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該流的血流盡了,傷口才能結痂
封遲淵爲她把事事都考慮周到，就怕她受半點委屈，她不能幫他做點什麼，但至少不該成爲他的顧忌，讓他因爲她爲難。
“三哥……”她輕聲開口。
“子衿，”封遲淵握住她的手，說：“你別擔心，我會處理好的。”
封遲淵好像一直都是這樣，每次有事情發生，他都會說：“別擔心，我會處理好的。”好想他是萬能的一樣。
可誰又會是萬能的呢？他不過是不想讓她煩心罷了。
“三哥你聽我說。”
子衿反握住他的手，那笑容讓封遲淵想起詩經裏那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目光流連處盡是清澈動人。
“三哥，我之前跟你說過的，其實我在哪裏、在哪個城市都沒什麼關係的，之前我覺得沒關係是因爲反正哪個城市對我來說都一樣，我一個人到哪兒都行。可是現在呢，我身邊有一個你，我想跟你待在一起，但我不想成爲你的顧忌。”
“三哥，其實你二哥說的很對，不管怎麼樣，你是封家的人，封家世代在京都紮根，你不可能一直在渝城待着的。你之前答應我了，我信你，我知道你答應我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的。”
“但是那樣的話你會很爲難，你家裏的人不會願意你爲了我選擇待在渝城的，我不想你因爲我爲難。”子衿靠在他肩頭，雙手環過他的腰，說：“三哥，回京都吧——我跟你一起回京都。”
封遲淵輕輕地擡起子衿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看進她的眼睛深處，哪怕看到一點點勉強，他就不願意讓她爲了他委曲求全的難受。
可是沒有啊，在她乾乾淨淨的眼睛裏，他只看到滿滿的情誼，沒有絲毫的委屈。
封遲淵一時有些難受，他想心愛的女孩能夠只按她自己的心意而活，可自己到底還是影響了她的決定。
子衿淺笑着，蹭了蹭他的臉：“三哥，我沒有爲難，真的。”
你能爲了我來到渝城，我爲什麼不能爲了你回到京都呢？
封遲淵輕嘆一聲，俯身把子衿抱在懷裏：“子衿，我真的很幸運。”有生之年，能遇上你。
子衿搖搖頭：“遇到你我纔是真的幸運，也就你受得了我這性子了。”
封遲淵說：“我本來想的是，我把這邊的事先處理好，回去一個月，然後再回來，不過這一個月就只能讓你一個人待在這邊了。”
“我不要一個人待在這裏。”子衿仰頭：“我不會做飯，你把我胃口養叼了就想跑？”
封遲淵輕笑一聲：“我本來也不捨得你一個人在這裏——不過，子衿，先別這麼快做出決定，你再想想，你的工作，朋友……都在這裏，不要因爲我草草做決定以後想起來會後悔的。”
子衿還是搖搖頭：“不會，就像幾個月前我從京都離開，那裏又何嘗沒有我的朋友老師，可我離開了也沒有後悔過啊。三哥，我不是那種想都沒想好就把話說出口的性子，你知道的。”
“子衿啊子衿……”封遲淵抱着她，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子衿想了想，問：“三哥，你是不是覺得我做事沒個定性，隨意的很，想回來就回來，想離開就離開？”
說要回渝城，沒隔多久就回了，現在又是離開渝城回京都，彷彿有點草率。
“怎麼會。”封遲淵摸着她的發。
子衿性子只是隨遇而安，而非沒有定性。
他喜歡她的隨遇而安。
而這一個只花了幾分鐘做出的決定，卻是決定了後來很長的一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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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遲淵送子衿回她這邊，自從上次抱子衿回了一次她這邊以後，封遲淵就習慣了直接把人送回家，然後再在子衿這邊坐一會兒。
他美名其曰：“你總在我那兒，你這兒都沒什麼煙火氣了，我來幫你添點人氣。”
子衿拿着新到手的木雕回了臥室，讓封遲淵自己在客廳待會兒。
“我把它放到臥室去，你等我。”子衿衝他晃了晃手裏的木雕。
