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報紙在哪?
於是又連忙開着車去了醫院,找到張媽的時候,梅長芸已經從急救室裏出來了,情況穩定,但躺在病牀上還沒醒。
“怎麼突然暈倒了?”程興國匆忙趕到病房,年近五十的相貌仍見英俊,那雙桃花眼經歷了風霜之後多了沉甸甸的世故之氣,一席妥帖的中山裝穿在高大寬闊的身軀上,只有斑白的鬢髮亂了幾縷。
張媽拿着繳費單子,面容愧疚:“太太是看見那份報紙之後,情緒激動,才暈倒的,都怪我,沒注意到她的狀態...”
程興國看了眼病牀上蹙着眉頭的妻子,擺了擺手:“這怎麼能怪你...”
報紙的事情張媽都在電話裏跟他說過了。
只是這十幾年來他們全家爲了找到小女兒,經歷了太多次烏龍,他一開始根本沒有抱多大期望。
可沒想到的是,這次的一份報紙竟然他老婆直接暈倒了。
“那份報紙在哪兒?”程興國問了一嘴。
張媽道:“走得太急,許是在家裏放着。”
程興國接過她手裏的繳費單子,“麻煩您回去拿一下,我在這看着她就行。”
張媽點點頭,交代了一遍繳費事宜後便走了。
程興國則坐在病牀邊陪護。
他入伍三十年,如今是三十九師的政委兼任市場管理監督局的局長,在醫院都有軍人專屬的優待。
梅長芸作爲軍屬,也同樣享受,所以分配到的病房是單人間,光線明亮,一應設備也比較好。
他看了看病牀上的熱水瓶,裏面是空的。
擔心等梅長芸醒過來了會渴,就去熱水房接了開水,又回來倒了一杯晾着。
沒一會兒門口又進來了拎着飯盒的李瀟柔。
她看到程興國似乎有些驚訝,“姨父,你來了?”
“剛纔姨母情況急,都沒來得及告訴您我們來醫院了,叫您多跑了一趟吧?”
程興國緊皺的眉在見到李瀟柔後鬆了一點,語氣柔和:“沒事,魯首長他們家跟我說了。倒是你,最近你們學校不是事情多嗎,怎麼還有空來看你姨媽?”
李瀟柔走過去把飯盒放在桌子上,“瞧您說的,學校的事情哪有姨媽重要,我這不是專門回來給她解解悶嘛!”
她把飯盒打開,露出裏面從食堂打包的飯菜,都很清淡,兩份清粥小菜,粥裏有點肉末。
“不知道姨父來這麼快,我就只弄了兩份飯,想着姨媽也不能喫太油膩,索性都買了清淡的,您要是想喫別的,我再給您重新打一份?”
程興國看着那兩份飯菜,聽完她的話神情更溫和了一些。
知道病人不能喫油膩的,就跟着給她自己也買了清淡的,照顧病人的心情,不管怎麼說,這份細心很好。
“不用了,我還不餓,你姨媽這兒有我看着,你要是餓了就去食堂喫點好的吧,生病的又不是你,不用這麼委屈。”
李瀟柔抿脣笑道:“一份粥而已,哪有什麼委不委屈的...我就是擔心姨媽,也沒什麼胃口。”
說起梅長芸,程興國神色沉了沉。
妻子的身體他知道,上一次進急救室還是三年前,這幾年因爲控制的還行,沒往醫院跑,可是虧損卻越來越大,內裏消耗的精力是很難補回來的。
李瀟柔坐在一邊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忽而開了口:“姨父...您別怪我多嘴,姨媽在家裏的時候,我也看到了那份報紙,說句不該說的,這天地下長得像的人很多,也不一定就是月月。”
“再說了,月月都丟了十五年了,姨媽因爲這件事也是把身體都搞垮了,就算真的找回來,姨媽的病也不會立馬就好了,不如多花點時間找個好醫生,給她治病纔是正事。”
她觀察着程興國的臉色,一邊道:“我有個朋友在國外留學,那邊的醫學技術很發達,國內很多沒有的儀器他們那都有,要是姨媽過去看一看,說不定能治好呢?”
李瀟柔說完,程興國半晌沒回話,就在她猜測着他是不是生氣了,坐在病牀邊的人才緩緩出聲。
“人還是要找的,就算只有一點希望。”
“那是我們的唯一的女兒,丟十五年,丟五十年也要找。”
程興國淡淡的,眼中蘊含着不容置疑的堅定,只是在看向梅長芸的時候纔多了一絲哀愁,“你姨媽看着脾氣好,但實則性子倔,她不想跑那麼遠去治病,我們全家就誰都說服不了她。”
李瀟柔放在膝蓋上的手指一縮,將柔軟的冬裙攥成一團,指節泛白。
看來,她是攔不住人回來了。
...不過,回來了又能怎樣?
