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是挺擠的,田馨捶捶腰,春運人真的多,過道的人滿滿當當的,幸虧她有座,不然這幾個小時很難熬。
趙桂芬和蘇蔚蘭幫忙拎東西,田馨說:“蔚蘭,現在有種麪包服是新流行的,年輕女同志喜歡穿,我給你留了一件,回家你試試。”
田馨給蘇蔚蘭留了一件淺黃色的,蘇蔚蘭平時也喜歡穿黃色的裙子。
女孩子都愛漂亮,蘇蔚蘭的眼睛都亮了:“真的嗎嫂子?太謝謝你了。”
趙桂芬說:“不用往蔚蘭身上花錢,你們小兩口賺錢過日子也不容易,你還得上學呢。”
田馨說:“媽,你放心吧,我們不缺錢花。”
家裏一切都好,趙桂芬說,上星期,蘇蔚江來過一次家裏,提了好幾樣東西,說給趙桂芬提前拜年,趙桂芬沒敢收。
老二一家就是瘟神,輕易不敢沾惹,張秋蓮那個人,趙桂芬跟她共事多年,早就怕了她,恨不得離她遠遠的。
蘇蔚江話說的漂亮,什麼他是小輩,給大伯母拜年是應該的,還說他媽不懂事,讓他們別計較,畢竟都是一家人。
最後趙桂芬感慨一句:“蔚江是真有心眼,心思深沉,令人捉摸不透。”
蘇蔚蘭看的明白,冷笑道:“蘇蔚江的意思明擺着,傻子都懂,無非就是看我哥我嫂子去了首都,有本事,不想斷了這門親戚,以後想攀附唄。”
如果蘇蔚江真的懂事,在張秋蓮來家裏鬧時就應該攔着,蔚雁結婚也該勸着,而不是跟她媽通風報信,大鬧姐姐的婚禮,他就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說話冠冕堂皇的。
田馨記起來,去蘇蔚冬姑姑那時,見到過蘇蔚江,還沒畢業就削尖腦袋想往首都鑽,這是想辦法找門路呢。
或許正如蘇蔚冬所說,親姑姑沒幫上忙,又把心思擱到了蘇蔚冬身上。
田馨和蘇蔚冬才懶得管二叔家的事,田馨道:“媽,我跟蔚冬心裏有數,咱們想的一樣,二叔一家,以後就斷了來往,也沒有聯繫的必要。”
親戚斷了道說出去不好聽,但自己心裏舒爽踏實。
趙桂芬也顧不得面子,她自己無所謂,還有兒女呢,蘇蔚冬混出來不容易,不能被老二一家拖後腿。
田馨問:“蔚江來你這,也不會放過蔚雁那,那是他親姐姐,肯定琢磨着怎麼利用上,蔚雁跟你提過嗎?”
趙桂芬點頭:“上回蔚雁過來,說過一次,說蔚江去找了她,涕淚橫流的,說自己對不起幾個姐姐,還有一年多畢業,怕分配不了好的工作單位,,蔚雁沒理會,硬着心腸打發了。”
蘇蔚蘭說:“以前我蔚雁姐受了不少委屈,他這個當弟弟的從來沒關心過,有事求她,就一副委屈的樣子,我最煩他了,趕緊畢業離開省城吧。”
蘇蔚江那頭,恐怕也不會死心,蘇蔚江的心氣高,省城都瞧不上眼,鉚足勁頭往首都跑呢。
田馨也不怵,在心裏已經默認沒了這門親戚,就算是求到她這,田馨和蘇蔚冬也不會管。
蘇蔚江這個大學生,是一家人咬着牙供出來的,幾個姐姐因爲他犧牲了自己的幸福,對於這種冷血忘恩負義的人,田馨除了鄙視,沒有其他更多的情緒。
反正二叔一家灰溜溜回了老家,不在省城折騰省心不少。
回了家,雞窩裏的肉雞咕咕咕叫,一切都那麼熟悉,趙桂芬趕忙去廚房煮薑湯水,這幾天天冷,她怕倆孩子凍感冒了,回家喝完薑湯水,出一身汗什麼病都找不上來。
烤鴨不能一直留着,田馨稍微歇了一會兒:“媽,帶的烤鴨我去分分,咱們家留兩隻。”
“首都的烤鴨我知道,挺有名氣的,之前你姑姑也帶過,價格挺貴的,花這錢幹啥。”
