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風雨送
它似乎聽到了同類陣陣恐懼或絕望的呼叫,但嘶鳴轉瞬間就被暴風撕得粉碎,隨風飄散。
烏雲還未將天空鋪滿,海上已經漆黑一片,原本驕陽烘烤得熱乎乎的初夏午後,忽然變成了黑夜似的。
鹿鳴和餘生決定在小島附近蹲守三日,但天有不測風雲,計劃沒有變化快,纔到了第二日,天象便有異變。
小漁船彷彿是風中的落葉,不着邊的上下起伏。
大團的海水躍上了小船,一些濺到鹿鳴身上,衣服、頭髮頓時溼漉漉的與皮膚粘在一起。
餘生脫去了上衣,一手抓住船艙的鐵架子的邊緣,昂首向天,雙眼彷彿要噴泄怒火,正大聲咒罵着老天。
東邊烏雲夾縫中一個紅閃,像把漆黑的墨汁吹開了一塊,露出下面大片的血。
風突然小了,可是利颼有勁。
頭頂又一個紅閃,帶着些藍白粗大的裂紋瞬間蔓延。
白亮亮的雨點緊跟着落下來,砸在臉上硬硬的。
它們像在海面上尋找寶藏的盲人,東一頭西一頭地亂撞。
鹿鳴被砸了無數大雨點,也不由哆嗦了兩下,眼睛幾乎睜不開。
此刻的風橫着豎着灰茫茫冷颼颼的,將天地間的一切裹在裏面。
混沌得辨不清哪裏是東,哪裏是西,哪裏是海,哪裏是雲,哪裏是島。
四面八方響聲亂作一團。
鹿鳴嘴裏、眼裏、鼻子裏全含着水,迷迷糊糊衝到了餘生面前,一把抓住他胳膊。
“島上!去島上!”
他大喊着,嘴裏又多吃了幾口水,每一個字自己都聽不大清楚。
餘生被晃了一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盯着鹿鳴,張嘴說些什麼。
鹿鳴又大喊了幾聲,指了指島上的方向。
剛纔是這個方向,但天知道現在是不是,那裏已經混混沌沌一片。
餘生卻是看懂了,將船發動了起來。
漁船被浪頭拋來拋去,但餘生卻恍若衝浪一般,每每總能順着海水流動的軌跡,險而又險地避開那些能將小船葬送的浪頭。
也不知餘生如何判斷的方向,約莫半個小時後,漁船眼前便出現了一片橫亙着的崖壁,黑乎乎的,下方怪石嶙峋,海浪瘋狂地拍打,濺起萬千堆雪一般浪花來。
巨浪拍來,漁船船身一橫,便朝崖壁上撞去。
眼見將要撞上,鹿鳴足下用力,縱身一躍,人便到了崖壁上,左手扣在一塊石頭凸起處,腳踩住崖縫裏長出的小灌木,整個人穩穩地攀在崖壁上。
他回首往下一看,那漁船已經撞在崖壁邊緣的礁石擱淺,船身從中部彎折了少許,漸漸被黑漆漆的海水吞沒。
下方崖壁上多了一個恍若壁虎般遊動的身影。
餘生也跳到了崖壁上,他不像鹿鳴那麼高來高去,但在崖壁上攀援速度卻極快,便是狂風也不能讓他的身體晃上一晃。
鹿鳴旋即回頭,雙腳交錯在崖壁上連蹬,不一刻人便到了崖壁上方。
原本崖壁上方有一處燈塔兼着哨卡,此刻裏面燈火仍亮着,探照燈照射出的燈光刺透了雨幕,遠遠地傳了過去。
十幾秒後,餘生也爬了上來。
越到高處,風越大。
一張嘴,風便將牙牀吹翻了露出。
兩人只好用手勢交流,朝燈塔摸去。
暴風雨打亂了兩人之前所有的計劃,但卻提供了最好的遮掩。
兩人一路摸到燈塔,哨卡沒有任何反應。
到了近處,兩人才發現燈塔下方還有水泥建築,只是此刻裏面無人一旁燈塔高約七八丈,圓柱形,水泥鑄,表面光溜溜的。
燈塔下方是防爆鐵門,從內裏鎖死了。
餘生光着腳,從金屬腳掌上竟然生出了虎爪形的尖利凸起,在燈塔表面上如履平地,攀援而上,到了燈塔頂端。
不一刻,燈塔門便被餘生從內部打開了。
燈塔內部通往塔頂的通道螺旋而上,越往上逐漸收窄。
到了後面,甚至只能容一人彎腰“卑躬屈膝”方能通過,且通道上還有裝有攝像頭。
到了塔頂,只見裏面三個士兵已被打暈,用繩子綁在了椅子上。
這裏除了有發光器、監控設備等物,其餘生活設施也一應齊全,地面上紙牌散落了一地,顯然適才正在小賭怡情。
到了此時,兩人總算喘了一口氣。
餘生將士兵的衣服脫下,扔給鹿鳴一套。
“計劃得調整了,而且目前看來,老天爺都給面子,實在是天賜良機。”餘生頗爲得意地道。
鹿鳴心下雖然遺憾,但也知這確實是個好機會。
換了衣服後,餘生便開始對三個士兵動刑。
餘生顯然是個刑訊拷問專家,他只改裝了一個插線板,用電線綁上鐵釘,便製成了一套簡單方便的電刑工具。
