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封遲淵不是這樣的,也不該是這樣的
她很少看到他這般脆弱的模樣。
整張臉上血色全無,和額頭上那白紗布有的一拼。
想起程晏說,封遲淵出車禍可能是他是故意的,子衿心緒有點複雜。
是,事情發生的太巧了。封遲淵在她去機場的路上出了車禍,車禍沒有波及到旁邊半個人,甚至不足千米之外就有一家級別還不錯的醫院……
可她不願意這樣去想面前躺在病牀上的這個人。
封遲淵不是那樣的,爲了所謂的情情愛愛可以豁出命去……封遲淵也不該是那樣的,他可以高傲,可以謙遜,可以目中無人,可以若春風沐浴,也可以目中無人眼高於頂……但偏偏不該是爲了男女間的情愛不計後果的。
所以,她想,這應該是一場意外罷了。
……
這麼一呆坐,便是兩個小時過去了。
許是麻藥過了,封遲淵微微動了動,有要醒來的跡象,子衿這才注意到,原來不知什麼時候天都黑了,室內沒有開燈,昏暗得她幾乎看不清封遲淵的臉。
於是她起身想要去開燈,同時在心裏犯嘀咕,封遲默說會有護工來,可是這護工是不是來得太慢了?
子衿剛起身,手便被拉住了。
子衿回身低着頭去看,黑暗中明明什麼都看不到,但是她就是覺得,封遲淵盯着自己的目光很有侵略性。
“……不許走。”他虛弱地開口。
子衿“嗯”了一聲,說:“我去開燈,室內太暗了。”
封遲淵遲疑了一下,這才放開了她的手。
子衿走到門口開了燈,又折返回來,站定在病牀前。
封遲淵突然呼吸一滯,因爲他看見子衿朝自己傾下身來了。
……
可惜,封遲淵期期艾艾有點期待又有點緊張的劇情並沒有發生,子衿只是傾過身子去按牀頭的鈴而已。她還記得,醫生說病人醒了就按鈴叫他們。
按了鈴,子衿才坐回去了,輕聲問道:“你怎麼樣?”
封遲淵很老實的賣可憐:“腦袋又疼又昏,身上也不舒服。”
子衿面上表情還是淡淡的:“等一會兒,醫生就來了。”
封遲淵看着她的表情,太淡了……不失望是假的,但是他還是笑了笑,問道:“你一直在這兒?”
子衿說:“最開始你爸、你二哥、二嫂、謝書墨的父母都來了,後來剩下你二哥二嫂還在,等你從手術室出來了以後你二哥二嫂才走的,你二哥臨走之前託我先照顧你一下,說等會兒有護工來。”
封遲淵“哦”了一聲,才問道:“你……的航班?”
子衿涼涼的擡眼,看了他一眼。眼中含義不言而喻,典型的在說他得了便宜還賣乖。
封遲淵又笑了,剛要說話,病房門就開了,醫生和護士走了進來。
問了封遲淵現在的一些基本反應,做了基礎檢查,醫生在病歷卡上邊寫邊說:“有輕微腦震盪,好好養着就成,沒什麼大事。”
子衿問道:“那……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封遲淵聞言,看了看子衿的臉,眸中晦澀難明。
醫生說:“我的建議是留院觀察幾天,等情況再好轉一點再說出院的事……如果着急出院也沒事,回家注意一點,不要喫辛辣冰冷的食物,不要太過操勞就好。”
子衿剛要說話,封遲淵已經接過話來:“不急,還是聽醫生的吧,再多觀察幾天。”
子衿嘴脣蠕動了下,但什麼都沒說。
護士給封遲淵掛上吊瓶,然後就喝醫生一起走了。
病房內安靜了下。
子衿看了看時間,剛想問封遲淵餓不餓,手機就響了起來,不是來電,是微信消息通知。
打開,是羣裏小九再問明天早上開不開會。
之前子衿在的時候,大家有個習慣,每天早上都會開一個內部的簡短小會。子衿這次請假了,他們的內部小會就暫時停了,本來她的安排的今晚就能回到渝城,不會耽擱了明天的工作。
小九這麼問,也是顧及到她纔回到崗位,不知道子衿的安排是還是之前那樣,照常,還是說先暫時停一天小會。
可是她現在在京都,回不去。
她沒忘記給程晏和言琛打個電話回去,但居然把工作給忘了……
子衿扶額,起身要往外走。
封遲淵喊她:“你……你去哪兒?”