田馨知道趙桂芬過日子節儉,也沒說價格:“沒多少錢,大夥一起嚐嚐鮮。”
田馨讓趙桂芬找了個黑袋子,把幾隻烤鴨裝了進去,從外面也看不出是什麼。
陳奶奶就在隔壁,田馨先去了陳奶奶那。
這才半年沒見,陳奶奶蒼老了不少,最近咳嗽了,整個人無精打采的。
田馨給陳奶奶買了烤鴨和雞蛋糕,雞蛋糕軟軟的,入口都不用怎麼嚼,適合老年人喫。
陳奶奶給田馨倒熱水:“你這孩子,回來買啥東西。”
田馨說:“陳奶奶,今年過年你別折騰了,跟我們家一起過吧,多一個人也就是添雙筷子。”
換以往,陳奶奶肯定就拒絕了,今年她身板不好,每天就用煤爐子湊合喫點稀飯,很少做菜,過年自己也不想折騰:“行,除夕那天我過去,就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這有啥麻煩的,你跟我們家是多年的老鄰居了。”
田馨也沒多待,還有好幾只烤鴨要送呢。
鄭小梅沒在家,是尤建安開的門,田馨把烤鴨遞了過去,說過幾天再來找小梅玩。
烤鴨這麼一隻只送了出去,田馨去了飯館。
飯館最近人少,黃翠翠和蘇蔚雁商量着,忙完這周就打算歇業了,正好田馨回來,黃翠翠跟她商量着。
田馨笑道:“明天關門都行,你們自己定。”
到了臘月,黃翠翠每天都盼着回家,飯館有蘇蔚雁盯着,黃翠翠後天就回北澱村。
過年是團聚的日子,平時再忙,年前也會想辦法趕回家。
田馨上了一圈大學回來,所有人都說她胖了點。
田馨捏捏臉,胖了嗎?可能沒壓力,日子也和順,不知不覺的胖了一些。
蘇蔚雁肚子也大了起來,她幸福的笑道:“嫂子,還得謝謝你,要不是你幫襯,我也沒現在的好日子。”
現如今,蘇蔚雁和崔明,一個守着茶水攤,另一個守着飯館,每個月錢都不少。
崔家的鄰居酸溜溜的講說,說崔家娶了個福妻回來。
福氣是自己掙來的,指望命好沒用。
蘇蔚雁這麼爛的家庭,也能爭出一份出路來,人吶,最不應該自怨自艾,蘇蔚雁越來越明白這個道理。
蘇蔚雁笑:“我那個弟弟,來過我兩回,他知道我住哪,每次來都提東西,可能是看我日子好,想巴結籠絡,每次我都冷淡敷衍着,後來還打探我們家每個月的收入,我能告訴他嗎?嫂子,我挺傷心的,有這個弟弟,還不如沒有,一點血緣親情都不念,這些年在他那沒少受委屈,我是想明白了,孃家是靠山,在我這,靠山沒有,攔路石倒不少,我看蔚江沒死心,說不準還得去首都找你們,你跟我哥小心些。”
“我知道,放心吧,蘇蔚江的事我們不管。”田馨堅決的說道。
蘇蔚雁懷孕四個多月了,胎像很穩,孩子在肚裏也很少鬧騰,臉色也紅潤了不少,看到她日子過的美滿,田馨也替她開心。
蘇蔚雁的夜大課照常上呢,反正崔明每天接送,還是能拿個文憑出來,上學不能半途而廢。
從飯館出來,田馨回了家屬樓。
半年沒回來,家裏一層浮灰,屋內的每樣物品,都是田馨和蘇蔚冬親手佈置的,這是他們的第一個家,意義非凡。
櫃子裏有洗好的新牀單,氣喘吁吁的打掃完衛生,田馨把牀單被罩都重新換了一遍。
田馨剛躺下休息,就聽見有人敲門,一開門,是程素雲。
程素雲歡喜道:“剛纔我就聽見隔壁有動靜,還納悶呢,猜測是不是你們回來了,沒成想,真是!田馨,你哪天回的省城?”
“今天下的火車。”
程素雲回家把妞妞喊了過來,妞妞開心的拍手:“漂亮姐姐回來啦!田馨姐姐,你得了幾朵小紅花呀!”