把鐵釘往人大腿上一紮,通上電源,人便渾身戰慄,不一會兒大小便失禁,惡臭難當。
通過控制電機時長,餘生能迅速剝奪受刑人的心理防禦堤壩。
“媽的,原來微表情心理學是這種地方學來!”鹿鳴恍然大悟。
餘生給了他一個得意的眼色。
三人分別單獨動刑,等候的兩人都拉在外面,吊在燈塔外沿,受外面暴風雨摧殘。
“沒有受過拷問訓練的人,是不可能從電刑中挺過來的。”
餘生並無絲毫炫耀,彷彿訴說一種常識般,面容冷峻地對鹿鳴道。
果然,三人沒有一個能挺過十分鐘,全部淚涕俱下將島上的佈局圖,尤其是實驗室的位置招供了出來。
讓二人心驚的是,這裏的核心實驗室竟然在地下,整座島嶼下面幾乎被挖空了,另有小型潛水艇在下方待命。
而通往核心區域的護衛,除了人類警衛,還有一套人工智能防衛體系,武器包括麻醉槍、神經毒氣、紅外線等,具體的便是三個士兵也不知曉,他們只負責外部防禦。
即便救了人,想要離開,碼頭上只有一艘日常從岸上運送物資到島上來的快艇。
巡邏艦因爲暴風雨,此刻就在碼頭停靠,想要在巡邏艦眼皮子底下離開難如登天。
餘生到了此時,也不得不冷靜了下來,頗爲犯難。
就在此時,燈塔突然震了一下,隨之而來的爆炸聲,便是在這要把大海傾倒的暴風雨中,也聽得清楚。
鹿鳴往窗外看去,只見碼頭方向紅光忽明忽暗,爆炸聲、槍聲隱約傳來。
漸漸地,聲響逐漸往小島腹心而去。
餘生猛然看向鹿鳴,沒想到竟然有人跟他們一樣,趁着暴風雨強勢上島。
“有可能是幽靈!”鹿鳴頗爲冷靜,沒有一口咬定。
餘生十分興奮,“多半就是,真讓你猜到了!”
“立刻跟上去!”
鹿鳴把劍揹負在身上,取出了軍刺,“我們儘量不要跟島上的守衛正面衝突,看看到底是什麼人,如果跟我們目的近似,那麼就來一招黃雀在後。”
島嶼並不大,從燈塔到實驗室入口也不過幾里路而已,有一條小道相連。
兩人穿着守衛的服裝,披上黑色連帽雨衣,頂風冒雨往實驗室方向走去。
實驗室在地面的建築,只是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幾棟灰色水泥三層樓房,圍成了一圈,留出了一個大鐵門供進進出出。
縱然是裝樣子,鐵門中間依然是嬰兒手臂般粗細的鋼筋所鑄造,兩面蒙上了一寸厚的鐵板。
鐵門倒在地上,上面多出了幾道長約一米透裂的爪印,地面積攢的水流混着血緩緩淌過。
往裏看去,地上橫七豎八躺着一些屍體,黃澄澄的彈殼散落一地。
死者皆是穿着守衛服裝的人。
他們手中滾燙的武器跟雨水相滋,冒出白濛濛的熱氣,不一會兒,便被雨水沖刷變得冷冰冰的。
顯然,入侵者進去纔沒多久。
到了建築內,死者除了守衛,開始零星有些身穿白大褂的人,竟無一個活口。
許多人被撕成碎片,肉塊到處都是,有些甚至粘附到了天花板上。
鹿鳴和餘生面面相覷,心下對入侵者是幽靈,甚至就是天照本人基本篤定。
他們搜尋了一番,找到了通往地下室的入口。
大門是厚達近兩尺的防爆鋼門,但門鎖處似乎被高溫徹底溶解。
裏面的通道充滿了科技感,特製合金,通體雪白,兩側和頂上皆有散發着明亮白光的暗燈。
每隔一段路,便有防護隔離門,門上留有面盆大小的防盜玻璃窗。
此刻,通道里到處都是爆炸的痕跡,殘餘尚好的燈忽明忽暗,將通道里的血跡、屍體映照出來,陰森可怖。
手雷都極難炸開的防護門,彷彿紙片一樣被撕扯開,露出一個個齜牙咧嘴的大窟窿。
前方極遠處,仍隱隱有槍聲、爆炸聲傳來。
聲音已經極低,大約與沙塵掉落在地上聲音彷彿,但兩人耳力都勝過普通人,尤其是餘生,因此倒也聽得分明。
“若是完好無損的情況下,想要攻入這裏面只怕是千難萬難。”餘生感嘆。
鹿鳴也微微頜首。
如今這裏防護設備被爆炸硬生生摧毀,整個實驗基地彷彿被剝光了衣服,任君採擷。
在通道里往前走了約摸數百米,一個十字路口出現在眼前。
三條路都有遭受入侵的跡象,血跡、爆炸痕跡,硝煙的味道涌入鼻孔。
兩人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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