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竊國者侯 rua
艾麗婭在看老虎看鱷魚，黑衣女人在看一條狗……
真的是一條狗，確切地說，是當前的暹羅皇家空軍元帥，泰王的寵物狗。
沒錯，暹羅的空軍元帥是一條寵物狗——這事兒甚至是經過了暹羅的官方公證的，對方還有專門的元帥制服。
“他的王妃，真的和原來的空軍元帥有出軌？”
黑衣女人實在是挺好奇的，扭頭問旁邊正在燒紙錢的一個老太太。
後者嘆了口氣：“你何必明知故問呢？出軌不出軌的，重要嗎？”
感情當然不重要，婚外情也無所謂，有所謂的是軍方被狠狠地打壓了一次。
至於說代價是自己的名聲以及老婆，泰王倒是沒有半點心理壓力。
畢竟他覺得自己還年富力強，偏偏四個孩子卻已經成長起來了，總得想個辦法解決一下。
不然兒子們到時候整個‘天下豈有xx年太子’的說法，直接給他來個鄭信式的驚喜，日子還過不過了？
所以只有軍方和王妃孃家受傷的世界完成了……
四個已經成年的優秀繼承人被驅逐出國，換上了一個絕對不會威脅老爸位置的智力障礙孩子。
舊的老婆也可以換新了，想想都美滋滋。
軍方被打壓反而是順帶，暹羅空軍就算不被打壓，也是需要他來提供法理支持的，只能說緊緊皮。
這一套操作，大抵是這位泰王人生裏爲數不多的權謀高光時刻，堪比李隆基元宵節一天砍了仨兒子。
黑衣女人不說話了，看着那條嚶嚶嚶不敢叫喚的寵物狗：“它之前還敢咬你，咬主人的狗不能留，爲什麼不解決它？”
“它的主人不是我。”
“現在是了。”
“我已經老了。”老太太坐下來，手裏還捏着一疊紙錢，有一搭沒一搭地往爐子裏遞。
“你哥哥不也才繼位幾年而已，七年？”
“你們到底想要什麼，我攔不住你們，全都拿去吧……拿去……”
黑衣女人不說話了，她抿了口茶，打量着周圍的環境，並不說自己要什麼。
這是一個看起來像是寺廟，實際上是火葬場的地方。
暹羅這邊的火葬場，基本都長得和寺廟差不多，區別僅僅只是在於有一根很高的細長煙囪。
周圍確實也有寺廟，但是很顯然寺廟和這裏隔開了，這裏孤零零的，如果不是她們身份特殊，這裏恐怕沒什麼人來。
之所以把火葬場修成寺廟一樣，是因爲暹羅人口稠密，有寺廟的地方基本都有居住區。
所以爲了讓周圍的居民心裏舒服點，都把火葬場弄得華麗一點，甚至比寺廟本身還華麗。
這樣乍一看就不那麼膈應人——只是好多不知道的文藝遊客，就覺得這寺廟好好看啊。
然後在這些陰森森的地方凹造型拍照，被暹羅人背後吐槽了不止一次兩次了……
至於說爲什麼生老病死都有寺廟參與，那自然就和佛教的宗教信仰有關。
“你說，他是去輪迴了，還是去極樂世界了？”
“……你就非得這麼嘲弄他嗎？他已經去世了，有句話叫人死爲大。”
“還有句話，叫——”
黑衣女人話到嘴邊，看着老太太眼角的淚花，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沒有繼續。
“我們不會報復的，發生這種事情，我們也有責任……就算沒有她，還會有別的人，這就是作惡的下場。”
“我還以爲你會說他不知情。”
“連我都知道，他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的默許，只是因爲這些事情不會發生到他身邊而已。”
對於上位者而言，黑暗殘酷往往都是紙面上的，那些癲狂的惡犬在面對他們的時候也是一條乖狗狗。
黑衣女人放下茶杯，揹着手起身看周圍的壁畫：“發生這種事情，我也不想的，但是我攔不住她。”
“就這樣吧……就這樣。”老太太把最後的紙錢扔進爐子裏：“讓王子繼位吧，二公主攝政。”
“長公主身體不行了嗎？”
“……”
“那看來，這個爐子過段時間還得用一次了。”
她們現在所在的火葬亭自然不是普通的寺廟，而是暹羅王室的火化亭，耗時十個月，花了兩億元打造。
即便是以黑衣女人的身家和見識，也不由驚歎一句這裏的精緻和恢弘，尤其是這裏貼了不知道多少黃金。
當年這裏是拉瑪九世這個備受國民讚譽的國王下葬的地方，現在是拉瑪十世。
老太太擦了擦手，坐到輪椅上：“秦，你們想要什麼？”
