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章
千聖閣位於蒙山深處,不屬於明玉十三巔的任何一院。這裏是進入內院的最後一試。諸多弟子在騰龍殿外排成了長龍,被叫到名字後,纔可以進入騰龍殿。
顧陽和秦傲,也都來到了這裏,排隊幾乎在人羣的最後幾個。眼見顧陽到來,不管是同來的外院弟子,還是那些維持秩序的內院弟子,都看着顧陽,竊竊私語。顧陽七敗紫虛宮弟子的事,早就已經傳開了。
“看,只是個靈氣境九重的,真難以想象。”
“我靈氣境九重的時候,在做什麼呢?”
……
顧陽纔沒空管那些閒言閒語,抓緊時間休息,因爲他幾乎練了一夜的功。在這裏沒辦法練功,就只能休息了,他現在便是站着都能睡着。
“哎呀,來晚了,讓一讓,哈哈!”人沒到,酒氣先到,在闔目休息的顧陽,也一下就清醒了過來,便見身後跑來一個渾身酒氣,穿着破破爛爛的大漢。眼見他要插隊的樣子,秦傲立即邁出一條腿,將他攔住,道:“來晚的後面排隊去。”
“我不是來參加遴選的。”那大漢似是認真的說道,同時還打了個酒嗝。
“看他和你還挺投緣的。”顧陽低聲對秦傲說道,秦傲聽到這話,不客氣的說道:“我就是喝,也不會喝成這個樣子。”
顧陽和秦傲打量眼前的這個人,便見這人修爲差不多是靈水境八重的樣子,看年紀像是三十出頭,腮邊滿是鬍子茬,頭髮有些散亂,扎着綁腿,腰上彆着好幾個酒葫蘆。
“你認識麼?”顧陽問秦傲,秦傲搖搖頭,道:“無心峯沒這號人。”
“無意峯也沒有,是無相峯的人吧。”顧陽說道,他心說無意峯的人他雖然不敢說都認識,但有如此明顯特徵的人,自己不可能沒印象。這人手腕上並沒有靈氣環繞,很明顯不是內院的人,那就只能是無相峯的了。
“我不是無相峯的。”那壯漢醉醺醺的說道。
看他如此醉態,顧陽和秦傲也懶得和他計較什麼了。那壯漢口中喃喃自語着排隊就排隊,站在顧陽和秦傲的身後,時不時的還會喝一口酒。
隊伍越來越短,接受遴選的人也越來越少。遴選的結果,可以說是有喜有憂。有的人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險,通過了天問大會,卻因爲自身沒什麼特長,年紀又實在太大,沒一個內院院主看得上,最終落選。這樣的人,也是有好幾個的。
“顧陽!”內院弟子的一聲喊,又快睡着的顧陽一個激靈,立即就醒了,在內院弟子的帶領下,邁步走進騰龍殿。騰龍殿的內部,十分的寬大空曠,給人一種肅穆的感覺。所有的外院弟子,進到騰龍殿,只有四十五度仰起頭,才能看到那些坐在二層之上的各院院主和長老。而顧陽也毫不例外。顧陽在內院弟子的引導下,來到騰龍殿之內的內牆之上,提筆寫下顧陽二字。這是誠心牆,若非誠心誠意,是無法落墨的。如此做法,自然是爲了防止有的人李代桃僵的混入內院。
題完了名字,顧陽擡頭看看,發覺高坐之上,一共只有六個人,也就是說一共來了六個院的院主。凌霄峯、長生峯、苦修峯、狂名峯的院主都沒有來。
六大院主,雖然都各自收斂修爲,並沒有任何懾人的靈氣外放,但任何一個進入騰龍殿的外院弟子,依舊都可以感覺他們強大的氣勢,和難以描述的壓力。
“名字,年齡,修爲,來自哪裏。”站在枯燈老人身邊的雲清,向下問道。
顧陽知道這不過是走個過場,應聲道:“顧陽,十七歲,靈氣境九重,來自白月國天風城。”
顧陽的一番自報家門,這些高高在上的內院院主和長老,也都是有些驚訝,各自議論着。
