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八章
“這麼快!”顧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怕吵到凌若雪,故而小心的走出廂房,把門輕輕帶上。
此時遲渠坐在那小花園紅色的欄杆處,嘴裏哼着小曲,從袖子裏拿出來不知道是酒還是茶的東西咕嘟咕嘟的喝着。
“前輩,弄完了?”顧陽有些訝異的問道。他心說這也太快了,從自己抱凌若雪進去休息,到凌若雪睡着,連半刻鐘都不到。
“弄完了!”遲渠幽幽的說道。
“到底是什麼絕症?”顧陽有些好奇的問道,心說是什麼病,能讓這麼多世俗的大夫都束手無策。
“愚蠢!”那遲渠罵了一聲吼,道:“他身強力壯,正當壯年,哪那麼容易得絕症。他是着了別人的道!”遲渠說話的時候,五六根一寸長帶血的細針,叮叮噹噹的被他丟在地上。
顧陽俯下身,撿起那細針看了看,道:“前輩是說,周衡是被人暗算?”
“沒錯,長州派的手法,太低端了。”遲渠不屑的說道。
“長州派?”又是一個顧陽從未聽過的宗派。他想了想,問道:“我的這位朋友多久能恢復如初?”
“最遲三天。”遲渠應道。說完這話,遲渠看看顧陽,輕輕嗅了一口,而後哈哈一笑。他自然是從顧陽身上聞到了凌若雪的氣味。再傻的人也知道他和凌若雪的關係了。
“你的這個叫周衡的朋友,他的傷只是小事。小師妹身上的傷,纔是真正的大事。”遲渠幽幽的說道。
聽他這般說,顧陽一拱手道:“前輩神乎其技,晚輩歎服,正打算和前輩請教這事,不知如何才能治好若雪身上的隱傷。”
“看來你還有點見識。”遲渠又喝了一口。道:“人的體質若不夠強,練習凌霄劍意,只會有損自身,天長日久,經脈便會節節寸斷。”
聽聞遲渠所言,顧陽道:“前輩所說無錯,不知用何種辦法,可以化解這隱傷。前輩若有辦法,顧陽願傾盡所有。”
“傾盡所有?哈哈?我問你,那老太婆的那些古籍,都是你翻譯的吧?”遲渠問道。
“是的!”顧陽如實答道。遲渠哈哈一笑,道:“看來我的要價還是低了啊。你說的傾盡所有,的確有不小的吸引力,你的這雙異我就很喜歡。不過可惜啊,我遲渠醫得了活人,醫得活死人。可就是醫不好我這個小師妹啊。你若真的愛惜她,就讓她少用靈氣,那樣她可以多活一陣子。若想續命的話,去尋紫耀明珠也可。不過這都不是長久之計。人終究是難保的。”
遲渠一眼就看出來顧陽是擁有瞳術的人,還是讓顧陽有些意外,要知道即便是聖師,也看不出他有異瞳。但顧陽現在沒時間管那個。他有些不甘心的問道:“前輩當真沒有辦法?”
“沒有,我雖然本事不小,但也有不能之事。不過人活着就是要有挑戰纔有意思。若事事皆能,倒是無滋無味了。等我想出了好的辦法,再來取你的傾盡所有,哈哈!”說完這話,遲渠站起身,便要御風而走。顧陽攔住他道:“前輩這麼急就走麼?”