子衿想了想,還是解釋了句:“我暫時不回去,要安排下工作。”
封遲淵點了點頭。
子衿走到外面走廊,給上司打了個電話。她想的是最好不要繼續請假了,已經請了三天了,接下來也沒個定數,請假並不好,影響工作。
所以子衿打的注意是接下之前上面給的一個差事。
之前雜誌社開大會的時候,探討“追尋志”這一塊的時候,有提到幾個地點的幾個特色地方,意思是可以安排出差,特意尋稿。但是子衿他們小組內部開會的時候,對這個點子是一半支持、一半反對的,剛好剩她一個沒有表決。
最後子衿選擇了放棄這個點子,雖然她其實覺得這個點子還是有價值的,但只因爲那幾個地點裏面提到了京都,那個時候,子衿對這個地方、甚至是這兩個字都避之不及,加上剛好組內投票的結果微妙之處,所以她選擇了回絕。
如今……子衿想,可以跟上面商量一下。這個點子本來就有可行性和實現價值,所以說服起來並不難。
只是上司覺得奇怪,隨口問了句:“子衿啊,你之前不是否了這個點子嗎,我勸你再想想你還很堅決的樣子,怎麼突然改了主意?”
子衿自然是不可能把真相全盤托出的,但是也知道全部瞞着並不合適,所以說道:“我不是剛好到京都來了嗎,本來是今天就可以回去的,但是臨時發生了點事,剛好錯過了班機。不過,剛剛已經處理好了。然後我就想起了之前的這個提議,之前本來就覺得還是有可行性的,剛好組內也是一半一半。我到京都來,也算個緣分。”
“那你現在是怎麼打算的?”
“我現在的打算是,同意這個點子的想做的人我從裏面調兩個過來跟我一起,剩下的就在雜誌社留守着交接工作。不同意這個點子的,我不想強求,畢竟認同感對工作熱情高低很有影響,恰好這幾期板塊的內容差不多都定了,讓他們繼續着手這方面就是。”
“嗯,那你自己看着來,調什麼人你們內部協調好就成。不過呢,這醜話還是要說在前頭的,最多一個月,我要一個完美的成果。”
子衿含笑:“好。”
工作協調好,子衿回到病房,看着封遲淵,問道:“你餓嗎?”
封遲淵點了點頭,又說:“你給我做嗎?”
子衿看他一眼:“我去哪兒給你做去?”
封遲淵一噎,沉默了。
子衿看着他這幅本來就可憐的、還故意賣可憐的臉,最終嘆氣說:“你打個電話給你二哥,問問他護工怎麼還沒來。”
封遲淵問:“……你這麼着急走?我就這麼……遭你嫌嗎?”
子衿覺得他們的腦回路真的不太一樣,看了看他,還是解釋了:“你現在在醫院,換洗衣物什麼的總得帶一身吧,你還要喫東西,可是護工沒來,萬一我走了,你出點什麼事怎麼辦?”
封遲淵頓時眉開眼笑,他就知道他的子衿善良又心軟。
於是封遲淵給封遲默打了個電話。
封遲默接起電話來的第一句話就是:“你還活着呢?”
封遲淵冷冷的笑。
封遲默掏了掏耳朵,說:“行了,護工馬上到。”
的確是馬上,掛了電話不到三分鐘,人就來了。
子衿再傻,也知道這是人故意的,早就到了就是不過來病房。
至於爲什麼故意?其後含義,子衿只是扯了扯脣角。
封遲淵自然知道她現在的想法,期期艾艾的喊了聲:“子衿……”
子衿沒跟他繼續糾纏這個事,只說:“你現在住在哪兒?”