看她如今的狀況,只是個讀了兩年書的下鄉知青罷了。
程家家風嚴謹,肯定不會託關係讓她提前回城。
等她在村子裏磋磨幾年,很快就跟泥腿子村姑沒什麼區別,就算認回程家,應該也很好對付。
李瀟柔半掩的眸色閃過一抹厲色,再次擡起頭便蒙上一層水霧。
既擔憂又高興地跟程興國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一副很期待月月回來,生怕希冀落空的模樣。
兩人在病房裏守了一會兒,驀地,梅長芸驚呼了一聲:“月月!”
她滿面是淚地坐了起來,隨後眼前一黑,身體發軟地又倒了回去。
程興國嚇了一跳,伸手扶住了她:“長芸!別激動別激動,醫生說了你要靜養!”
梅長芸聽到他的聲音,雙手緊緊抓住了他的衣服:“老程!我夢到咱們的月月了,你...你快去找她,她在等我們啊!”
程興國聽到這話也忍不住眼睛一酸,紅了眼眶,“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冷靜一點,把身體養好咱們才能找月月...”
“不!”梅長芸一聽這個,頓時臉色又白了一些,“不能等!去遲了月月會怪我們的,我們現在就去!”
她緩了一下,眼前逐漸明亮起來,也沒管這是不是病房,掀開被子就要下地。
“唉!”程興國攔不住梅長芸,只能高聲叫護士過來。
他雖然在電話裏聽張媽說了報紙的事,但是沒有親眼見過,此時也沒有多急着要找女兒。
畢竟妻子的身體狀況在這擺着,他還是想先把她安撫好了再說。
可梅長芸一看他這種態度,兩捶就砸到他身上:“程興國!你是不是不想要月月了!咱們女兒都找到了,你還攔着我幹什麼!”
“我沒有...”妻子的兩拳頭根本一點力氣都沒有,程興國身上不痛,心中卻是十分難受心疼。
他知道梅長芸這麼多年爲了女兒的事憂思過度,但是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情緒化過了。
冷不丁見到,更多的是擔心她的身體受不了。
“長芸,你聽我說,月月既然有消息了,那肯定是能找到的,可是你的身體如果不好,等月月回來見到你的樣子,她也不會高興的!”
程興國苦口婆心地勸着:“你好好在醫院養着,其餘的事交給我,再不濟,還有老大老二他們,他們年輕,能跑,讓他們去找月月肯定更快,你說是不是?”
他一邊說,一邊想到在軍隊的四兒子程修傑。
本來他身體素質最好,偵查能力也強,讓他去找月月最合適不過。
可是這小子自從上次出任務回來一次之後,不知道又跑到什麼地方去了,一時半會兒也聯繫不上,只能叫別的兒子頂上了。
梅長芸在他的安撫下漸漸平復下來,李瀟柔也在此時上前扶住她的手,柔聲道:“姨媽,姨父說得對啊,月月是您的女兒,要是知道您身體不好還特地跑去找她,肯定會於心不安的。”
“您就在醫院好好養着,月月回來之後肯定會理解您的。”
梅長芸在兩人輪番勸說之下,最終還是躺回了病牀,被叫來的護士也給她檢查了一下,沒什麼大問題,才離開。
“我就這裏住着,你不用擔心,快去找月月吧。”梅長芸歪頭催促着。
程興國嘆了口氣,剛站起身,病房門口就衝進來氣喘吁吁的張媽。
她滿頭是汗,看到梅長芸醒了,剛張開的嘴又閉上了。
程興國看了梅長芸一眼,帶着她到了走廊,離得遠一些了才問道:“怎麼了?”
張媽抹了抹額頭的汗,“報紙不見了...”
“什麼?”程興國錯愕道:“怎麼會不見?家裏都找遍了嗎?”
張媽皺着眉,“我也奇怪呢,走的時候我記得是太太拿着的,她暈倒之後,好像就在地上,可是剛纔我回去看了,到處都沒有,我連垃圾桶都翻了,可那個報紙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程興國道:“那你還記得報紙上的內容嗎?”
張媽思索了一下,才道:“我沒仔細看,只知道那照片確實很像太太年輕的時候,不過那報紙是之前傑哥兒從甘市帶特產回來用來包臘肉的,上面還有什麼羣衆英雄幾個字。”
程興國一一記下,叮囑了一聲:“行,報紙的事先別跟她說,我怕她胡思亂想。”
張媽連聲應下。
程興國讓人回病房照看梅長芸,自己走到醫院的公用電話處,給大兒子打了一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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