遲渠白了顧陽一眼,道:“該醫的人我已經醫好了。留下來做什麼,若我嚇死他們,我可不管治的。”說罷不管顧陽的阻攔,直接御風飛走了。
奇人奇事,顧陽知道御青君的這三個徒弟,醉東籬、聖師、還有這個遲渠,都是怪人,且一個比一個怪。或許正因爲如此,明玉壇外面的人,稱這三人爲蒙山三散仙。
遲渠剛走,周老爺便帶着人來了,和上回差不多,只帶了五六個心腹來。而同來的人中,還有那少年鐵貓兒。他是最先跑進來的,看着顧陽獨自一個人坐着,有些納悶,大聲問道:“姐姐呢?“
顧陽示意他低聲,指了指廂房道:“她在休息。“鐵貓兒點點頭,躡手躡腳的坐在顧陽身邊。而這個時候,周老爺也進來了。
眼見周老爺有些焦急的走進來,顧陽迎面走過去,一拱手道:“已經沒事了。”
“哦?”周老爺有些不相信。顧陽道:“我請來的人,已經給周兄治療過了。”
顧陽剛說完這話,就聽周衡房中傳來一聲瓷器打碎的聲音。顧陽聞聲,立即和周老爺一同進入周衡的房間。就見是周衡打碎了手邊喝水的茶壺。
此時的周衡,面色比之前已經好了許多,但說話的聲音依舊不高。顧陽清楚,一定是周衡有急事要說,但卻無法高聲招呼外面的人,故而纔打碎了茶壺,引外面的人進來。
周衡示意周老爺過去。周老爺坐了過去,周衡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大堆。顧陽雖離得遠,卻聽的真切,周衡所說的話,大意便是不要將自己已經被醫好的事情泄露出去。至於後面的事情,他自有安排。周老爺自然點頭應允。
周衡吩咐完一切後,其他人都被他趕出去了,唯有顧陽留了下來。
“江兄弟,到底是誰要害我?”周衡問顧陽道。
“周兄早就知道有人要害你麼?”顧陽問道,他清楚自己和遲渠的對話,周衡應該是聽不到的。顧陽說話的時候,將之前在地上撿起來的針,在周衡的眼前晃了晃。
“這是?”周衡有些看不懂。
顧陽道:“這是在周兄你身上取出來的。長州派的手法。”
“長州派?”周衡面露驚訝之色。
“怎麼?周兄你知道長州派?”顧陽問道。周衡點點頭,道:“想不到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我做了這一城之主,求得不過是太平二字而已,既然他們做的如此狠絕,我周衡又何須客氣?”
“周兄打算如何做?”顧陽問道,想着剛纔周衡不讓人泄露他已經被醫好的事,顧陽已經差不多可以猜測周衡要幹什麼了。可是一聽之下,還是有些意外。心說周衡看起來斯斯文文,內裏卻不是一個懦弱之人,關鍵時刻,心也足夠狠絕。
說完了自己的計劃,周衡補充道:“這一回不需要江兄弟出手。”
“怎麼?看不起顧陽的本事麼?”周衡忽然說不然他幫忙,顧陽有些意外的說道。
周衡搖搖頭,道:“這事畢竟太過血腥,殺孽太重。江兄弟是要成就仙道之人,手上不宜染上這樣無謂的血腥,再說周衡的人手足夠,江兄弟放心就是。”
聽到這話,顧陽一笑,道:“那我到時來看看熱鬧好了。”
“那自然是歡迎。”周衡用盡力氣說道。看着周衡很是疲倦的樣子,顧陽道:“周兄你先休息吧。”周衡點點頭,躺下休息了。而顧陽也走出他的臥室。
院落之中,那鐵貓兒還在等顧陽,見顧陽出來,迎上去,道:“大哥,是不是又有什麼熱鬧看了?”
聽到這話,顧陽道:“別亂打聽。”顧陽看看他,道:“這周府還過得慣麼?”