“我這次來是一場意外，不過既然來了，那麼我有兩個選擇。”
黑衣女人揹着手微微回頭：“第一，是把你們暹羅徹底弄垮，把你們的經濟打回到二十年前。”
“你不能這麼做！”
“我可以，我不做，也有別人做，我之前和你們的國相見過面，我當時就說了，暹羅完了。”
以暹羅現在的金融政策，國際遊資們簡直就是拿着麻袋撿錢。
有沒有可能暹羅可以對抗那些金融炒家？
答案是有——但是之前的暹羅不可能做得到，那需要暹羅的國王和官方同心協力。
這倆同心協力不難，但是同心協力起來哪怕王室的利益受損也要保暹羅的國家經濟，他們就不幹了。
只是現在或許事情會有一點不一樣，因爲暹羅的泰王意外跌倒導致腦震盪搶救無效，王子還沒有正式繼位，所以真正掌權的其實應該是詩琳通公主，以她的性情，是真的捨得拿暹羅王室的利益反哺民衆的。
所以黑衣女人才說了有兩個選擇，第二個選擇就是和她合作。
“第二，是你們的銀行馬上修改開放融資的策略，進行金融方面的政策調整，以你們銀行的外匯儲備是沒辦法對抗國際遊資的，但是加上我和你們暹羅王室的錢，那就大抵足夠了。”
這就是個硬碰硬的過程，看是膽子大的國際遊資先喫光饕餮盛宴，還是暹羅這邊撐死那些肚量不夠大的大膽鬼。
保守估計這個過程需要一千五百億美金，而整個暹羅的外匯儲備，已經是八年來的最低，只有兩千億多一點。
但是同期的暹羅外債，如果按照匯率來算的話，已經比外匯儲備高了好幾倍。
這意味着一旦真正大家砸錢開大，暹羅真正能拿得出手的外匯儲備，絕對沒有賬面上那麼多。
“你們現在有兩個金融策略是有問題的，太高估自己的地位了。”
一個是開放離岸金融業務，推出曼谷國際金融安排bibf。
根據這一安排，持牌的15家暹羅商業銀行和35家外國商業銀行可以從國外吸收存款和借款。
現在暹羅的外匯儲備，就是通過這個安排，高利率政策吸引外資流入形成的。
這邊的商業銀行最高甚至能給出來13%的利率，他們以爲自己的經濟發展跟得上給得起，卻不知道這是找死。
投機商們之所以能夠在黑衣女人帶頭之後蜂擁進入暹羅金融市場，不是因爲她威望高到全世界都跟着她賺錢，而是暹羅這個蛋已經有了裂縫，吸引來了大批的蒼蠅，她不過是給蛋殼上使勁翹了一下罷了。第二個策略，是允許非暹羅居民，在本國商業銀行開立泰銖賬戶，進行存款或借款，並可以自由兌換。
這就給那些國際遊資提供了充足的打野機會——只要有金融風險出現，暹羅銀行要被無數賬戶圍攻。
詩琳通公主看着草地，好片刻之後似乎纔回過神：“如果你們把泰銖做空，會發生什麼？”
“你是指王室，還是指民衆？”
“……有什麼區別嗎？”
“如果是王室，那麼我歡迎你加入那些國際遊資的行列，一起收割泰銖的紅利，再加上你們的本土優勢，能夠在這次風波之後迎來一個前所未有的擴張時期，整個暹羅的生產資料都會以白菜價擺在你們面前，任君挑選。”
爲什麼封建王朝的那些地主，最喜歡的就是大災大難——他們難道自己不受災害影響嗎？
答案是受影響，但是虧得多，賺得更多……
以前的地主，都是趁着災荒年將土地從失地農民家收過來，幾輪下來，地就越來越多。
每一次的災難，都是一次非理性的經濟崩潰，是一次被動的財富轉移。
後繼無力的生產資料持有者根本熬不過寒冬，只能夠把土地作爲籌碼，換取當下的救濟。
這樣的地主，在暹羅這個地方有很多，但毫無疑問最大的一個，就是暹羅王室。
黑衣女人手裏有一個統計數據，暹羅王室通過一個叫國王資產管理局的機構所管理的財產，將近泰國gdp的
這意味着王室已經佔據了全國差不多八分之一的財富了，已然形成了絕對的經濟壟斷地位。
詩琳通公主疲憊地笑了笑：“我都不知道我家有這麼多錢。”
黑衣女人點了點頭：“我信，但是現在你知道了，而且現在的話，理論上你是這些財富的支配者。”
詩琳通公主節儉是出了名的，有人說她當年是王儲的時候作秀，可後來放棄王位了總不至於也作秀。
她自己的繼續對普通人來說或許很多——大抵也有幾千萬——可她哥哥拿着王室的七百多億美金。
當年的大地震，她沒有等王室的官方援助，而是動用了私人的小金庫捐了一千一百萬，這份情誼國內都還記得。
所以黑衣女人之前憤怒於手底下的人自作主張誤傷了她，在發現不是之後，更是準備給泰王一個恐嚇式的教訓。
