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不安
老班對隋禾說：“你這個年級第一怎麼和倒數、咳、萬晏同時逃課了呢？你們還是室友，能不能讓我省點心？”
然後對萬晏說：“我知道你不在乎成績，可是你不跟年級第一學點好的……”說到這，他沉默了一下，才接着說：“可是你不能跟年級第一一樣學壞了，課還是要上的。”
隋禾和萬晏對視一眼，皆乖巧地點點頭。
老班問：“你們到底逃課幹什麼去了？”
隋禾和萬晏又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說話啊？到底幹什麼去了？”老班逼問道。
萬晏忍不住率先吐露了實情：“談戀愛。”
“我也……”隋禾反應過來，大驚失色，“你什麼時候脫單了？”
老班聽話聽半截，朝向隋禾問：“你也？你也什麼？你也談戀愛？”
“我沒有！”隋禾尷尬得臉都紅了，“我去月牙湖趕畫畫作業了！”
“哦，趕作業。”老班一副“我信了”的樣子，“月牙湖是個談戀愛的好地方啊。”
隋禾一時百口莫辯。
老班繼續說：“我不是反對你們談戀愛，這個年紀，談戀愛多正常？但你們不能因爲談戀愛耽誤學習……”他對萬晏說：“我不怎麼擔心他，我比較擔心你。”
隋禾掙扎道：“我沒有談戀愛……”
萬晏的保證打斷了隋禾的話：“好的老師，我以後一定不逃課了！”
老班滿意地點點頭，轉向隋禾：“你呢？”
隋禾繼續掙扎：“我真沒有談戀愛……”
老班瞪他一眼：“我說的是談戀愛的事嗎？我問的是你以後還逃不逃課！”
隋禾連忙搖頭：“不逃了不逃了，我再也不逃了。”
老班又說教了一通，才大發慈悲地放了他們。
走出辦公室，兩人都長嘆了一口氣。
萬晏說：“我從沒想過，到了大學居然還會被班主任找上門。”
隋禾感同身受地點點頭：“我從來沒經歷過。”
萬晏瞪他：“你感同身受個屁啊！你從小到大都是優等生，怎麼可能被老師這樣約談？”
隋禾：“是哦，以前老師找我都是給我發獎狀什麼的……”
萬晏一時氣歪了嘴：“你還好意思說？”
隋禾訕訕一笑。
他又想到一事，忙問萬晏：“你怎麼突然脫單了？”
“嗯？我沒跟你說嗎？”萬晏一臉茫然的無辜。
隋禾：“沒有！”
“哦，那你現在知道了。”萬晏嬉皮笑臉道。
兩人邊說邊走回寢室，反正逃課已經被抓到，去不去也沒什麼差別了。
萬晏說：“昨晚，我給趙勝代打的事暴露了。系花知道我纔是賬號背後的人，就說要和我在一起。我管她是不是氣話呢，這還是頭一次有女生向我示好，還是個系花，不撩白不撩，我們就在一起了。”他得意洋洋地笑了一下，“今天和她聊了不少，結果她表面清高，實際上是個死宅，跟我一樣追番看漫畫打遊戲，我們的愛好有大部分重合，本命還是同一個……找這樣一個有顏值又聊得來的對象，我他媽賺大發了！”他“哈哈哈”大笑三聲，猖狂得路人都看不下去了。
那路人面目扭曲地跑過來，揪着萬晏的領子大吼：“你還我李雪！你媽的萬晏，你居然搶我女朋友！”
萬晏現在愛情豐收，勝券在握，滿不在乎地回擊：“她又沒和你在一起過，怎麼算你女朋友？”
路人趙勝眼神憤怒，恨不得把萬晏生吞活剝。隋禾站在一邊緊張地觀望，生怕他們打起來。
趙勝喘着粗氣，肩膀聳動，非常用力地深呼吸幾次，才艱難地把脾氣壓了下來。
他的眼神冷透了，漠然地看着萬晏：“行吧，從今往後，我們就不是兄弟了。”說完，狠狠甩開萬晏的衣領，頭也不回地離開。
萬晏臉上志得意滿的笑容漸漸沒了，他看着趙勝離開的方向，嘴脣動了動，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地嘆了口氣。
“走吧。”萬晏說，“回寢室。”
隋禾跟在他旁邊，沉默着和他走回了寢室。
回到寢室，萬晏就拿了衣服衝進浴室。嘩啦啦的水聲響起。
隋禾把玩了會兒桌上的石雕，目光有些發直。
不多久，他回過神打開手機，給程才發了條消息。
隋禾：程學長，程半仙，你上次說我星期二有難，還記得嗎？
程才緊跟着回覆他：是不是應驗了？
隋禾：……是。要不是玉佩保護，我差點就死了。
程才：你以後儘量別去偏僻的地方。
隋禾：好。半仙學長，你究竟是怎麼算出來的？
程才：你直接叫我名字吧，半仙學長聽起來太逗了。
隋禾：好的學長，我是想問，你每次算的都準嗎？
程才：以前沒有現在準。自從做預知夢之後，我的直覺就比以前準了很多。
隋禾：真厲害。預知夢還能對直覺造成影響嗎？
程才：不一定，也可能是對危險的感應之類。有個羣友早上出門時預感到危險，請了半天假，結果上班的必經之路發生連環車禍。他那時要是堅持出門，就多半沒命了。隋禾：學長要不再幫我算一卦？
程才：那就明天，老地方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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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隋禾在藝術樓畫畫。畫到一半，電話響了，他看了眼，備註是“老媽”。