鐵貓兒撓撓頭,道:“還不錯,他們知道我和大哥是你一起的,對我很好,想喫什麼都有。”鐵貓兒當然不知道顧陽問的這話,是有長遠深意的。
顧陽把鐵貓兒打法回去休息,自己則走進廂房之中,在凌若雪的牀邊打坐休息。對他而言,這樣的休息,是最平常不過的。
打坐之時,顧陽卻難以靜心。周衡的事,自然已經平了,顧陽相信以周衡的智慧,擺平事情不難。他所難以靜心的事,是遲渠去時說的那話。尤其是那一句終究難保。如今想來,讓他難以平靜下來。他時不時睜眼,看看那躺在牀上的玉人,想不出如果她真的不存在於這個世界,會是怎樣的光景。
次日清明,顧陽帶着幾乎睡了一天一夜,面色已經好多了凌若雪,還有那愛玩的少年鐵貓兒。三人一同前往這周府之中那唯一獨立的僻靜小院。也就是小若的居所,也算是顧陽在這周府之中的臨時的家。
顧陽來到房門之前,慢慢推開房門,就見此時的小若,早已經起來了,穿着很樸素的衣服,坐在牀邊,正在喫東西。顧陽推門直接進來,沒有收斂腳步的聲音。而小若很快就發現了顧陽。驚訝之餘,歡喜不已。直接便快步跑了過來。不管旁人如何,直接抱住顧陽道:“少爺,你終於回來了,小若想死你了。”
顧陽摸摸她的頭,道:“我不是回來了麼,沒事的。”顧陽知道,自己去明玉壇一行,小若是擔心自己的安危。
小若和顧陽說了幾句貼心的話以後,才注意到顧陽身後還有兩個人,還有一個竟然是女子。
“少爺,她們是?”小若有些納悶。
“我叫鐵貓兒,這位姐姐怎麼稱呼!”還沒等顧陽介紹,鐵貓兒就自己拍着胸脯自我介紹道。
“柳若。”小若出聲回道。她的目光轉向凌若雪,雖然凌若雪此時依舊戴着兜帽,她以女人的直覺,也可以判斷出,凌若雪是個絕美的女子。
“凌若雪。”凌若雪自我介紹的時候,輕輕的撩開自己的兜帽,露出了自己的全部容貌。此時的凌若雪依舊是披着頭髮,沒有任何打扮,但僅憑此,也驚到了小若和那少年。小若自負自己長的不差,但和凌若雪相比的話,就略遜一籌了。而那少年一路上也沒沒見過凌若雪真容,這裏還是第一次看到,也是震驚不已,他知道凌若雪必然是個美人,但真的看到,卻發覺美的超出他所能的想象。他嘴巴幾乎都合不攏了。呆望了半天,側目看顧陽道:“姐姐好美。”
不知爲何,氣氛有些尷尬,小若半晌沒說話。好半天才招呼道:“少爺,你們都還沒喫東西吧,我去做些喫的,一會兒就好!”說完轉身前往廚房,去新做早飯。
“我去看看,能不能幫忙!”那鐵貓兒自己請纓,也去了廚房。顧陽扶着凌若雪坐下,兩個人休息聊天不提,且道廚房。
那鐵貓兒進廚房來,只道自己可以給小若打下手。小若便讓他幫自己燒水。
“柳姐姐,水開了!”鐵貓兒出聲提醒小若道,他連續喊了三次,小若才緩過神來。看她這個樣子,人小鬼大的鐵貓兒,差不多就明白小若的心思了。便道:“我若沒猜錯的話,柳姐姐現在心裏一定很亂很亂。”
“小鬼頭,你懂什麼。”小若白了那鐵貓兒一眼。
那鐵貓兒一笑,道:“我雖然年紀小,但是這種事情我卻很懂啊。柳姐姐一定是看我大哥帶回來一個這麼漂亮的姐姐,心裏有些不舒服,所以才這樣的魂不守舍,對麼?”
聽到鐵貓兒這麼說,柳若輕輕嘆了口氣,道:“我知道少爺遲早會有這樣的一天,早有了心理準備,可是沒想過,真的到來,心裏還是有那麼一點點不開心,不過真的只有那麼一點點而已。我是他的侍女,能一輩子跟着他,我就很開心了。沒想過奢求太多。”說完這話,柳若白了那鐵貓兒一眼,自責道:“我和你這個小鬼頭說這些做什麼。”
聽小若說完,鐵貓兒嘖嘖讚歎,道:“我大哥真是好本事,柳姐姐和那個凌姐姐都好漂亮。以後等我長大了,一定要比大哥還要厲害!”
