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她的六年(2)
最終救護車停在了子衿的公寓的樓下，但苦於不知道具體的房間號，只有乾着急，一層一層樓的敲也不是個事，好在程晏當時回來了。
程晏一直不放心子衿，所以儘快結束了工作回來。
結果剛到子衿樓下，就看見救護車，皺着眉頭，下意識就不安了，上前去問，對方本來不願意告訴他一個陌生人，但程晏實在不安心，所以不放棄的拿出手機翻出子衿的電話號碼，問道：“剛剛打電話的是不是這個號碼？一個女孩子？”
對方一看，可不是嗎！
於是急衝衝的跟在程晏後頭上了樓，把子衿帶到了醫院。
好在還沒有耽擱太多時間，最後大人和孩子都安好。
醫生似是很肯定子衿沒有遵醫囑好好休息和喫那些給她開的利於安胎的中藥，子衿辯解不得，急得都快哭了，遵醫囑遵醫囑！她怎麼沒遵醫囑了！這些醫生莫不是庸醫，要不然爲什麼一直只會叫她安心安心不要煩惱！
結果有什麼用！什麼用都沒有！那個中藥也是！她喫一次吐一次，但還是再喫，可喫久了身上都起了疹子，這讓她還怎麼敢喫……
程晏打發了醫生，抱着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輕聲說道：“好了啊，沒事啊，你沒事，孩子也沒事，別擔心啊……”
子衿忍不住哭，哭着哭着又想起來不能哭，對孩子不好，所以就趕緊止了眼淚，小聲小聲的哽咽着。
“我不要這個醫院了！這個醫院我不信他們！他們之前還說我的孩子有問題，可是到現在也沒有給我一個結果！我不要這家！”
“好好好……轉院，我們轉院好好檢查。”
於是等子衿身子好一點了，程晏就把她轉到了京都中央醫院渝城分院。這家的婦產科名聲很不錯，但是之前子衿不想來這兒，怕遇到熟人。雖然她和封遲淵已經走了很久了，現在估計除了那幾個比較熟悉交流過多的應該也不認識她，而且認識的那幾個都不再婦產科，但是她還是下意識避着這兒。
可是如今卻是不去想那麼多了，沒有什麼比她的孩子重要。
再從頭到尾詳細的檢查了一次，等待檢查結果的時候，原先那家醫院之前的檢查結果出來了，子衿忐忑的看着程晏打開文件袋。
程晏始終皺着眉頭，最終舒展開來，把單子都遞給子衿，說：“沒事，先前檢查的有點偏差，詳細一點檢查了以後發現沒事……剛好這邊這家醫院也做了檢查，等這邊的結果出來，如果都一樣沒事的話，可以放寬心了。”
子衿抱着那些單子一張一張的看，最後才勾起了嘴角，低頭摸着自己的小腹，孩子沒事就好。
既然這樣，子衿就提出要出院，她不喜歡在醫院裏待着，沒病也待得有病了。
這次程晏卻搖了頭，伸手摸着她的頭，說：“子衿，我們住院好不好？住到醫院去，就不會一直這麼憂心，畢竟……萬一真的有事，就在醫院的也方便。你這次嚇着我了，我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看着你，我擔心。”
子衿咬了咬脣，有些感激又有些抱歉的說：“程晏……謝謝你，讓你一直爲我操心……”
“說什麼呢……”程晏輕輕地推了推她的額頭，笑說：“我們好歹一起長大，你既然是把我當哥哥，那親人之間就不要說謝謝，也不要說抱歉。”
子衿最終同意了住院。於是她在孩子五個半月的時候住進了醫院，不過一日三餐程晏不敢讓她喫醫院食堂的飯，特意給家裏定期來做衛生的阿姨加了錢，說好了他忙的時候，讓阿姨給子衿做飯送來。
這天阿姨帶着飯來的時候，發現子衿的病房內換了個室友。
其實以程晏如今的財力，讓子衿單獨住在一間病房倒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是他顧忌到子衿本來就有些沉悶，不如多一個同住一室的人，都是產婦，向來是笑着的，也許能讓子衿心情好一些。雖然也許子衿看到別人偶爾是家人環繞會覺得有些形單影隻，但是……還是比讓子衿一個人住在單人病房的好。