封遲淵在客廳等了快十分鐘，可子衿還沒從臥室出來，他擔心，喊了兩聲子衿，無人應答。
他走進去，見子衿只是呆呆的坐在牀邊，又喊了她一聲，還是沒答應。
“子衿？怎麼了？”封遲淵走近，纔看見子衿手裏抱着那隻習慣放在牀頭的棕色小熊。
“子衿？”封遲淵坐到她身邊，又輕聲問道：“怎麼了？”
“三哥……”子衿開口，竟是帶着哭音。
封遲淵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聽不得她這般，心疼得無以加復。
“怎麼了，子衿，跟三哥說說？”
“三哥……”子衿抓緊了手裏的小熊，有些呆滯：“我走了，程晏他怎麼辦啊……”
封遲淵頓住了，對啊，還有程晏，他太久沒有出現在他們面前了，他都快忘了這個人了。
程晏之於子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其實封遲淵多少是有些羨慕和嫉妒程晏的，他清楚的知道，在子衿心裏，程晏是家人、是哥哥、是一直都值得相信和依靠的人，是永遠不會拋棄她的人。可對於自己，子衿卻沒有那般的信任的吧，還是會擔心有一天他們會分開……
“程晏是因爲不放心我，所以才從放棄了京都好好的工作，放棄了那裏更優渥的環境回了渝城的……可是我現在又要走……他不可能像你這樣又調回京都去的，他一個人在渝城……我……他……”子衿口齒無措。
封遲淵抱住她：“子衿……你把程先生約出來吧，我們一起喫頓飯，其他的我來處理好不好？”
“不要……”子衿眼睛都紅了，“纔不要，他會難過的，他不會想看到我們一起的……”
所以之前雖然程晏提過一起喫頓飯的事，她也沒去做，那樣程晏不會好受的。
封遲淵捧着她的臉，抹去她眼角的淚水：“子衿，難不成你要我和程先生這輩子都不再碰面？”
“……”子衿咬着脣，不語。
“我跟程先生不可能一直不見面，而且不見面不代表不存在，與其這樣躲避，還不如面對。傷口想要結痂，就要把該流的血流盡了纔行，傷口能結痂才能好，是不是？”
“……”
“我去跟程先生聊，好不好？”
“不……”
封遲淵還想繼續勸：“子衿……”
子衿打斷他的話：“我和你一起去見他。要不然……”
要不然什麼呢……封遲淵明白過來，要不然程晏會更難過，會以爲子衿在躲他。
“子衿。”
子衿：“嗯？”
封遲淵嘆氣：“你這麼爲他着想，我有點嫉妒啊。”
子衿要笑不笑，似哭非哭；“三哥——！”
“好了，別難過了啊。”封遲淵說，然後去拿她手裏的小熊，子衿抱緊了些，看他：“你幹嘛？”
“……我只是想看看。”封遲淵莫名憋屈得很，說：“難道我還跟你搶這麼只醜得要死的熊不可？”
子衿反駁：“不醜。”
“你不醜，它醜。”
子衿看着懷裏的熊，有嗎？
子衿突然笑了：“我們怎麼跟兩個小孩子似的。”
封遲淵也嘴角翹起。
“子衿，看來我上次不該送你一條裙子，送你一隻熊，你更喜歡吧？”
“說不定啊。”子衿把熊塞到他懷裏：“喏，給你抱一會兒。”
“……謝謝。”封遲淵看着被放到自己腿上的小熊，伸手握住小熊的手，捏了兩下，又拍了拍那張賤兮兮的熊臉，對子衿說：“你要是有它這麼聽話就好了。”
子衿：“……你還給我！”
鬧夠了，子衿心情好了些，封遲淵才問道：“子衿，除了程先生這件事，你的工作怎麼辦？”
“我的工作本來就有三個月的實習期，現在實習期快到了，但正式合同還沒簽，雖然就這樣走了不太好，但是……”子衿笑了笑，不太好意思。
“我很抱歉……”
“不，你別這樣說——還有，我打算還是要做到實習期結束，不管是出於我對辦公室的感情還是出於以後的簡歷來說都是，今天是二十三號，還有八天，這個月結束的時候我就好啦，倒是你的工作怎麼辦？”
“這個不用擔心。”封遲淵說道：“我也會在這個月結束的時候處理好醫院的事。”
還有程晏的事。
子衿靠在封遲淵身邊，像極了窗臺上相互依偎的兩個木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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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封遲淵給程晏打了一個電話。