此時抒發心中豪情壯志的鐵貓兒,在若干年後,的確如願以償,娶了好多漂亮的老婆,可是他沒想過的是,他會整天被老婆們打。
小若那鐵錨兒一陣忙活,飯菜算是上桌了,和飯館相比不算豐盛,但在這個家裏來說,已經算是大餐了。飯桌之上,也算和諧,而小若也終於發現,那有些冷冰冰的凌若雪,並非是對她才如此,而是天性便是不怎麼愛說話的人。
言談之中,顧陽從小若的口中得知,小若並不清楚周衡重病的事,甚至連自己被通緝的事都不知道。這樣轟動的事她都不知道,唯一的解釋便是周衡的有意隱瞞。顧陽心中默默讚歎周衡的細心和家規的嚴格。
喫過早飯之後,顧陽拉起鐵貓兒,道:“走,我帶你出去轉轉!”而後不由分說,帶着鐵貓兒離開,留下凌若雪和小若。
“大哥帶我出來,不是爲了我吧?”剛出門,鐵貓兒便笑哈哈的對顧陽說道。
“嗯?”顧陽一笑,看向鐵貓兒。鐵貓兒哈哈一笑,道:“大哥也是怕她們不能相處,所以才創造機會,給她們磨合的吧?”
聽到這話,顧陽微微點頭,道:“小鬼明白的還不少。”顧陽心說這小子要長大了,估計就是一個禍害。
顧陽想了想,道:“我帶你出來,還是有正事的。”
“正事?大哥打算教我功法了?”鐵貓兒興奮的說道。
顧陽搖搖頭,道:“你之前說自己不識字麼,這周家是有自家的學堂的,選日不如撞日,我今天就帶你去周家學堂。讓你先把字學會了。”
“可我更想學功法。”鐵貓兒當然是不甘心。聽到這話,顧陽道:“功法,你若連字都不認識,我便是把功法的祕籍丟到你面前,你也會當廢紙扔了的。”
聽到顧陽這般說,鐵貓兒點點頭,道:“好吧,我不辜負大哥的期望就是!”
顧陽帶着鐵貓兒,直接去找周老爺,和周老爺說了這事。顧陽救活周衡這件事,周老爺心裏是一萬個感激。而顧陽的這種要求,簡直是太小的事了。他親自帶着顧陽和鐵貓兒,將那鐵貓兒送進了周家的學堂。又給鐵貓兒安排了住處,顧陽這才放心。他在周家的演武場轉悠了一圈,看着差不多日上三竿,差不多已經快到中午了,方纔轉回家中。
顧陽方纔推門,就見凌若雪坐在鏡子前,而小若在他身後忙活着。他有點好奇,正打算進來,卻被小若發現了。小若立即雙臂展開,擋着凌若雪對顧陽道:“少爺不許進來,等一會兒我叫你,你才許進來!”說着話,不由分說,將顧陽擠出房門。顧陽無奈,只好在外面等着。顧陽等了許久,直到裏面的小若喊道:“少爺,可以進來了!”
