樹。
雖然是手抄版本的，不過看那工整的字跡，鐵小樹也就選擇原諒鐵布衣了。
他翻開一看，滿意地點了點頭，果然是他需要的“那種書。”一本新時代的那種小說——《蛋白液與鮑魚不得不說的故事》
“咳咳……”
鐵小樹幹咳兩聲，強忍住立馬看書的衝動，把鐵布衣攤位上諸如《聯盟英雄譜》和《十大名槍》等書籍清空一片，然後又把自己的豬皮擺在攤位上。
經過鐵小樹以專業手法處理過的褐色豬皮，好似在鐵水裏泡過那樣，甚至反射出微弱的金屬光澤。
豬皮自然是不愁賣，才坐下不到一個鐘頭，零零散散加起來足有一頭整豬的豬皮就賣掉了大半。
剩下的是一塊最大的，還有一些小塊的只能做鞋幫或鞋墊，這讓鐵小樹不禁更加高興了起來。
不過，今天鐵布衣的書卻不怎麼好賣，到現在只有五六個人來看了看，不過那些人一看就是一個小時，然後就沒了下文。
這讓鐵小樹心下決定：“等再過一兩個月，鐵布衣的生意還沒有起色的話，就向廠長推薦他去豬場工作。”
當時間快接近中午時，人潮高峯已不在，鐵布衣的書賣了十幾本，可是鐵小樹的豬皮卻還是原來那麼多。
鐵小樹甚至都開始懷疑是不是鐵布衣把黴運轉給了自己？就在他剛要埋汰鐵布衣時，一個人高馬大的青年突然出現在他的視野裏。
那青年看起來二十出頭，穿金戴銀，頭上扎着幾條小辮子，臉色白淨，青黑色的眼袋卻像兩個豬苦膽一樣黏在眼眶上。
他身後還跟着兩個壯漢跟班。
“趙金山！”
鐵小樹當即低吼一聲，青年是稅務官的兒子，一年前他父親被稅務官打死時他可是出了不少拳腳。
這仇人一見面，自然是分外眼紅，鐵小樹看見趙金山的同時，對方也看見了鐵小樹。
趙金山很意外，在這白雲鎮竟然還有人敢直呼他的大名，這讓他原本很不錯的心情瞬間就變得糟糕起來。
他幾大步便走到鐵小樹攤位面前，然後一隻腳輕描淡寫地踩在鐵小樹的豬皮上，俯下身子道：“小雜種，是你在叫你趙金山爺爺嗎？”
鐵小樹臉色漲紅，心下大呼糟糕，但他一看對方竟然如此囂張地踩在自己的豬皮上，這個倔強少年當即就憤怒起來。
豬皮可是他得以謀生的資本啊！這剩下的豬皮足以賣三個銅板，一想到這些，鐵小樹本已經彎下去的腰板瞬間挺直，絲毫不讓地與趙金山對視起來。
“吆喝……”
趙金山冷然一笑，不禁多看了鐵小樹幾眼。這人好像是在哪裏被他揍過的小雜種，但他一時之間還真想不起來。
因爲在白雲鎮被他欺辱過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就是打死的也不在少數。
“好小子，今天你好像特別有種啊？”趙金山眼神狠毒，但很快又轉口說：“不過大爺我今天還有大事要辦，就不跟你計較了。”
一想到老爹所交代的大事，趙金山就決定快速了事，改天再找機會把這小子做了。
於是，趙金山只得道：“老子今天也是來買豬皮的，既然你衝撞了老子，那你這些豬皮就是老子的了。”
他說這話時很平靜，甚至是帶着讓步和甘心的口氣，好像他天生就應該用這種口氣跟鐵小樹講話。
聽得前一句，熱血上涌的鐵小樹不僅鬆了一口氣，但一聽對方要自己的豬皮，他就更加憤怒起來，那可是三個銅板啊！
“憑什麼？”
鐵小樹紅着眼低吼，一想到自己那死去的養父，他就鼻頭髮酸，要不是仇人在前，他早就哭出來了。
想着前半年在豬場當學徒的那段苦難日子，總是被一些老員工欺負，喫飯還飽一頓餓一頓，鐵小樹心頭的仇恨之火就開始熊熊燃燒。
對面，趙金山彈了彈指甲，也不管鐵小樹是何等臉色，突然怪聲叫道：“因爲啊，老子是趙金山啊！”
“哇咔咔……”
說完後，趙金山又囂笑兩聲，以他那深陷的眼球定定地盯着鐵小樹，然後又一字一頓道：“而你呢，只是個低賤得不能再低賤的雜種！”
“呼哧！”
鐵小樹臉色醬紫，狠狠呼吸了幾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他看了看周圍，發現鐵布衣早已經嚇傻了，至於旁邊攤位的那些人，也只是擡着眼睛看着。
誰都知道白雲鎮有個無法無天的小惡霸叫趙金山，有個老惡霸叫趙富貴，趙富貴還有個妹夫是鎮長大人。
趙富貴原本只是一個村的小村長，但自從攀上鎮長這顆大樹，做了白雲鎮的稅務官後，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一句話講，周圍的人早就被趙家父子收拾得慘了，現在哪裏還有膽量來收拾趙氏父子，僅有的一些怨毒之念也只能爛在肚子裏。
鐵小樹雖早知會是這番情景，但心底還是忍不住一陣失望。“看來什麼事情都還是要靠自己啊！”
拼了，鐵小樹不想再被人騎在頭上欺辱了。
他摸了摸撇在後腰處的閹豬刀，以平靜的口吻道：“我的確是出生低賤，但要論雜種的話也只能是你趙金山趙大人吧？”
“嘶……”語不驚人死不休！
所有人都知道趙富貴就是因爲小妾衆多，但卻只有趙金山一個兒子，纔在私底下被人們稱作趙軟蛋的。
這話對趙金山來說，可謂奇恥大辱。本想着“和平”了事的他哪裏還控制得住，被憤怒衝昏頭腦的趙金山一語未發，似一頭餓狼般撲向鐵小樹。
“嘭！”
鐵小樹哪裏是趙金山的對手，一下就被撲倒在身後的攤位上。
“啊……”
接着便是慘叫聲發出，旁人紛紛捂住了眼睛，不忍再看，因爲這種場面他們已經看得多了，只是今天的配角是個賣豬皮的小子而已。
鐵布衣早就被嚇傻了，但一向機靈的他卻發現慘叫的不是鐵小樹，而是那個小惡霸趙金山。
地上，鐵小樹臉色慘白，如一條死魚般仰躺着。不過，他手裏的閹豬刀上卻沾着血液，還有一些粘粘的液體掛在閹豬刀上。
隱隱發出腥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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