程晏接起來：“你好，我是程晏。”
“你好，我是封遲淵。”
“……”程晏說：“好久不見，有什麼事嗎？”
程晏一頓，又有點緊張的問道：“還是說丫頭出什麼事了？”
“沒有，子衿沒有出事。”封遲淵抿脣：“我和子衿想請你喫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有時間。”
“……我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讓你突然有想請我喫飯的想法？”
封遲淵想，程晏果然還是有腦子的。
“我也想先跟你說了，免得到時候大家尷尬——下個月初，子衿會和我一起回京都。”
“……爲什麼？”程晏有了怒氣：“你知不知道她有多不想再回到京都那個地方？她所有不好的回憶的都在京都，你卻要吧她帶回去，這就是你對她的愛？”
“……”封遲淵說：“程先生，子衿是個成年人了，她足以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以及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我很愛她，所以我不會強迫她做任何她不喜歡的事，同樣，她決定的事我不會去幹涉。”
“程先生，我不否認你對子衿的感情，同樣你也沒有立場懷疑我對子衿的感情。”
“程先生，我想你不該用你以爲的對她好的方式去約束子衿，她不會喜歡的。”
程晏沉默了會兒，說：“或許你說的有道理，但我還是傾向於最開始就不要讓她受到傷害，我們相識相處多年，看着她從小一路長大，沒你這麼大的心，捨不得她受半點傷害。”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封遲淵坐在辦公桌面前，看着手機，輕敲着桌面，如果這個時候辦公室裏有人的話，就能看見他毫不掩飾的煩怒。
沒幾分鐘，手機響起來，是程晏又打了回來。
“……程先生。”
“……她知道你給我打電話嗎？”
“我有跟她說過會聯繫你。”
“……好，你把時間地點發到我手機上吧。”
程晏掛了電話，不難過是假的，他追着子衿回到渝城，卻因爲封遲淵的出現，連基本的在子衿身邊照顧她這樣的要求都沒辦法得到滿足。現在小姑娘又要跟着封遲淵回京都，要把他一個人留在渝城了……
晚上喫飯的時候，封遲淵對子衿說：“我跟程先生聯繫過了。”
子衿握着筷子的手一頓，“哦”了一聲：“他說什麼了？”
“他說好，我們約了這週六晚上。我還告訴他了，我們打算回京都了。”
“……哦。”子衿戳了戳米飯，“他是不是很不高興啊……？”
“嗯。”
氣氛有些壓抑了，子衿總覺得封遲淵的那一聲“嗯”帶着隱約的怒氣，仔細想想，也是……
可她沒辦法不在乎程晏，沒辦法不受程晏的影響。
子衿也不說話了，她可以對討厭的人甚至是陌生人巧舌如簧妙語連篇，但在熟悉親近的人面前卻往往不善言辭，怕說錯話把情況搞得更糟糕……
飯後，封遲淵從廚房出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子衿有些呆怔的坐在沙發上，連書都不看了。
嘆氣一聲，終於還是捨不得對她生氣。
他走過去，半蹲在子衿面前，擡頭看她，輕撫着她的臉頰：“乖，不生氣好不好？”
子衿眨眨眼，眼眶中有水霧，還有不解：“我沒有生氣啊，不是你在生氣嗎？”
“我沒有……”
“明明有，我不瞎……我知道，我因爲程晏的事在你面前連個笑臉都沒有，你不高興，但是我沒辦法啊，真的沒辦法，我，我和程晏從小一起長大，我沒辦法不在意他啊，我……”
“好了，好了……子衿乖啊，不哭了。”封遲淵摸着她的臉，在她眉眼處淺淺的烙下一個吻，滿滿的歉意：“子衿，我很抱歉，我不是在生你的氣，真的……”
子衿淚眼朦朧，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哭了呢，她本來不是愛哭哭啼啼的性子啊，她最討厭那種愛哭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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