顧陽推開門走進去後,發覺凌若雪也正好站着轉過身來。從他見到凌若雪第一面開始,凌若雪就是完全天然,沒有一點妝飾的。而此時的凌若雪,卻如一個大家閨秀一樣,穿着十分寬大華美的衣服,如瀑的青絲,編的十分有條理。頭上也戴了顧陽給她買的步搖與簪子,還有一些小若有的首飾。眉心更是多了一朵紅雲花鈿。可謂美極了。便是顧陽看了,也呆了許久。
“凌姐姐這樣的美人,若不好好妝束一番,纔是真的浪費了。”小若在顧陽的身邊,悄悄的說道。
“好看麼?”凌若雪問顧陽道。雖然化了妝,看上去不那麼冷冰冰的了,甚至有一些嫵媚之色,但凌若雪還是凌若雪。她很關心的是顧陽的看法。
“很好看。”顧陽笑道。兩個人能和平相處,顧陽心中的大石可以放下了。
聽到顧陽肯定的回答,凌若雪難得淡淡一笑,在顧陽走近了的時候,才悄聲道:“可是這樣沒辦法用劍了,這衣服太礙事了。”
想起遲渠走的時候說的話,顧陽一笑道:“那就先不要用了。”
凌若雪聽到這話,認真搖頭道:“那怎麼行。”一句話,點醒幾乎在夢中的顧陽。
“是啊,那怎麼行。”顧陽一嘆,他心說自己還是太蠢了。他曾夢想,凌若雪若不用劍,或可保一世平安。可他又清楚如果凌若雪不用劍,那便不是她了。如果不用劍能活一輩子,或者用劍只能活一天,相信凌若雪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後者,問劍之道,凌若雪比自己更爲堅定,九死而無悔。
“那我就讓她少用點靈氣好了。”顧陽心說這樣的話,也能延緩凌若雪身上隱傷的發作。
他看看小若,又看看凌若雪,心中浮現前所未有的責任感,心說她們都是自己要用性命守護的人,自己唯有變的更強,纔不會失去她們,纔不會讓她們離開自己。
而後小若去做午飯,和諧的午飯,讓顧陽頗爲訝異。他驚訝的不是小若能和凌若雪有說有笑,驚訝的是凌若雪竟然在喫飯的時候,也會和小若隨便聊上那麼幾句。要知道凌若雪喫飯的時候,幾乎都不和他講話的。顧陽不由得側目,看着小若。心中甚是都懷疑過是不是這丫頭什麼時候學了妖術,否則怎麼會這麼快就和冷若冰霜的凌若雪混的這麼熟稔。
三人正喫着東西,忽然有人闖了進來,還帶着哭聲,顧陽側目一看,來的人是周衡的僕人,他站起身,走到那僕人面前,道:“怎麼了?”
就聽那僕人一邊擦着眼淚,一邊用哭腔說道:“我家少爺沒了!”
那僕人口中所說的亡故之人,自然是指周衡,那僕人雖然強忍着悲痛看,但還是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把事情給顧陽交代了,大意便是,周衡就在剛剛病發亡故了,特意派人來通知顧陽,去參加後天周衡的葬禮等等。
顧陽聽他說完事情,安慰了他幾句後,將他打法走了。待得顧陽回過身來時,發覺小若已經站起來了,方纔那僕人的話,她是聽的一清二楚。
“周大哥死了?”小若目露出驚愕的表情。這世界上,她覺得對她最好的是顧陽,而其次便是這個周衡了。
顧陽走到小若身邊,慢慢扶她坐下,而後小聲道:“這只是一場戲而已。”
“戲?”小若不明白,凌若雪更不懂。
顧陽一笑,道:“你周大哥只是想借着葬禮的事,給自己報仇罷了。至於後天葬禮的事,你們就不要去了,你們不會做戲,哭不出來可就穿幫了。”顧陽笑吟吟的說道。其實顧陽心中真正想說的是,那葬禮可能十分的血腥,是不適合女兒家看的。
聽到顧陽說周衡沒死,小若心中稍安。
“這事可不許和別人提起。否則你周大哥可就白忙活了。”顧陽對小若叮囑道,他清楚小若有的時候還會接觸到周家的人,從剛纔那個僕人的反應來看,周衡應該瞞過了很多人,甚至很多他親近的僕人。
“我知道的,這幾天我就不出門了。”小若一笑,坐到凌若雪身邊,道:“只在家陪着凌姐姐。”
顧陽點點頭,放心道:“那就好。”
