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四章

作者:凌長天
聖師爲人,雖然看着頗爲偏激怪異,但和醉東籬差不多,至情至性,待人至誠。相處一陣子後,顧陽也清楚了他和醉東籬以及明玉壇中人的關係。

  原來現在的明玉壇宗主妙華真人和枯燈老人,還有一個師兄,名喚御青君。御青君有三個弟子,聖師與醉東籬便是其中之二,醉東籬是明玉壇狂名峯院主,而這個聖師,則是長生峯院主。不過這二人如今已經都不收徒弟,狂名峯還有一些弟子,而長生峯內院則只剩聖師一人。她生性孤僻,又不招人喜歡,且她自己也不願意與枯燈老人等內院院主爲伍,索性搬出了長生峯,在此避世。

  不說顧陽如何養傷,且道萬世峯。

  萬世峯逐雲殿中,院主巫煉正襟危坐,而在他的面前,半跪着一名萬世峯的內院弟子,那弟子還有一隻胳膊,正是大難未死的周平。

  之前一場激戰,周平重傷,後被清理戰場的明玉壇弟子所救,送回了萬世峯,如今他方纔能動,便來巫煉這裏請罪。

  聽着周平將過往之事大概說完,本在喝茶的巫煉,將手中的茶盞,一下按個粉碎。而後他站起身來,看着窗外,沉默許久,忽然惱恨道:“我怎麼會有你這麼愚蠢的弟子。”周平拜入巫煉門下,起初巫煉對他沒什麼太大的感覺,後來他發覺周平爲人做事,正直無私,修煉劍技也刻苦勤勉。在諸多巫煉的弟子中,他的進境是最快的。而巫煉也逐漸開始對周平寄予厚望。害怕他有所失,便是天問大會,巫煉也沒讓他去參加。可誰想到這寄予厚望的弟子,竟然做出如此讓他痛心的事。私自跑出去就算了,竟然還將胳膊弄丟了一條。

  聽到巫煉之言,周平叩首,道:“弟子知錯,但弟子不後悔。”

  “你想過沒有,如果你有這樣的一天,那個叫顧陽的小子,肯來救你麼?”巫煉怒道。

  周平未加思索,道:“弟子相信江兄弟一定可以。信君如信我,若非如此,弟子也不會冒這樣的險。”

  聽到這樣話,巫煉更是生氣,一句話都不說了。便聽周平繼續道:“師尊曾說,劍之道乃人之道。爲劍之道,便是爲人之道。顧陽對弟子曾有授業之恩,更有兄弟之情。他身陷爲難,弟子無法袖手不管。若如此,人道難爲,劍道何成?”

  聽的周平一番言語,巫煉竟是長嘆一聲。心中是又恨又愛,恨的是周平不珍惜自己。愛的是周平心正。他最開始收周平,本指望的是借周平之機,收顧陽入門。而後他漸漸發覺,這個叫周平的年輕後生。不僅好學,且人品端正,悟性也極佳。心說若假以時日,他的修爲必成一代宗師,成就自然在自己之上。爲人師者,如此便是最爲欣慰之道,若存妒忌之心,便不足爲師了。

  看看周平,巫煉終是心中不忍,道:“起來吧,你臂傷還未曾痊癒。”周平領命,站起身來。看着周平,巫煉沉吟片刻後道:“你先回去好生休養,過幾天和我同去一趟苦修峯。”

  “苦修峯……”周平聽到這三個字,心中還是頗爲訝異,因爲他在內院曾聽人說過,苦修峯已經荒蕪了,並沒有人居住,師尊叫自己和他去苦修峯,到底是什麼目的呢。

  數日之後的清晨,巫煉叫上週平,師徒二人同去苦修峯,苦修峯上,果然如傳言一般,荊棘雜草滿地,而逐漸向上後,上面更是白雪覆蓋,沒半個人影。直到走到苦修峯的頂峯,才能看到那殘破的苦修峯內院。殘垣斷壁,即便是有人,恐怕也是幾十年前,甚至幾百年前了。師徒行走於這些殘破的建築之中,最終巫煉停在了一個閣樓之前。