現在倒好，不用她恐嚇了，有人比她還乾脆利落，狠得不得了……
“如果王室不參與這些事情的話，會對局面有改善嗎？”
“不會，國際遊資現在的規模，足夠強喫掉你們的外匯儲備，按照目前的大趨勢來說，你們最多還能撐一個月。”
“一個月之後呢？”
“出現問題的財務公司會出現流動性危機，銀行與財務公司的股票大跌，匯市也出現下跌壓力，更重要的是民間不會再信任泰銖，擠兌危機很可怕的，僅次於五十萬馬克的麪包。”
一旦到了那個地步，暹羅外匯儲備見底，徹底失去繼續幹預外匯市場的能力，會給暹羅社會造成了嚴重的衝擊。
金融危機乍一看是錢錢錢的問題，但是反應到市場上，就會出現國家的對外支付能力縮水、大型金融機構停業、銀行存款受到影響等連鎖反應，最後的下場自然就是物價飛漲，失業人數增加，麪包價格朝向五十萬馬克逼近。
畢竟黑衣女人之前估算過，受影響的金融機構至少超過六十家，這數量已經佔泰國金融機構的一半以上了。
而如果看他們手裏的存款總額，甚至佔到了整個暹羅的全國總存款的三分之二以上。
錢錢錢，命相連，現代戰爭不僅只是有鐵和血，還有金權博弈。
放到古代，黑衣女人或許會選擇帶一隊大軍，直接壓境要求暹羅這邊給出迴應。
現在只是把大軍換成了看不見硝煙的金權洪流而已，一樣可怕得緊。
“你爲什麼要幫我們？”
“因爲我之前說過，有些事情，我也不想的。”
黑衣女人有自己的行爲準則，葉天心的呼喚，讓她暫時違背了一些準則，卻也沒打算到這個地步。
現在出了問題，她多少得幫着找補一下——至於說是從暹羅賺錢還是從國際遊資身上賺錢，對她來說不重要。
暹羅的外匯儲備還沒她自己的錢多，國際遊資的體量喫得下暹羅這麼一個國家，但是喫不下一個世界能源大亨，就是這麼荒誕，卻又這麼真實。
“七百億，夠嗎？”
“夠，甚至說只要你們捨得不從這次危機裏面撈自己的那筆，就已經足夠了。”
一國官方是裁判，要麼是對手太強連裁判一起打，要麼是裁判按住了某一個的手腳讓其承受單方面毆打。
暹羅調整金融策略之後，只要搭配足夠的外匯儲備，理所當然就能夠攔住做空的那些傢伙。
甚至直接不要臉一點掀桌子，使用資本管制就行，只是那樣會導致信用損失，以後大家都不上桌玩了。
“就只有你會幫我們，對嗎？”
“有錢不賺是一件很難的事情，相信我，比起那些如狼似虎的國際遊資，沒有人會選擇憐憫你們。”
話音剛落，黑衣女人的私人手機響了起來，她皺眉看了看不認識的電話號碼，接通之後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在短暫的交談之後，黑衣女人疑惑地坐下來，把手機放到桌上。
“你知道嗎？我現在又開始懷疑她了。”
“……懷疑誰？”
“一個小傢伙——她爲什麼會做這樣的事情？”
“能夠讓你意外的事情，可不多見。”
“確實，但這對你們來說是個好消息，我們多了個短期的戰友，國際遊資做空泰銖，但是他們之間出了一個叛徒，帶來了差不多一百億……不多，但是很有用。”
“這和你懷疑的事情，有什麼關係嗎？”
“不，沒有。”黑衣女人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似乎隱約間看到了什麼枷鎖：“我只是覺得奇怪而已，爲什麼會有人放掉在地上的錢都不去撿，非得從老虎的嘴裏搶呢？”
“雖然我不知道你在奇怪什麼。”
詩琳通公主像是冷一樣，微微閉上眼睛感受着陽光——
“但是如果有人敢從老虎嘴裏搶喫的，那麼我覺得，對他來說老虎一定不是什麼可怕的東西。”
“……有道理。”黑衣女人站起身：“那就這樣了，等我消息吧，最多半個月時間就能搞定了。”
“他們都是你叫來的，你這麼做，真的好嗎？”
“在我眼裏，他們也不是老虎，而是豺狼，就像是我虛弱的時候他們不會放過我一樣，合作關係而已。”
黑衣女人笑了笑：“資本沒有友誼，只有利益，以前是，以後也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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