“天問大會,多久沒有靈氣境的人通過了?我記得上一次還是幾十年前吧。”率先說話的,是一個一身白衣,看上去已是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在他的身後,站着兩個身着盔甲,遮掩着面目的人。此人正是白龍峯院主白毅。
“上一個不是已經加入白龍峯了,白師弟爲何如此健忘?”一個身穿灰色布袍,戴着兜帽,只能看到鼻尖和嘴巴的人以沙啞的嗓音說道。此人正是乘霧峯院主宿衍。
白毅聞言,冷笑一聲道:“那傢伙初時吹的厲害,不過是個運氣好點的廢人罷了。進了我的門,沒過多久,我就打發他回家了。”
“也許他是覺得前途無望,誤上了賊船,才裝作自己是個廢物,求你放他一馬的吧。”一個幽幽的聲音傳來,說話的
正是同塵峯院主玉冰塵,她和白毅一向不和,有了機會,自然要狠狠的揶揄白毅一番。
聽着玉冰塵這般說自己,白毅也不願意和他糾纏。索性就當沒聽見。
“少年人,說說你都會些什麼功法和技法。”一個看上去只有三十歲出頭,眉心有一片紅的英俊男子,朗聲對顧陽說道。這人便是柳上玄,他看上去雖然年輕,但在明玉壇之中,他是同輩的大師兄,不管是宿衍,還是白毅,都要比他小,但他精通煉丹和仙法,故而青春永駐也不意外。
這問題顧陽早就有準備,他便道自己的功法乃是洗劍訣,至於技法,他只道自己粗通幾門武技。
聽顧陽這番回答,柳上玄微微側目看看宿衍、以及白毅等人,沒再說什麼。而一直沒說話的萬世峯院主巫煉,卻也只是捋了捋鬍鬚,以爲他清楚,顧陽對武技的理解,絕非如此簡單。
衆人皆沉默的時候,忽然有人道:“僅憑這些,就能打敗紫虛宮的七位後輩,看來紫虛宮也不過是浪得虛名。”說這話的人,正是玉冰塵。她說完這話後,咯咯笑個不停。
其實在場的其他人如何不知道顧陽並沒有說出自己會的全部本事,只是武者會什麼技法,本就是禁忌,顧陽不全說,也是情理之中,沒人去苛責什麼。而玉冰塵如此說,自然有她的目的。
便見玉冰塵打量顧陽半晌兒,嫵媚笑道:“我有一個不成器的弟子,名叫江彌的,前些天敗給了一個外院弟子,我的神火珠也被人奪了。那個外院弟子應該就是你吧。聽說你也會用赤焰霞衣,而且用的還不錯。這是真的吧?”
玉冰塵的一席話,在場的院主,無不側目,即便是枯燈老人,聽到這話,也面露訝異之色。誰不知道,赤焰霞衣乃是玉冰塵獨創的地階武技,顧陽一個外院弟子,沒人傳授,如何能會這樣的高等武技。
玉冰塵提及此事,顧陽有些始料未及,對他而言,這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他差不多都忘了,如今如此關鍵的時刻,玉冰塵將這件事翻了出來,當真要命。
尋常人此時或許會和玉冰塵講講道理,內院弟子不該來外院之類,可顧陽卻清楚,這樣是沒用的,保持弱者的防禦立場,最終一定是輸,與其這樣,倒不如趁着各位院主都在,放手一搏。
顧陽想了想,應聲道:“沒錯,我的確打傷了他,因爲他要殺我的朋友,我沒殺他,已經是手下留情。況且當時說好了是賭鬥,願賭就要服輸!沒有人逼着他和我交手!至於赤焰霞衣,那是什麼?院主說的,我聽不懂。”顧陽自是清楚,赤焰霞衣這東西,自己若是不說,他們又沒見自己用過的話,自己抵賴,他們也沒轍。
聽到顧陽這一番話,玉冰塵氣的銀牙咬了咬,收斂笑意,冷聲叫好道:“好一個願賭就要服輸!你既然如此的厲害,那咱們就再賭一次如何,如果你贏了,我就不在追究這事,神火珠也白送你了。如果你輸了,你自知有什麼後果!”