  “別蕪院……”周平念着那閣樓前匾額上的字。他很清楚,所謂別蕪院,實際便是停放屍體的地方,通常內院之中若是有人亡故,在埋葬之前,便要放在這裏。

  “師尊來這裏做什麼?”周平很是納悶。但見巫煉邁步走進了苦修峯別蕪院,周平緊隨其後。果然苦修峯別蕪院和其他各峯的別蕪院區別不大,裏面停放着一大堆的棺材。只是這裏的積雪很深,儼然已經很久很久沒人來過了。

  就見巫煉尋找了一陣子,在一口黑色的棺材前停了下來。而後用指節敲了敲那棺材,道:“遲渠在麼?巫煉拜訪!”

  見到師尊如此舉動,即便周平不是膽小之人,但也頗爲驚異。而讓他更爲訝異的事情還在後面。就在巫煉敲了幾次以後,便見那棺材吱呀呀竟然打開了,而且是有人在內部打開的。一隻白皙瘦弱的手從棺材裏伸了出來,用力一壓,一個瘦如骷髏,沒有頭髮眉毛的人,從棺材裏坐了起來。便見他咯吱咯吱的活動自己的筋骨,每一下都讓自己的骨頭髮出脆響聲。

  “找我有什麼事?”那人嘴巴沒動,說話的聲音更是細小而沙啞,若不仔細去聽,根本聽不到他的聲音。他問完這話,一眼便瞥見了只有一條胳膊的周平,便明白了巫煉的來意。

  “我的規矩,你當知曉。”那怪人說道。

  巫煉聽他這般說,從袖中翻出一個卷冊,另外又從背後解下來一把劍,一同遞給那個怪人道:“孤本《天麓劍策》一卷。地階上品飈風劍一把。”

  “飈風劍……”周平是不太清楚《天麓劍策》的價值,但飈風劍他知道,那是師尊巫煉的愛劍,是隨身攜帶的佩劍之一,如今竟然要送給眼前的這個怪人。

  那怪人收下東西后很是滿意,打量了下週平,如同機械一樣,轉頭對巫煉道:“你可以走了,半個月後保證他恢復如初!”說話的時候,他深呼一口氣,對着周平吹過去,周平瞬間便覺得頭暈目眩,不省人事了。

  聖師的小院之中,顧陽和平時一樣,看着聖師煉丹,與其說聖師是在煉丹,不如說是在做實驗。因爲他煉的每一味藥,都是出自顧陽翻譯的那些古籍。那古籍之中的記載,真假參半,並非是每一種藥都有用處,但縱是如此,聖師依舊是樂此不疲。

  “前輩,之前我聽你說你們師兄弟三人,另外一人呢?”顧陽見聖師煉丹已經結束,等待開爐後,他方纔出聲問道。

  聽到顧陽問這個問題,聖師想都沒想,直接道:“死了。”

  “死了?”顧陽聞言略爲遺憾。可那聖師忽然又道:“那傢伙是個怪人。”聽到這話,顧陽心中揶揄道你還好意思說別人是怪人麼。可是他轉念一想,這能被怪人稱呼爲怪人的人,一定非常的不簡單。便問道:“他怎麼個怪法?”

  聖師看了一眼顧陽,道:“一個說死就死,說活就活的人,你覺得他怪不怪呢?”

  “這……”顧陽更聽不懂了。

  便見聖師一邊從丹爐中取出練好的靈藥,一邊娓娓道來:“我師兄叫遲渠,生性怪異,就喜歡研究各種奇異的術法,不管妖術仙術咒術幻術,他皆精通。於煉丹之道,他也可以自成一派,和我參閱古籍不同,他總是別出心裁,自我創造,卻也因此差點丟了性命。”

  “怎麼說?”顧陽心說這人聽起來還挺有意思的。

  “哼,百年前,他執掌苦修峯內院後,因爲他自創的丹石,引發了苦修峯的一場災變。整個苦修峯上的人幾乎都死光了。他自己也受到了重創,雖然沒死透,但至今爲止,依舊是半死不活的。”

