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血淚
老菜雞們把相互之間的距離拉得很開,一出基地後,衆人就按事先安排好的位置奔去,一得到屍妖心臟便迅速喫下。
當然,這樣的結果是幾乎每個人回到基地後,都會被新菜雞們狠狠揍上一頓,逃不了鼻青臉腫的下場。
每當新菜雞們問起爲什麼會這樣時,老菜雞們的回答都是一致的:“我們被打傷了,連飯都喫不飽,還怎麼去狩獵。”
新菜雞們將信將疑,第四天果然沒有再毆打老菜雞。當然,依然有運氣不好的老菜雞被搶了屍妖心臟,但只是少數。
這時候,五隻領頭羊就會拿出一些屍妖心臟分給那些運氣不好的菜雞們,如此總算能安定人心。
對此,圭吾也只是睜隻眼閉隻眼。
但到第六天,當鐵小樹的任務量增漲到六隻屍妖后,他再也不能幫助其他老菜雞了,六隻屍妖也是他目前的極限。
這一天,新菜雞們不再等在基地之外收割成果,十一隻菜雞全部出獵,對象當然是老菜雞。
他們的收穫比前幾天好些,但是這遠遠不能滿足他們的需求,他們都是一級戰兵,食物的需求量幾乎是一般老菜雞的兩倍。
同時間,他們也發現了不對。基地內這麼多人在外狩獵,但他們出去時見到的人卻很少,難道人會憑空消失。
傍晚,當鐵小樹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基地時,圭吾依然像一座小山般定在基地外面,而新菜雞們則在基地外圍成一圈,正在商量着什麼。
見有人回來,一個新菜雞上前,冷冷道:“老子叫黃文雲,還不快交出屍妖心臟。”
對於黃文雲的囂張氣焰,鐵小樹心裏暗罵,反應卻很平淡:“對不起大人,今天我沒有任何收穫,不信你看。”
說着,鐵小樹把自己那乾淨的袋子翻給黃文雲看。
黃文雲見鐵小樹的袋子乾淨得連一顆血珠子都沒有,微微點頭後,便放鐵小樹走進基地內。
黃文雲一回到新菜雞們身旁,便沉下臉道:“那幫賤民絕對有陰謀,不然不可能會是這樣的。”
“黃文雲,你說了一句廢話!”朱武挑了挑濃眉,接着又說:“一幫賤民都能想出辦法,我們難道就不能嗎?”
“哦?朱武兄可有什麼好辦法,那幫賤民的骨頭可硬得很呢!”一個新菜雞惡狠狠地說道。
“哼!我倒是想看看他們的骨頭到底有多硬!”
“說來聽聽……”
當天晚上,鐵小樹和錢江河剛剛從澡堂裏出來,便聽到基地宿舍裏傳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不好!”
鐵小樹聽得出來,那聲音是劉成的,那是他唯一的小弟,老菜雞之間不可能會發生這麼劇烈的那衝突,那結果已不必多說。
他腳底發力,很快就來到宿舍裏,晃眼一看,劉成已倒在血泊裏抽搐着,狄嚴正拿着他那把巨劍在劉成衣服上擦拭血跡。
“狄嚴!”
鐵小樹雙目通紅,爆吼一聲,赤手空拳就向狄嚴撲了過去。這一刻,他已忘記了生死,對狄嚴手裏的大劍無所畏懼。
“砰!”
哪不知,鐵小樹的雙拳還離着狄嚴一米遠,便被狄嚴身旁的朱武一腳踹了回來,重重摔在鋼鐵地板上。
鐵小樹忍着傷痛,立馬翻身而起,又要撲過去,但他的身體卻被後面趕來的錢江河死死抱住。
“小樹,醒一醒!”
錢江河死死抱住鐵小樹,同時用力搖晃。現在他可不敢放開對方,既然狄嚴已經殺了一個劉成,想來再殺一個鐵小樹已只是順帶的事。
鐵小樹使盡全身力氣,試圖掙脫錢江河的熊抱,但對方好歹是個一級戰兵,哪裏是他能掙脫的。
可鐵小樹依然沒有放棄,像一頭蠻牛一樣不斷使力,就在這時,血泊中突然傳出一聲虛弱的聲音:“鐵哥……”
那聲音似風中殘燭,聽得鐵小樹心頭一顫,瞬間放棄了掙扎,恐慌道:“快……快放開我,不然我們就是生死仇敵,我只是想聽他說說話而已。”
錢江河見鐵小樹那堅定不移的眼神,只好鬆開雙臂放鐵小樹過去。
“鐵哥……”
又是一聲輕喚,鐵小樹已把劉成從血泊中抱了起來,不過他只抱着劉成的上半身,因爲對方已被狄嚴從大腿根部斬成了三截,三截身體間只有一點軟皮相連。
鐵小樹雙眼已然模糊,呆呆地看着自己這個唯一的小弟。此刻,他只想靜靜地聽劉成把話講完。
“鐵……鐵哥!我什麼也沒說,我……我是值得你信……”
話未落,氣已絕,寂靜無聲,他已知意,血淚成雙股,脹裂了少年的眼角,這是他到訓練基地後流的第一滴淚。
少年沒有任何言語,但劉成那散開的瞳孔裏,依稀可見那兩股血淚,這便足夠了。
少年臉色蒼白,想把那兩條大腿疊在劉成的上半身上,然後抱起。但他的手顫抖得厲害,根本無法把那大腿放在劉成的上半身上。
錢江河見此,往前走了幾步,他想去幫幫那個顫抖的少年。
可是,少年卻道:“劉成是我的兄弟,讓我自己來吧!”