田馨彎彎腰:“妞妞得了幾朵?”
妞妞驕傲的說道:“五朵!我的小紅花是我們班最多的,老師還表揚我了。”
田馨給程素雲帶了首都的特色糕點,一小盒,遞了過去:“素雲姐,這是首都的特產,還有一包糖給妞妞。”
“你這也太客氣了,大老遠坐火車還揹回來。”
半年沒見,程素雲跟田馨有說不完的話,聊了一會兒,程素雲提起了呂愛可。
“你還不知道吧,呂愛可被單位開除了!”
“什麼?”田馨蹙眉,呂愛可家庭條件好,在文化局一般人也不敢招惹,那次詩詞大賽的事都沒開除她,還能因爲什麼事呢?
程素雲眼中閃着光,說道:“呂愛可之前請了兩個月的假,回來以後,工作經常出錯,有一回,她經手的文件數據出問題,影響了文化館的活動,影響挺大的,上面過問下來,呂愛可被抓典型,當月就辭退了,這種辭退,是有記錄的,屬於重大過失,那天我看見了,呂愛可是哭着走的,哪還有平時的飛揚跋扈,跟她關係好的連送都不敢送。”
程素雲緩了緩,又說道:“後來聽到點零星的消息,呂愛可非張羅去首都,他爸媽不願意,把她關在家裏半個月,哪都不讓去,想給她在省城安排工作,好的機關單位進不去,想盡了辦法,最後進了個造紙廠的後勤部門。”
程素雲覺得挺惋惜的:“那麼好的家世,安安穩穩上班,能強過大部分人,自己不爭氣,誰也沒轍。”
田馨也說不出來是什麼感受,在首都這半年,就像打開了一扇門,門後面是全新的世界,連呂愛可這個名字,都變的模糊陌生起來。
呂愛可曾經出現在她的生活當中,以並不體面美好的方式,田馨對她也很反感,時移世易,曾經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呂愛可,失去了她所有的驕傲,泯滅於衆人。
真的是世事無常。
程素雲說,文化局的的工資明年會調整,至少能普調上漲五塊錢。
提到這,程素雲還是挺惋惜的:“圖書館的工作你要是不提辭職,一年多拿不少工資,太實誠了。”程素雲搖搖頭。
田馨琢磨,事情是有痕跡可尋的,八十年代,會迎來一波工資的調整,各單位工廠的工資都會有一定幅度的上漲。
百姓依舊是等國家和單位分房的思想,日常花銷有票據拘束着,每個月手裏的閒錢變多,肯定會進行消費。
自由經濟下,會促進個體經濟的發展。
無論是睡眠枕頭還是服裝生意,田馨都得做下去。
線下跟國棉廠有了聯繫,也能在布料上下功夫。
回了省城,田馨滿腦子也都是生意經。
送走程素雲,田馨拿出英語課本來,在臺燈下背了一篇英語課文,又速記了十個單詞,記的不牢固,明天早起再繼續鞏固,背單詞是高中養成的習慣,每天抽出空餘的二十分鐘就夠,這個習慣就這麼延續到了大學。
孔令西有句名言:上輩子我缺德冒煙,這輩子上大學讓我學英語。
田馨英語基礎也不好,開始上大學想到學英語也發愁,但時間長了,也學出一點樂趣,再者,外語是一門重要的語言,掌握好英語,以後的好處多多。
從首都買的糕點田馨自己拿過來一小扎,是她最愛喫的山楂鍋盔、棗泥方酥和牛舌餅,學完英語吃了兩塊點心,田馨想起了蘇蔚冬,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這一夜睡的很踏實,年關將近,處處都是喜氣洋洋的。
田馨去找了一趟吳嬸。
雖說田家人跟田馨沒關係,她還是想看看,那家人是不是真回了老家。
家屬樓和以前一樣,只是冬日裏樹木光禿禿的,平添了幾分蕭索。
吳嬸剛好從外面買東西回來,籃子裏盛着豬肉和蔬菜,見到田馨驚喜道:“田馨,哪天回來的?”
從外地回來,這麼一句哪天回來的總是開場白,要回應好多次。
“昨天回來的,吳嬸,你去買菜啦?”