教室裏沒有老師，大家都在安靜地畫畫。隋禾迅速掛掉電話，溜出教室，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再打過去。
接通後，隋媽媽的聲音傳來：“喂，小禾，我們回來啦！有沒有想我們呀？”
“沒有。”隋禾說，“給你們打電話都不接。”
“知道你想，不用這麼彆扭啦。”楊璐說，“明天有沒有時間回家？我們給你帶了好多好東西。”
“今天週四，我還有一天課，週六再回去吧。”隋禾靠着窗戶，看着樓下過往的人，說道。
“明天課多嗎？不多幹脆翹了吧？我和你爸半個月沒見你了。”楊璐慫恿道。
“媽你還勸我翹課？”隋禾沒好意思說自己已經翹了好多次，“萬一上課點名怎麼辦？老師們可都是認識我的。”
“好吧好吧。”楊璐補充了一句，“我們這不是考驗你嗎？嗯，小夥子很棒，不會輕易動搖。”
隋禾有些慚愧，沒吭聲。
“好了，我掛了啊，你好好學習去吧。”楊璐話音剛落，隋爸爸隋安順的聲音就插進來，“別掛！我還沒說話呢！”
“啊，那你去跟他說吧。”楊璐說着把手機交給了隋安順。
隋安順清了清嗓子：“喂，隋禾？”
“嗯，我在，你說。”隋禾換了隻手拿手機。
“嗯……”隋安順沉吟半晌，“沒什麼，你好好學習吧。”
“那我掛了？”隋禾說。
隋安順沉默片刻：“掛吧。”
隋禾笑了一聲：“沒事，反正後天就可以見了，有什麼話可以回家慢慢說。你實在想我還可以視頻聊天嘛。”
“不用了。”隋安順沒否認想他的事，“真掛了。”
“好的，老爸拜拜。”
“……再見。”
隋禾收起電話，正準備回教室，突然透過窗戶看見程才追着一個人匆匆跑過。
那個人身形瘦小，穿着藍色上衣，似乎是個小姑娘。
隋禾有些好奇，一邊給程才發消息詢問情況一邊迅速下了樓。
走出藝術樓，他看見程才追上了那個小姑娘。兩人交談幾句，小姑娘就跟着程才往校車的方向走去。
隋禾快走幾步，程才眼尖的看見他，朝他招了招手。
隋禾跑過去，看清了那個小姑娘。
小姑娘差不多到他肩膀，蒼白的臉，寡淡的五官，嘴脣沒有一點血色，雙眼大而無神。她特別瘦，四肢幾乎細成皮包骨。她沉默的站在那裏，微微塌肩，顯得畏縮而懦弱。
隋禾過去時，小姑娘看都沒看他一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程才解釋說：“這是羣裏那個小姑娘，她弟弟從樓梯上摔下來了，好像摔斷了腿。我們現在準備去醫院。”
隋禾有些意外，他看了看在等校車的小姑娘，問了一句：“小妹妹，我可以一起去嗎？”
小姑娘沒理他。
隋禾有一點尷尬，程才拍拍他的肩：“她不愛說話，你習慣就好了。”
“沒事，畢竟我對她來說只是個陌生人。”隋禾笑了笑。
程才微微彎腰，對她說：“唐曉白，這是羣裏的那個……呃，啥來着？”程纔看向隋禾：“那個英文單詞。”
“amiable，隨和的意思。羣裏好像只有我一個是英文暱稱吧？”隋禾說。
“嗯，對，就是他。”程才說，“可以讓他一起去嗎？他家有錢，你缺錢可以找他借。”
隋禾默默看了程才一眼。
程才衝他使了個眼色。
“不用。”她說。
“那就算……”隋禾話說到一半，被小姑娘打斷了。
“我說不用借錢。”她終於擡頭看了一眼隋禾，“你可以去。”
“啊……”隋禾哭笑不得，“謝謝？”
小姑娘扭頭：“車來了。”
三人上了車，程纔給他小聲說明這件事。
“這小姑娘叫唐曉白，家裏條件挺差的。上次不是跟你說她成績不好嗎？她媽認爲讀書好才能出人頭地，她爸覺得讀書沒用讓她輟學打工，當然兩人都是想讓她賺錢供養弟弟。”
“等等。”隋禾打斷他，“唐曉白就在旁邊呢，這麼說是不是不太好？”
“沒事，你應該發現了，她有點……封閉。我們這麼說她不會注意的。”程才說，“而且這些都是她自己在羣裏說的，我只是轉述一下，感覺她自己也挺想讓別人知道。”
隋禾點點頭：“那你繼續吧。”
“弟弟很聰明，學習成績好，乖巧嘴甜，大家都喜歡。相比之下，她就經常被忽視甚至欺負。今天她和弟弟起了爭執，弟弟從樓梯上摔下來了。大家都覺得是她推的……”程纔看了看唐曉白，悄聲說：“但我總覺得像是弟弟自己摔下來的。小說中不是經常有這種情節嗎？你懂的，我就不多說了。”他咳了一聲，繼續道：“今天他們一家剛好來了A大附近的醫院，我之前在羣裏說過我在A大，她就順路來見我。我跟她剛聊了幾句，她媽就打電話說她弟弟檢查出骨折，讓她趕緊回醫院——就是你現在看到的樣子了。”
隋禾總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違和感。
尤其時，見到那座醫院時，心中不安驟然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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