兩害相比取其輕，程晏最終給子衿安排的普通病房，之前同住的產婦是個很愛笑的，時常跟子衿說笑，還很大方的讓子衿看一看，摸一摸她出生了大半個月的胖小子。
“你別擔心啊，把身子養好，心態放寬了就好了，我懷這個臭小子的時候整天吐個不停，人都瘦了一大圈，結果你看，我家臭小子又白又胖。”許是看出來子衿眉宇間的擔憂，對方很善意的開解。
子衿笑着點頭，對方的善意讓人感動。
如今那個產婦出院了，今天換進來一個已經孕期九個月的女子，那個即將成爲媽媽的女子似乎並不太愛說話，所以整個上午子衿與她交流不多，不過名字還是知道的。
對方叫禾佳，眉宇間的憂愁比她還明顯。
畢竟不熟，子衿也不愛打聽別人的**，所以就沒有問。
可是這天晚上，程晏來到醫院，看見她邊上的牀位上正在喫晚飯，且眉頭不展的禾佳，皺了皺眉。
他讓子衿住在這個病房，可不是想有這麼個看上去比子衿的狀態還差的舍友……雖然這樣說對那個新來的女人有點不好，但是他的確是這樣想的。
扶着子衿去樓下散步的時候，程晏說：“剛剛在病房我沒好開口說，你旁邊那個牀位的孕婦是……？”
子衿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她是今天才來的，我聽醫生跟她說話的時候提到說她現在已經懷孕九個月了，下個月的這幾天差不多就要生了，讓她以孩子爲重，不要去想那些傷心事了。”
程晏驚訝：“她看上去不像是九個月了的樣子啊……而且，看上去應該算是高齡產婦了吧……”
子衿說：“是啊……她之前應該是生過一次了的，我聽醫生跟她說起說，二胎比頭胎容易些……不過那也都是別人的事，我們還是不要去管了。”
程晏嘆氣：“我哪是在意別人的事啊，你看那個大姐的模樣，我就怕你好不容易好一點了，又被她給帶跑了。”
子衿笑了笑：“你想得也太多了。”
程晏說：“這哪兒是我想得多啊……唉，還是你之前住一個病房的那個好，一直笑眯眯的，看上去就舒坦。”
“好啦，別擔心啊。”
“……你別去管別人的傷心事啊，保持自己的心情愉悅就好了，那樣對孩子和你自己才都好……不如我們換個病房吧？”
子衿啞然失笑：“換了病房萬一同住的還是一個眉宇憂愁的怎麼辦？再換？好啦，別多想啦，大不了……我以後少跟她說話，無聊的時候就到病房外跟護士們嘮嗑好了。”
程晏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如今孩子已經六個月了，兩個小傢伙把子衿的肚子撐得圓圓的，可是子衿還是那麼瘦……他都有些擔心，是不是肚子上的重量比子衿原本的重量還重……程晏是想過要給封遲淵一個電話過去的，但是又有些不甘。
憑什麼呢？他封遲淵憑什麼對子衿不管不顧的，現在還要他打電話過去成全他的閤家美滿？而且……封家不喜歡子衿，那麼強硬的要讓子衿和封遲淵分開，就算勉強爲了孩子接受了子衿，那有有什麼意思呢？子衿也不會喜歡的。
還有的不甘就是……他現在每天陪着子衿，他覺得很好……很滿足。偶爾醫生和護士會把他和子衿湊對，子衿尷尬的解釋，他卻笑眯眯的暗自應着……他想，或許，可以這樣繼續下去……
…………
子衿和禾佳同住一週了，但是一直沒什麼交流。
這天子衿去做常規檢查了，自從上次鬧了點紕漏害得她以爲孩子有事之後，雖然後來的檢查結果確定了孩子沒事，但是子衿也是半點不敢放鬆，常規檢查都不敢落下。
程晏有事，所以是阿姨陪着子衿去的。
阿姨扶着子衿回到病房的時候，聽着裏面壓抑的哭聲，有點面面相覷，不知道是該進去還是不該進去。
進去吧……人家正在哭呢，多尷尬。
不進去吧……子衿剛做完檢查，還是臥着休息比較好。
好在她們沒糾結多久，裏面的哭聲停了下來，她們也就當什麼都不知道的推門進去了。
不過讓人有點驚訝的是，裏面還有一個大男生，高中年級，也是眼睛通紅。
看見子衿和阿姨回來了，兩人都是抹了眼淚，還是有點尷尬的笑了笑。