喫過了飯,顧陽又獨自一人出門在周府之中觀看,此時的周府,到處都能見到掛滿的白布和奠字。顧陽看到的每個周家的人,幾乎都是垂淚或是眼睛紅紅的。周衡雖是周家少主,但實際上週家的人都早當他便是周家的族長。周衡爲人,賞罰分明,依法而不誅心。雖然顯得無情,但卻非常得這些周家人的心。故而他這一亡故,周家上上下下,無不哀痛。
簡短敘說,很快就來到了周衡葬禮的日子,周衡是一城之主,不管平時和他關係有多麼的不睦,多麼的看不順眼,但人死爲大。那些落雪城本地的望族,接到周家的邀請後,還是要象徵性的過來參加周衡的葬禮的。
這些人中,很多人說是來參加葬禮,倒不如說是來看熱鬧的。
顧陽坐在門口附近的高處,冷眼旁觀着那些人,心說這些得意的人還不知道自己已經一隻腳踏入了鬼門關。
日漸西斜,很快時間就到了黃昏,按照落雪城的規矩,葬禮一般都是在黃昏舉行,該來的人,也幾乎都到齊了。
顧陽坐在屋脊之上,遠遠的看着葬禮一步一步的進行,最後一輪的祭酒結束後,葬禮就只剩下下葬一個儀式了。下葬就不需要這些外人蔘加了。對他們而言,這葬禮已經結束了。
“周衡既然死了,周家就把城主的位置讓出來吧!”葬禮之中,傳來了不和諧的聲音。說話的人,已經有一大把鬍子了,正是落雪城陸家的陸老爺。也就是周衡之前的落雪城的城主。
他這樣一說,立即獲得了一大堆的響應聲,顯然,陸家的人來了不少,陸家的朋友也來了許多。
周衡是有爵位的,即便他死,按照白月國的規矩,也是周家的人承襲爵位,繼任城主。周衡在的時候,陸家的人再厲害,也難不住周衡,如今周衡死了,他們自然要趁機會把城主之位搶回去。
坐在屋脊上的顧陽,隨便掃了一眼,就發覺陸老爺說話的時候,響應的人可不少,起碼有三四百人。幾乎佔了來人的一大半兒。顯然陸家爲了逼周家交出城主之位,也是卯足了勁的。不僅僅是在這裏,就是在周家的外面,也已經有了很多手持兵器,隨時準備進周家抄家滅門的陸家人。
“周兄的選擇是對的。”顧陽默默感嘆。周衡自詡是個生意人,凡事都不願付諸武力,而選擇武力,那就說明,事情已經無法調和。
周家的人和陸家的人吵了起來,吵的內容顧陽無心去聽,他只是發現在場的周家的女眷,差不多都悄悄的撤離了,顧陽已經清楚,關鍵的時刻要來了。
現場的氣氛,火藥味已經很足,那些陸家的人,按捺不住,快要動手了。就在這個時候,就聽有人道:“城主之位,你們就那麼想要麼?”
那聲音不高不低,但在場的人卻無比的熟悉。現場一下就寂靜了,死一般的寂靜。
“周衡!”現場的人有的嚇得尖叫出來。
就見靈堂後門的門簾一挑,一個人走了出來,氣質雍容,神態自若。不是周衡是誰?
此時的周衡,面色紅潤,眉眼清亮,哪裏有生病的樣子。在場的人見到一個已經死了的人,無不驚駭,膽小的,直接就嚇暈過去了。
“周衡,你怎麼……”看到周衡這樣,最爲不解的,當屬陸家的陸老爺。
“我怎麼?我早應該中了長州派的暗算,早就該死於非命了是麼?”周衡說完這些,淡淡一笑,袍袖一甩,一大把針全都丟在了陸老爺的腳下。
看到那些針,陸老爺吃了一驚。周衡微微笑,踱着步子,走在靈堂裏,看着那些來參加他葬禮的那些人。悠悠道:“我知道,我當了落雪城的城主,你們心裏都是不服。生意人講道理,若周衡有哪裏做的不對,大可以當面說出來,周衡自會斟酌改正就是。暗下刀子,可不是明智的選擇。”
“你他媽說誰!少在這裏裝模作樣!"陸老爺還是能沉得住氣的,可是和他同來的他的二兒子卻忍不住,出聲喝罵道。
周衡微微搖頭,對喝罵只是報以一笑。
“爹,反正他都對外說自己死了,咱們不如就在這裏,直接把他給殺了!然後就說他已經把位置交給了我們陸家!”陸老爺的三兒子悄聲對陸老爺說着。在靈堂裏,除了幾個周家人以外,其他的人,幾乎都是陸家的。這些人要是一擁而上,想殺了周衡,根本不是難事。
似乎已經意識到了陸家人的圖謀,周衡微微笑着,道:“我可以提醒你們一次,若願意坐下來好好談談,周衡有耐心和你們談下去,若動手時,別怪周衡手下無情!”