此時的顧陽,也完全不怕了,更不在乎什麼後果,朗聲道:“院主說賭,晚輩卻未必敢承受,若是院主和我賭抹脖子一百次會不會死,那我可賭不起。”顧陽言下之意是,若賭局對自己不公平的話,自己是絕對不會參與的。
“自己的弟子不爭氣,就不要再丟臉了。”白毅好不容易抓到一次揶揄玉冰塵的機會,如何能放棄。聽到這話,玉冰塵心中更氣,可是面上卻未表露出來,看着顧陽道:“賭局自然是公道的,很簡單,上一回你打了他三招,他沒還手。這一回他也打你三招,你若不移動半步,便算你贏。我倒是想看看,你是如何不知何爲赤焰霞衣的!”
玉冰塵的話說的慢而優雅,卻句句透着陰狠,她清楚顧陽在抵賴,也知道顧陽已經會了赤焰霞衣,至於顧陽爲何會了這一招,她至今也想不明白。玉冰塵雖然爲人飛揚跋扈,但對屬下的管束可謂十分的嚴格,如此就導致了他的弟子在她面前都如同小兔子一樣乖,而出去後,便比她還要囂張跋扈。
各位院主聽到這樣的話,也都微微蹙眉。心中都道似顧陽這樣的少年,或許身懷什麼厲害的武技,但縱然是再厲害的武技,如果只是單純的防禦別人三招,恐怕依靠還是自身的修爲,別說他只是一個修爲只有靈氣境九重的人,玉冰塵的弟子的修爲肯定高過他,即便是兩個修爲水平一樣的人,被對方生生打上三招,恐怕也是難以承受。
“好,我可以接受。”顧陽淡然的說道,換來的皆是不解的目光。顧陽說出這話後,側目看看坐在高處,一句話都沒說的枯燈老人。顧陽面上露出冷冷的苦笑。
“很好,算你夠膽量。”而後便見玉冰塵眼角向後一斜,道:“行了,出來吧!”一句話,便見玉冰塵身後,走出一人,正是張彌。從他被顧陽所傷,到現在已經一個月有餘,他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但也因爲受傷,錯過了參與天問大會,故而他對顧陽的恨意,可謂無以復加,站
在玉冰塵的面前,側目看一下下面的顧陽,面上更是掩飾不住的恨意。
“去吧,別給我丟人,要是輸了,就不用回同塵峯了!”玉冰塵一拂袖,江彌領命,順着一旁的樓梯,一步一步走下去,站在了顧陽的面前。
看到這一幕,站在高臺上的雲清有些忍耐不住了,她與顧陽有約定,如今玉冰塵竟然在公衆的場合中清算個人恩怨,也太不像話了。她回頭看看枯燈老人,低聲道:“老仙!”