  “果然是個怪人。有機會一定見上一見。”顧陽笑道。

  “靈草似乎又不太夠用了,回頭我還要出門去採集一些。”聖師看着他儲存靈草的如意袋中幾乎空空如也了,對顧陽說道。

  顧陽聽到這話,沒說什麼,心中卻道自己爲了幫助她煉丹,也是滿足自己好奇,把自己儲存的那些靈草,幾乎全都給了她,可她大手大腳的使用靈草煉丹,便如同拿靈草當柴火燒一樣,完全是無底洞,便是再多,也是完全不夠用的。

  “我出去採藥的時候,你可不許欺負魅兒,知道麼?”聖師用幾乎威脅的口吻對顧陽說道。

  聽聞此言,顧陽無奈道:“我怎麼可能欺負她呢?”

  “你知道就好。”聖師說完這話,便收拾收拾丹爐,而後風風火火帶了一些採藥的工具,出門去了。

  雷厲風行的聖師走了,顧陽來到魅兒的房前,向裏看了看,小丫頭還在睡覺未起。顧陽返回自己的房間,繼續翻譯他的書。翻譯了一陣子後,便聽得一陣腳步聲響,還有咯吱咯吱嚼東西的聲音。顧陽便知道是雲清來了,自從上次她離開後,便沒有再來過。顧陽望着窗外,試圖看看那雲清在哪裏,看了一圈,卻未發現雲清的蹤影。

  “嘿!”忽然一聲招呼,嚇了顧陽一跳,就見在房樑上倒掛着一個人,正對他擺手,不是雲清是誰。

  雲清這樣出來,顧陽也不意外了。便見雲清從房樑上下來,大步走到顧陽的屋中,毫不客氣的拿着顧陽桌上的水果喫着。

  “你恢復的不錯麼,我上次來的時候,你還昏迷不醒呢。”喫水果的同時,雲清上下打量着顧陽說道。

  “還好吧,只是還完全不能用靈氣。”顧陽握拳,感覺自己的手上酥酥軟軟的。

  “真好喫,哪裏弄的?”雲清一邊喫着顧陽桌上的水果,一邊讚歎道。

  “那是魅兒採來的。”顧陽笑道。他看看雲清,道:“雲清師姐是不是有什麼事找我?”

  “我?”雲清想了想,道:“沒什麼大事,不過我來這裏是爲了來嚇嚇你。”

  “嚇我?”聽到這話,顧陽嘆息一聲,心說雲清有的時候便是小孩子心性。可他見雲清示意他向窗外看,顧陽會意,側目看過去,愣住了。

  雲清來到顧陽這裏,給顧陽帶來了一份禮物,一份讓顧陽真的嚇到,又驚又喜的禮物。在顧陽的窗口,臨風站着一名女子,落英紛紛,暖風帶着青絲輕輕的浮

  動。那溫婉的表情,熟悉的眼眸。

  “羽兒?”近乎愣住的顧陽,站了起來,快走了幾步,走出屋去,看到眼前的,果然是蘇羽兒無錯。

  “羽兒你還活着!”顧陽激動的無以復加,忍不住,一下將蘇羽兒緊緊摟在懷中。

  見到這一幕,雲清搖搖頭,道:“哎呀呀,我先離開下!去找那小姑娘玩一會兒。”說罷竟然從後窗跳出去了。

  顧陽抱着蘇羽兒,半晌無言,而蘇羽兒也任由他抱着。許久之後,顧陽才微微鬆手,道:“我以爲之前是在做夢,沒想到,竟然成真了。”

  “江大哥……”蘇羽兒的嘴脣顫抖着,眼眶紅紅,似要滴下來淚來,儼然也是激動不已。

  “這裏風大,先進屋吧。”顧陽說道。蘇羽兒點點頭。顧陽擁着她進屋,讓她坐在最舒服的牀邊。打量了蘇羽兒良久,顧陽平復一下自己激動情緒,問道:“羽兒,究竟是怎麼回事?我聽白龍峯的人說,你不是死了麼?”