周衡的威脅,陸老爺心頭一震。周衡對他而言,只是一個年輕的後生,用粗俗的話說,他喫的鹽恐怕比周衡喫的飯都要多。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後生,卻讓他這個曾經落雪城城主有些害怕。他清楚以周衡的習慣,一向都是有準備的。
“若他沒有後招,必不敢出現在這裏,莫非……”陸老爺有些疑神疑鬼,拿不定主意,忽然他看到了周衡嘴角的一絲詭異微笑。怒道:“你想騙我!”他自然覺得是周衡害怕現場這麼多人一起動手,想用緩兵之計。說完這話,陸老爺抽出衣襬下的劍,一聲脆響,在場的陸家人,無不動手!
眼見陸家人動手,雖是意料之中,但周衡還是一嘆:“無奈啊!”
陸家人各抄兵器,直撲周衡,周衡也是有一點修爲的,邊打邊退,很快就消失無蹤。在外面的陸家人,也都收到了信號,各執兵器殺入周家。原本的打算是見到周家人就殺,可是這些人衝進周家後,卻根本都沒碰到幾個人。而在靈堂的陸家人,也發覺剛纔周衡出現以後,周家的人,也幾乎都沒影了,而此時周衡竟然也不知道去哪裏了。彷彿一瞬間,周家的人,都蒸發了一般。
“不好,走!”陸老爺覺察不對,率領衆人,衝出靈堂,這時就見周家的屋脊之上,坐着許多不知從什麼地方來的,身着黑衣,面帶黑紗,手執各色兵器的人。
這些人見陸家人出來,不由分說,跳下屋脊,便展開圍殺!陸家的人修爲都不差,但和這些黑衣人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和他們相比,陸家人不過是一羣待宰的羔羊。刀光閃閃,劍光凜凜,此時的周家,儼然成了一個修羅墳場。那些黑衣人不管是哪家的,幾乎是見人就殺。
周家內部打的熱鬧,而此時此刻,在周家對面的茶樓當中。有二人正對坐飲茶。一邊是顧陽,一邊是周衡。
周衡從機關暗道之中逃出後,依照之前約定,來這裏見顧陽。這茶樓,自然也早就是周家的產業了。
“周兄打算怎麼收場呢?”顧陽側目看看周家的大宅,心說這一下下去,殺了這些人容易,可是後面麻煩事可能會更多。
“打算……”周衡給自己倒了杯茶,微微笑道:“無外乎就是給上面的人送些錢,替我遮攔一下。他們就會當作什麼都沒看見了。”
聽到周衡這樣的話,顧陽搖搖頭,道:“我不是說他們。”顧陽當然清楚,以周衡的手段,去擺平比他大的那些官,自然容易。可殺了陸家和其他望族這麼多人,必然遺禍無窮。
聽到顧陽這話,周衡淡淡一笑,道:“斬草除根。”
簡單的四個字,顧陽已經看到了一大片的血光,他知道周衡是已經決定將陸家整個從落雪城之中抹去。要知道陸家是落雪城最大的望族,全部的人口算在一起,差不多有近萬人。周衡的一句話,便要殺如此多的人。顧陽心說怪不得周衡說這一次殺孽太重。
周衡飲茶,氣定神閒,有些悵然的說道:“其實我不過是個生意人,生意人想的是和氣生財,大家和平相處不是很好麼?呵……可惜我委曲求全的讓步,沒有換來他們的感激,反而讓他們更加的得寸進尺,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笑臉了!”