枯燈老人側目看看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可枯燈老人卻是微微搖頭,示意雲清不要插手此事。
在場的院主,不願意插手此事,原因無外乎就是不想招惹玉冰塵,或者就是他們也想借着這個機會看一看,這一個能擊敗紫虛宮七位高手的後生,究竟有怎樣的成色。
眼見老仙也不管,雲清一咬牙,也不管許多了,沒走樓梯,直接從臺上跳了下去,快走幾步,已經到了顧陽的面前。
“你確定要賭麼?”雲清看看顧陽對面的張彌,還有在高處冷眼旁觀的玉冰塵。
“我有別的選擇麼?”顧陽反問道。
“大不了就是認個錯,我……”雲清還想說我和老仙如何,可想想剛纔老仙的態度,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一時衝動跳下來,也改變不了什麼。
“雲清師姐,你肯跳下來,我已經多謝多謝了,你不必爲我擔心。”顧陽微微笑道。
雲清無奈一嘆,道:“好吧,你小心。”說完這話,雲清站到了一邊,並沒有回到老仙的身邊,她想着的是,一會兒顧陽若是受了重傷,她不管別人如何,一定要出手相助。只因她答應了顧陽的事,如果不做些什麼,內疚難平。
“來吧!第一招!”顧陽笑對張彌,一伸手說道。
看顧陽如此自信,身懷靈水境九重的張彌更是氣憤。以他的修爲,在同塵峯只能排在末尾而已,平時玉冰塵根本都懶得看他一眼。此番他被人重傷,又遺失了玉冰塵的神火珠,出乎意外的是,玉冰塵並沒有像平時那樣嚴加懲罰,反而是讓人替他療傷,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便讓他恢復如初。如今想來,玉冰塵並不是真愛護他,而單純的是想用他把丟的面子給找回來,如果他今天贏了,一切好說。如果輸了,恐怕回不去同塵峯都是輕的,玉冰塵若惱怒起來,恐怕會直接要了他的命。所以這一次,他必拼死一戰也要贏,因爲他輸不起。
張彌要贏,顧陽如何不是,他知道這一戰,自己若輸了,便沒什麼以後,可是真的面對一個靈水境的人,自己不用赤焰霞衣防禦,恐怕難以抵擋。
就見張彌微微闔目,左手上已是靈氣聚集,正是玄字上品武技烈焰掌。這是一套招式簡單,但近戰威力極大的武技,對面便是一個和他修爲一樣的人,恐怕也難以挨住這樣一掌。看着手掌上的靈氣逐漸幻化成火,張彌心中暗暗發狠,心說這一掌,還不把你直接打的粉碎。
想到這裏,張彌深呼一口氣,向前疾跑,一掌怒拍,直擊顧陽的胸口,便見顧陽一動不動,這一掌結結實實的正好打在顧陽的身上,烈焰奔騰顧陽前胸中掌之處,衣服盡毀,而在他身後正後方擺放的那些花瓶盆栽之類,霎時間都被震的粉碎。整個騰龍殿的門窗,都跟着搖晃起來,可見張彌這一掌用了何等大的力道。
顧陽未動!
如此強悍的一掌,打在顧陽這個只有靈氣境九重的人身上,顧陽卻是紋絲未動。顧陽或許對冰塵掌還有一點擔心,但對這種火屬性的武技,根本就不怕,對他而言,這一掌根本就是蠻力的一擊而已,便如同街頭打架,被人打了一拳一樣。別說顧陽已經是在地獄烈火中焚燒過的身體,便是之前的身體,似這樣的一掌,也傷不到他多少,只可惜張彌並不清楚這個。
顧陽幾乎沒有受傷,便是衆多院主,也有些坐不住了,除了柳上玄和枯燈老人外,其他幾個院主,都站起身來,仔細的打量起顧陽來。他們剛纔都看的清楚,顧陽本沒有運任何功法抵擋張彌的這一招,完全是靠肉身的強度,抵擋了這結結實實的一招赤焰掌。這是何等強橫的肉身,即便是強如各位院主這種水平的人,也未必有如此厲害的肉身。有這樣的肉身,就算真的只會那麼幾個破爛一樣的武技,打敗紫虛宮七位高手,也沒什麼難的了。
諸多院主中,此時最爲心焦的,乃是巫煉。顧陽對他而言,是他錯失的人才。在整個明玉壇,如果擇徒嚴格的話,他和柳上玄是最嚴的,柳上玄的嚴格是因爲不是所有人都適合使用仙法,這是每個人的硬件不同所決定的,而巫煉的嚴格則是,他覺得不是每個人都配用劍,一定程度上,夾帶了他不少個人的意識在其中。可縱是如此,面對顧陽這樣有前途的後生,巫煉也有些後悔自己當初沒放下架子,如周平一般,直接招他進萬世峯就什麼事都沒了,如今還要和這些院主爭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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