  聽到這問,蘇羽兒答道:“白龍峯的人的確想抓我來着,我當時已經到了紫氣峯,要不是雲清師姐搭救,恐怕我已經被他們抓走了。”

  “他們去紫氣峯抓人,枯燈老人是死人麼?”說到這裏,顧陽想起那一日的枯燈老人,自我糾正道:“他和死人也差不多了。”

  蘇羽兒繼續道:“雲清師姐把我藏了起來,等到白龍峯的人走了,他把我送到了狂名峯上,如今我與秦傲,已經皆是東籬前輩的弟子。”

  “你說東籬大哥?”顧陽微微驚訝,心說秦傲若是拜了醉東籬爲師,這沒的說,可是蘇羽兒竟然也成了醉東籬的弟子,這倒是挺讓人意外的。

  便聽蘇羽兒道:“秦大哥本來也想來的,可是師尊臨時有事差遣他,所以他便沒來。”

  “他也算是修成正果了。”顧陽心說秦傲和醉東籬的脾氣最爲相似,兩個對脾氣的人成了師徒,自然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事。

  顧陽與蘇羽兒說了許久的話,好半天,門口忽然竄出一人,正是雲清。便見她笑嘻嘻的說道:“怎麼樣啊,聊好沒呢?”

  聽到這話,蘇羽兒面上一紅,沒說話,顧陽側目,道:“這一回,真的要好好謝謝雲清師姐。”

  “對啊,你想好怎麼謝我了麼,幾句話打發我可不行哦!”雲清開玩笑道。顧陽認真了,道:“師姐想要什麼謝禮呢?”

  聽得顧陽認真,雲清笑道:“這個嘛,就要看蘇姑娘在你心裏有多重了。”

  “嗯……”顧陽仔細想着,自己該拿什麼來謝雲清。雲清見他思考,便道:“若一時想不好,送我幾十斤檳榔來嗑也行啊!”

  雲清嬉笑之間,顧陽從刺激的如意袋之中,放出一物,那東西一落地,便放出異樣華彩,便是雲清蘇羽兒這樣沒有瞳術的人,也能一眼就看出來,那是一個寶物!

  顧陽拿出來的,正是在凰袖墓穴之中拿來的那個丹爐,廣明真人曾經用過的丹爐!

  原本一直在笑的雲清,和羞赧的蘇羽兒,見到這丹爐後,也都愣了。她們二人,一個是飽讀書卷之人,一個是明玉壇的老人兒,對煉丹之法,都十分的精熟。而對丹爐的品級鑑定,更是瞭然於胸。可眼前的這個丹爐,她們一時半會兒竟也無法確定他的品級。因爲比他們見過的任何一個丹爐,似乎品級都要高的樣子。

  “老仙的那個,好像也不如這個厲害。”雲清一向是大咧咧的,她索性將那丹爐打開,內內外外的看着。

  “子息不化冰鍛造的爐底,隕靈鐵鍛造的爐壁,白霧石的分層……”雲清一樣一樣的數着,可他說的東西,顧陽多數都沒聽過,而蘇羽兒雖沒動手去看,但她聽到這些東西,也驚訝不已,看着一向淡定從容的蘇羽兒都如此的表情,顧陽確定這個丹爐一定不凡。

  “你這個丹爐哪裏弄的?”雲清已經半個身子伸進丹爐裏面,這個時候若是有人在後面推她一把,估計她整個人就都進去了。

  “我靠……這是……先天雲和術陣!”雲清幾乎鬼叫一樣的喊出來。聽到這話,蘇羽兒失聲倒吸了口冷氣,見她如此,顧陽側目問:“那個東西很厲害麼?”

  蘇羽兒點點頭,道:“丹爐除了原本擁有品級以外,內部佈置的術陣也十分的重要。因爲術陣可以提高成丹的機率,能瀝清雜質,讓丹石的效果更上層樓。可普通的望族家的丹爐,一般都是沒有術陣的,因爲這種術陣很難得。我蘇家也是藥石望族,有術陣的丹爐,也不過兩三個而已,且均爲後天術陣。所謂後天術陣,便是人爲製造的術陣。而先天術陣,則是丹爐在製造之時,渾然天成的術陣,先天術陣的丹爐,萬中難尋其一,且即便是先天術陣,也有云和、斷月、望樓、天窟等等數十種之多,其中雲和爲最上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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