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這個殺手不夠冷

作者:形骸
閆寸向牢頭招招手,“老楚,你來。”

  名叫老楚的牢頭趕忙走到近前,“你帶小道士去認人……另外,還有環彩閣閣主……”

  交代一番後,老楚帶小道士出了牢房,屋內只剩吳關和閆寸。

  吳關一邊往閆寸手上纏紗布,一邊道:“喂,你拿藤鞭來幹什麼?”

  “沒……”閆寸有些尷尬地將藤鞭往身後藏了藏。

  “不會是要抽我們吧?”吳關大喇喇道。

  “怎麼會,不可能,你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吳關低頭暗笑,“喂,你一次抓了這麼多人,案子要破了?”

  怎麼這小郎君總有說不完的話提不完的問?跟他相處,閆寸也不得不多說些話。

  他有些無奈地應付道:“但願。”

  “那你想好了沒,等案子破了,怎麼處置我?”吳關繼續追問。

  “言下之意,你已經想好去處了?”閆寸反問。

  他相信,吳關賊精的一個人,在牢裏的時間足夠他捋清接下來的生存之道。

  “哎,你覺得我怎麼樣?”

  問題在兩人之間拋來拋去,誰也沒給答案。但閆寸怎麼也沒想到,吳關竟拋出了這樣一個問道。

  “呃……”閆寸一時語塞,“風華正茂?”

  正在喝酸梅湯的吳關咬到了舌頭,“咳咳……我的意思是,若我像你一樣查案,你覺得怎麼樣?”

  “不是……”閆寸眼中的吳關又扛起了鋤頭,他從未見過如此匪夷所思之人。

  他將吳關從家裏救出來,並不指望報答,可是吳關回過頭就來搶他飯碗算怎麼回事?還一本正經跟他商量?有沒有王法了?

  藤鞭呢?我的藤鞭呢?!閆寸內心在咆哮。

  “你怎麼不說話?”吳關眨巴着眼睛,一臉無害,“我知道這問題有些突然,那我換種說法,你需不需要助手什麼的?我可以試試。”

  “助手?你是說……公廨白直?”

  公廨白直,古時衙署的公僕,與家僕不同,他們由衙署出錢僱傭,做一些雜事,是官員的助手。

  “差不多吧。”吳關點頭,“你覺得我行嗎?”

  閆寸仔細打量起吳關來,給出了評價:

  “你很機靈,心也夠細,就是嘴上沒個把門的,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往外說。”

  “您說得是,我改。”

  吳關現在就是面試官跟前的三孫子,態度要多好有多好。

  “喂,你是說真的?不是在拿我打趣吧?”閆寸晃了晃紗布纏得有模有樣的手,“這……是討好?”

  “有用嗎?”吳關追問。

  “容我想想吧,結案以後給你答覆。”

  “好。”

  牢頭很快帶着小道士回來了,他神色激動地稟報道:“縣尉,有大收穫!這小子認出來了!您帶回來的兩名殺手,正是當初劫走清淼道人師徒的兇徒,那清淼道人,怕是凶多吉少……至於那女的……”

  小道士也很激動,他搶過話頭道:“我敢拿腦袋擔保,就是她讓我師傅將藥丸賣給盧員外的!”

  看來,老爹就是斗笠女子。

  閆寸壓了一下手,示意小道士控制情緒,又問牢頭道:“環彩閣閣主呢?他怎麼說?”

  “閣主也去辨認了,說身形、聲音都像劫走杏花的斗笠女子……那傢伙不肯將話說死,留着改口的餘地呢,真是條老狐狸。”

  “正常。”

  閆寸起身,踱了幾步。

  終於逮到關鍵人物了!

  他反倒靜下心來,並不急於從老爹那裏得到突破,因爲拿下她是遲早的事。

  或許,今天閆寸已做夠了殘酷之事,若能動動嘴皮子達到目的,那再好不過了。

  他對牢頭道:“盯住這些人,莫讓他們相互交流串供。”

  “是。”

  閆寸又指了指小道士,繼續道:“他認出的兩人——就是劫走清淼道人的兇徒,可以先審一審,問問清淼道人的下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其餘的,等我來了再說。”

  “是。”

  交代完這些,閆寸離開了牢房。

  他已經熬了兩天兩夜,疲憊不堪,此刻,趁着清晨,天還沒完全熱起來,他想睡一會兒。

  閆寸回到了他在縣衙的住處。那是典吏衙西側盡頭的一間屋子,其內有牀榻。

  閆寸躺在塌上,由窗戶吹進的晨風帶着他的髮絲撫到臉上,癢癢的,他將髮絲捋到腦後,從頭皮到腳心都放鬆了下來。

  睡着之前,閆寸摸着肚皮祈禱:但願安固給我帶口喫的。

  安固確實帶來了食物,幾張胡餅,一罐酸梅湯,一大盆全羊燴。

  閆寸是聞着香味兒醒來的,他醒來時已日上三竿。

  “嘿,你這狗鼻子。”安固剛把食盆擺上桌,就看到閆寸爬了起來,便招呼道:“快來,今兒算你有口福,張老漢正好推車從衙門口路過,被我劫下,買了一大盆。”

  “豐樂坊擺攤的張老漢?”

  “可不,你不就好這口兒嗎?每次路過他的攤子,都要喫上一大碗。”

  光是聽安固這麼說,閆寸已經食指大動。

  他自木盆內拈出一塊燉得軟糯的羊肉,送進口中,又燙又香,直哈氣。

  “好好好。”閆寸連連點頭。

  安固自袖內取出一個錢袋,遞給閆寸。閆寸晃了晃油手,示意他沒空接,放桌上就行。

  “事兒辦妥了?”閆寸含含糊糊地問道。

  “藥丸都賣出去了,你放心,沒人能查到咱們頭上,你的總共兩貫零一百四四錢,整數我兌成銀鋌了,還有碎銀子,零的,四十四錢,全在這兒。”

  閆寸客氣道:“不用算那麼清楚吧,以後零頭都歸你。”

  “那可不行,親兄弟明算賬。”

  閆寸笑,拿胳膊肘在安固肚子上撞了一下,“你出去跟人說咱倆是親兄弟,誰信?”

  “不帶這樣的啊,”安固捏起最大的一塊肉,放進口中使勁嚼着,報復似的,“我想着法兒給你填錢袋子,你當面捅刀。”

  “我錯了,下次背後捅。”

  安固不跟他扯皮,轉移話題道:“我可聽說了,昨兒晚上你撈着一條大魚。”

  “魚是撈着了,怎麼做還沒想好。”閆寸問道:“你這邊有進展嗎?”

  “進展算不上,倒是打聽到一個消息。”

  “什麼?”

  “你知道今兒誰去盧府了?”安固壓低聲音,神祕兮兮地問道。

  “誰?”

  “太子冼馬,魏徵……”

  閆寸噌地一下起身,拽過盆架上的巾帕,用力擦着手。

  安固加快了語速道:“……魏徵是去憑弔盧員外的,你快點,興許能在盧府見他一面。”

  閆寸抓起錢袋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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