“可不嘛,快過年了,這幾天供應足,我趕緊出去買點,外面冷,快點進樓。”
進了門,吳嬸家有點變了樣。
新添置了一個沙發和茶几,連牆面都重新粉刷過,看起來亮堂不少。
吳嬸驕傲的說道:“變樣了吧?都是紅星添置的,這孩子現在是真懂事了,他說家裏都是老傢俱,牆面也斑駁了,就自己做主給刷了牆買了傢俱,說起這個,我還得謝謝你,去茶水攤幹活,紅星性子變了很多,紅星說,跟着你哥幹活,學了不少本事和道理。”
林原管理人是有一套,田馨笑道:“哪啊,是紅星自己上進,咱們知根知底,茶水攤有他幫襯,我和我哥都放心!”
這話吳嬸愛聽:“可不是嗎?咱們都是自己人。”
吳嬸努努嘴,主動提起了隔壁:“田家人搬走了,房子退完以後,立冬前後新搬進來一對小夫妻,也是廠裏職工,你不知道,哎呦,沈紅纓走的時候鬧的難看呦,先去廠子裏吵,後來又在家屬樓撒潑,淨讓人看笑話。”
田馨的心裏毫無波瀾,笑道:“估計不願意走吧,在省城這些年都紮了根,也有鐵飯碗,驟然都沒了,接受不了。”
“誰說不是呢,好好的日子不過,總幹缺德事,她也活該,一家子都活該,上個月搬走的,廠裏下了最後的通知,不搬走就強制收房了,沒了這個房,省城他們也沒地方住,就回了老家,聽說老田老家挺窮的,條件也不好,他算是窮窩窩裏飛出來的,現在又灰溜溜地回去了,挺唏噓的,咱們家屬樓,就是超子媽,跟沈紅纓有聯繫,沈紅纓給超子媽寄回來好幾封信,每次都是抱怨鄉下條件不好,想回城裏。”
吳嬸冷笑一聲:“回來,她還回得來嗎?”
沈紅纓能折騰,說不準還有別的後路。
鄉下地方田家人待不習慣,住慣了城裏的樓房,田鐵軍老家鄉下的平房又冷又破,連洗個澡都不方便,這樣的落差田家人很難接受。
吳嬸又提起了田靜:“就你那個妹妹,大學沒考上,聽說現在復讀呢,在老家的縣城,立志要最起碼考個大專出來,這句是走之前當着全樓人說的,要說他們家,也就田靜一個指望了。”
田馨本以爲,田靜不會再復讀高考了,沒成想命運的齒輪轉動,田靜最終還是走上了復讀的路,雖然沒在省城,而是去了縣城復讀。
對於田靜來說,回到鄉下是一個死局,過兩年,沈紅纓只會把她嫁出去,按照田靜的條件,也不會嫁給太好的人家,和在省城比,簡直是雲泥之別。
考大學是田靜唯一的出路,看來她也想明白這一點。
往事如煙、前塵如夢,過去的種種,時間終會掩埋一切。
從吳嬸這出來,田馨望了一眼隔壁,門是關着的,突然門鎖轉動,有一對年輕夫妻走出來,兩人的臉上帶着笑容。
往裏看,佈置和以前毫無二致,田鐵軍喜歡喝茶看報,陽臺是他最喜歡去的地方,沈紅纓坐在沙發上織毛衣。
田馨想起她被田鐵軍夫婦領回來的那一天,怯怯的,對未來充滿恐懼,曾經,田馨以爲田鐵軍夫妻是可以依賴的父母,後來纔看清,只不過是趴在她身上算計的水蛭。
吳嬸追出來,拿着一封信:“田馨哪,我忘記給你了,這是田靜臨走前交給我的,讓我給你。”
“田靜?”
“是啊,叮囑我一定交到你手上,我摸着裏面就是一張紙。”
和吳嬸告別,田馨拆開信,樓道窗戶的光束打到信紙上,裏面只有一行字。
信裏寫:
田馨,你別得意,總有一天,我會超過你,比你優秀,比你過得好!
田馨把信紙撕掉,隨手扔進樓道的垃圾桶。
她忍不住搖搖頭,果然,還是以前那個熟悉的田靜。
田靜把田馨當成假想敵,而對於田馨,田靜早就淡出她的生活,再無關聯。
作者有話要說:我宣佈,稻香村的山楂鍋盔yy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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