“回來了，”到底一起住了一段時間，平時雖不算多熟，但也不是一點也不交流的，見她們回來了，禾佳打了聲招呼，拉過身邊的大男生，說：“這是我大兒子，言禾，現在在讀高二，馬上就上高三了。”
子衿有些錯愕，上高二的話，再怎麼也是十六七歲了吧……禾佳雖然看上去也三十多了，但是沒想到居然有一個這麼大的兒子……
但子衿只呆了一瞬，就反應了過來，對言禾笑道：“你好啊。”
言禾點了點頭，沒說話。
言禾沒一會兒就走了，阿姨也沒繼續待多久也走了。
病房內只剩下了子衿和禾佳，子衿看着禾佳的樣子，可能是因爲懷孕的原因吧，她現在心腸軟了許多，雖然之前跟程晏說了不要多管閒事，但是看着禾佳挺着個大肚子暗自垂淚的樣子，她還是沒忍住開口：“禾佳姐，你不要把事情堵在心裏，對孩子也不好……如果你願意的話，不如說給我聽聽吧。”
“跟別人傾訴一下，有利於情感的發泄……”子衿說。
禾佳愣了下，突然眼淚又波濤洶涌起來。
就像是，小時候小孩子要不到糖喫的時候在地上撒潑打滾，你要是不去理他，他自己等會兒就會從地上爬起來，就算心裏還是不舒服，但是至少眼淚會收起來，因爲他知道，不會有人因爲他的眼淚而改變主意給他糖喫。但是一旦他撒潑打滾的時候大人去安慰他了，換來的就是更加厲害的掉眼淚。
禾佳現在的狀況也差不多是這樣。她把事情憋在心裏太久了，可是她只有一個馬上要上高三的兒子這一個親人，不可能跟孩子傾訴，只能繼續憋悶在心裏。
禾佳在哭，子衿就給她遞紙巾，在她的啜泣中漸漸知道了禾佳爲什麼一直以來這麼低沉了。
禾佳的親人是個緝毒警察，她的父親是，母親也是，後來她也嫁給了一個緝毒警察。從小到大她已經習慣了緝毒警察的生活作息，以及可能突然消失兩三個月，去做臥底去了。
其實最開始禾佳要嫁給同行，禾佳父母並不同意，他們不希望女兒結婚成家以後還要擔驚受怕。但是禾佳堅持，所以禾佳父母拗不過，只好點了頭。
於是禾佳二十一歲這年，嫁給她的丈夫言警官。他們的感情很好，事實上，之前有一次禾佳父母都去臥底了，因爲不放心當時才高三的女兒，所以拜託了上級能找人照顧一下他們的女兒禾佳，言警官當時剛剛進入警局，就被派到了禾佳身邊。感情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他們的感情很好，結婚的第三個月就懷孕了，次年生下了言禾。同年，禾佳的父母都消失了，禾佳知道，他們這是又臥底去了，心裏擔心，但是也不是沒底。
直到他們都消失了一年了，禾佳越來越慌，問丈夫，丈夫也不願意告訴她。她也明白，那是內部機密，就算她是家屬，也是不能說的，可她還是擔心得要死。
後來……她的父母再也沒有回來過。
禾佳父母死在了那次臥底行動中，卻連屍首都沒辦法堂堂正正的舉行葬禮入葬。
那之後禾佳就有些神經敏感了，每次言警官去出行任務的時候，她就夜夜難成眠。
如此日積月累的，她一下子就身體衰弱了。
言警官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可是卻別無他法，工作還是照樣要繼續的。
直到去年，她三十八歲的年紀查出來懷孕了。言警官本來是想，她現在生產的話，年紀太大了，不安全，所以想不要這個孩子，但是禾佳死活要留下，言警官只好點頭。沒隔幾天，言警官回來了，對她說：“佳佳，你聽我說，我前兩天已經跟上面說過了，我打算退下來了，不在前線了，我這個年紀，也差不多該退了。”
禾佳很高興，言警官也在笑：“我退下來了，就能有更多的時間陪你和孩子了。”
可是，沒過幾天，言警官卻又說，他還要做最後一次臥底，做完這次，他就徹徹底底的退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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