“嗤!”
“嗤!”
兩聲響,那兩條僅有的皮肉相連已被少年的手徹底扯斷。
少年這才把兩隻大腿橫着放在劉成的胸膛上,然後,他抱着劉成的屍體,來到劉成睡的位置。
接着,他又抱着劉成的屍體來到自己的洗睡袋前,把那屍體一截一截地撞進自己的洗睡袋裏。
最終,少年又穿上戰鬥服,背上洗睡袋,踩着螺旋式鋼鐵樓梯,走進了黑森森的魔氣裏。
從劉成說話後,少年就沒有看過狄嚴一眼,只是做着自己的事情,少年是如此專注,是如此沉默。
但狄嚴的臉色卻越發蒼白,少年扯斷皮肉的那兩聲響,讓他彷彿聽到了來自地獄的呼喚。
那時,他本已握緊了手中的巨劍,只要輕輕一斬,就可斬下少年的頭顱。
但是他沒有,不是他不想,而是狄嚴知道:“自己手顫抖得厲害,自己好像害怕……不,我是想饒他一命。”
圭吾依然如一座小山般定在基地外,她好似對基地內的事情毫無所覺,只是平靜地看着那個揹着洗睡袋的少年緩緩接近。
少年走近了,道:“幫我把劉成埋了吧,謝謝您。”
“埋哪裏?”
“甜水鎮,那是他的家。”
“他沒有家,這裏就是他的家。”
“甜水鎮,那是他的家。”少年又重複了一遍。
“好,埋在甜水鎮。”
少年點頭:“謝謝您。”
“你好像有話要問?”
“沒有。”
“真的沒有嗎?”
“沒有,不過我有話要說。”
“說吧,我聽着。”
“劉成是一個值得信賴的兄弟。”
“嗯。”
“我以前認爲,每一個投靠強者的人,必然是有所目的的,比如劉成。”
“那現在呢?”
“每一個投靠強者的人,必然是有所目的的,但劉成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
“嗯,你說得很對。”
“我以前對他的關注太少了,真的太少了。我有想過劉成是一個滿腹心機的小人,我有想過劉成是一個忠心不二之人,我有想過他只是一個想獲得庇護的人。”
“這只是你的猜想。”
“是的,那時我以爲時間會暴露一切。”
“是的。”
“但等一切暴露時,未免太晚了。美好的東西一旦暴露,就註定短暫,猶似曇花一現,剎那芳華。”
“是的。”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走在時間前面。”
“是的,這樣的人才能稱作強者,真正的強者。”
“我的話說完了。”
“是嗎?你好像還有話要說,但好像欠缺很多膽量。”
少年頓了頓,突然擡頭道:“總有一天,我會代劉成揍你一頓,最好把你的牙齒全部打掉,不然你總是沉默寡言。”
“很好,我會等着你的。”
“呵呵……等着吧,大人物。”少年裂開嘴角,牙齦已被自己咬得出血。
“可我,如果我是你,我會先把狄嚴的腦袋打得稀巴爛。”
“當然,我不逆天,不成神,但血債血償,恩仇必定相報。”
“爲什麼?”
“因爲我只是一個凡人,我只是想以凡人的方式,試着去做一些必須要做的事情。”
“那樣會很累的。”
“你不累嗎?大人物。”
圭吾啞口無言。
從始至終,少年只問了一個問題,便讓圭吾啞口無言。
少年走後,校長無聲無息間來到圭吾身前,道:“怎麼,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你被一個小子說得啞口無言啊!”
圭吾面無表情,根本不在乎校長的調侃,“你不覺得他跟一個人很像嗎?”
“噢?”校長露出饒有興趣之色,問:“他跟誰像?”
“平亂王。”
“啊!”校長完全沒有想到圭吾會把一個毛頭小子跟聯盟英主物聯繫到一塊,搖頭說:“不像,他看起來比平亂王聰明多了。”
“就是像,聰明與否跟本不能評判一個人的本質。”
“也是。”
校長微微點頭,又打趣道:“怎麼,確認過眼神後就看上了?你還真是兩兄弟都要收入囊中啊!”
圭吾聽後,也不生氣,“等他把這件事情處理妥當了再說吧!”
“圭吾,你還真是沉得住氣啊!在這個時代,仇恨纔是促進一個人變強的動力啊!畢竟武力和仇恨都意味着毀滅,它們是如此的相近。”
“仇恨的確能使人強大,可老孃不需要一個滿懷仇恨的弟子。”
“切!再不下手,說不定他明天就要被狄家小子給幹掉了呢?”
“幹掉就幹掉吧!老孃的弟子可不是死人。”
“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