封遲淵一頓,說:“還是萬景別苑的公寓。”
子衿點點頭,說:“鑰匙給我吧,我去給你收拾幾件衣服來。”
封遲淵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號服,說:“我帶出門的鑰匙不知道去哪兒了,你直接去吧,以前放備用鑰匙的地方還放着一把呢……”
子衿一怔,隨即若無其事的點頭。
子衿自認不是那麼粗心大意的人,但是以前封遲淵總覺得她會有一天忘記了帶鑰匙或者是把鑰匙弄不見了,所以一直有放備用鑰匙在門口。
沒想到這麼多年了居然還在。
…………
子衿從地毯靠近門的一邊拿出備用鑰匙,開門進了屋子。
換了鞋,看着面前既熟悉但好像又很遙遠的的屋內陳設,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
進了主臥,牀頭櫃上相互依偎的兩隻小熊讓她再次失了神。
打開衣櫃,看着裏面她以前沒有帶走的衣服仍然佔據着半壁江山,子衿有些茫然。
六年時間,她換來了一個心如止水。
可他呢?
子衿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在屋內轉了一圈,主臥,客臥,書房,客廳,陽臺,廚房……
不動容嗎?
那是不可能的。
沒有人能在看到和六年前一模一樣的陳設的時候毫不動容。
可她突然升起一股後悔來,她有些害怕會繼續和封遲淵糾纏來糾纏去的……她是真的想要一個平淡的生活,而封遲淵本身就代表着不平淡。
…………
子衿回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小時候了。
期間封遲淵越等越急,子衿這一去……實在太久了。
他不否認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讓子衿去看看萬景別苑裏的那些陳設……企圖喚起她的那些被她死死封在最深處的回憶。
好在子衿回來了。
護工站起身:“傅小姐你回來啦,那我就先走了……”
子衿錯愕:“您這就走了?”
護工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上面就是這麼吩咐的嘛,病房裏有人在的時候不需要她,沒人的時候她來看着等人回來就成。
護工又說:“您放心,需要我的話給我打電話,我很快就過來了。哦,對了,這是我的電話號碼……”
護工遞出來一張紙條,子衿接過來,看了看那上面的號碼。其實她更希望護工能留下來,最終什麼也沒說,畢竟人家又不是受命於她的。
護工走了,子衿把帶來的裝了衣服的袋子放到一邊,然後把保溫桶放到牀頭的櫃子上。
封遲淵看着她打開保溫桶,問道:“你怎麼……去了這麼久?”
子衿說:“煮了點粥。”
“……”封遲淵淡淡的笑了笑:“你會煮粥了啊……”期間酸楚,只有他自個兒能體會了。
子衿隨意的點了點頭,沒說話。言琛那孩子喜歡喫她做的東西,她一直不大明白爲什麼,畢竟先前她做出來的東西十次裏面半數都會糊掉或是沒煮好,就算煮好了的,也不是什麼很好喫的東西。
心理醫生說,言琛這個情況,應該是因爲對她的依賴吧。
但是既然言琛喜歡,她就好好的給他做,總不能讓孩子跟着自己連喫都喫不好吧……
本來以爲很難的,畢竟她那麼多年都沒學好過。但是沒想到學起來,其實也還好……雖然過程慘不忍睹,但是結果還是不錯的。
她才明白了,其實世上哪有什麼難事,不過看是不是有心人罷了!她以前學不會,但是因爲最初有母親展娥,沒隔多久又有了封遲淵,沒有壓力和動力,自然學得半吊子。可一旦認真起來,也還好……
子衿把保溫桶和勺子遞給封遲淵,說:“喫吧。”
封遲淵接過來,問她:“你呢,吃了嗎?”
子衿點了點頭:“我剛剛喫過了再來的。”事實上,子衿沒有喫,她沒胃口。可她不打算跟封遲淵說,說了又怎麼樣?怪麻煩的。一頓不喫又餓不死。
封遲淵見她神色認真,沒看出其他端倪,便相信了她的話。
他便什麼都不說了,只靜靜地喫着粥。
味道還不錯……可是他心裏很不舒坦。
他知道她在廚房廚藝上沒什麼天賦,學的話也沒什麼毅力,所以以前他向來是樂見其成的,任她十指不沾陽春水,反正他會做,虧待不了她的胃。
……可是如今,他的子衿長大了,連以往不熟悉的廚藝都拾掇了起來,難怪……難怪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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