聽了這話,顧陽默然。片刻後,顧陽問道:“那長州派怎麼辦?”顧陽最近也纔剛剛瞭解到,長州派乃是落雪城附近的一個宗門,人不算太多,但和陸家的關係很好。陸家的人再多,也只是俗世之人而已,周衡想擺平他們不難。可長州派人再少,那也是個宗門,以周衡的能力,未必就能將長州派如何。
周衡輕輕喝了口茶,道:“我如果說,那些我動用的人裏,就有長州派的高手,江兄弟你信不信呢?”
聽到這樣的話,顧陽還是頗感意外的,畢竟周衡知道是長州派的人害他,也只是最近的事,怎麼這麼快,他就和長州派就搭上線了。
看着顧陽有些意外的表情,周衡微微一笑,道:“有錢能使鬼推磨,情誼不背,那是因爲給的價碼不夠高。長州派雖自詡世外仙門,可他們既然肯接受陸家的指派,來害我這個和他們沒相干的人,那我出錢買通他們,也沒什麼難的。”
周衡一席話,顧陽算是明白了,爲何會有那麼多黑衣高手出現了。想來多數都是周衡花錢買來的人。
忽然有人蹬蹬蹬的跑上樓來,正是周衡的心腹隨從。便聽那隨從道:“少主,陸老爺想見見你,希望你能再給他個機會。”
“我已經給過他機會了,我不想見到他了。去吧!”周衡拂袖,頭也沒擡的說道。那隨從領命而去。顧陽清楚,周家的這一場殺戮已經幾乎要結束了。因爲已經聽不到裏面的打鬥聲了。而顧陽也清楚,這僅僅是個開始而已。
不管外面的風雨有多狂烈,茶樓之中的氣氛,卻依舊平和。周衡和顧陽所聊的事情,差不多就是關於周家,以及周平在明玉壇之中的事。而顧陽也差不多明白,周平看來是隔一段時間就向家裏捎信的。上次周平斷臂,顧陽還很擔心他會不會死在亂戰之中,如今看來,周平還好好的活着,顧陽心中也寬了許多。而從周衡言談話語之中,周衡似乎並不知曉周平斷臂之事。顧陽知是周平有意隱瞞,不想讓周衡擔心,他索性也就不提了。事情說的差不多了,顧陽想起來一件事,對着樓下喊道:“鐵貓兒,上來!”
早就在樓下等着的鐵貓兒,順着樓梯,一路小跑,跑了上來。
“見過周兄!”顧陽指着周衡,對鐵貓兒說道。
“見過周大哥!”鐵貓兒抱拳說道。他人雖小,但卻頗具江湖氣,
顧陽側目,對周衡道:“這小子是我撿來的,周兄看看如何?”
周衡聞言,仔細看看鐵貓兒,問了那鐵貓兒幾個問題,諸如出身之類,那鐵貓兒都對答如流,絲毫都不害怕。周衡也滿意的點點頭。
“他還不識字,我有心把他交給周兄管束,不知道周兄能不能幫我這個忙。”顧陽對周衡說到。周衡想都沒想,微微笑,道:“小事,江兄弟放心就是。”
這邊周衡沒意見,鐵貓兒倒不幹了,聽了顧陽這話,道:“大哥,你不想要我了麼?”
顧陽搖搖頭,道:“我不可能久居落雪城,天南海北的奔走,你沒有修爲,如何跟隨於我?”
“大哥若肯傳授我本事,我可以學的很快的!”鐵貓兒拍着胸脯說道。
“等你把字都認全了,到時候我自然會教你本事。”顧陽說道。
“真的?”鐵貓兒目露希冀之色,顧陽點點頭,道:“言出不悔!”顧陽其實所希冀的,不僅僅是讓這個鐵貓兒學會寫字,更希望他和周衡學一些爲人處世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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