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喜歡
原爭去的是M省，給隋禾帶了些當地特產的奶製品。
過去幾天原爭的風景照大同小異，都是草原，後來乾脆不發了。隋禾也只畫了一張。
原爭挑了半天，最後選了隋禾畫的那張，“就這個，再畫一遍。”
隋禾點點頭。
這次隋禾畫得很快，只花了50分鐘就全部完成。
剩下的10分鐘，隋禾看着原爭把畫收起，問了句：“調研還沒結束嗎？”
原爭說：“結束了。”
隋禾把畫架收起，看着原爭：“那你有時間去小喫街嗎？”
原爭遲疑了片刻，還是在隋禾期待的眼神中妥協了：“那就明天。”
隋禾直直看着原爭的雙眼。
原爭雙眼極深極黑，像一處深淵，涌動着隋禾難以理解的情緒，也許是無奈，也許是煩躁，也許是……同情？
直到原爭轉開眼，隋禾纔回過神來。
原爭的話打斷了隋禾的思考：“明天下午三點，我們在這裏見面。”
隋禾說：“我直接去B大吧？免得你多跑一趟。”
原爭：“不用，就在這裏。”
隋禾應了一聲。
他走了會兒神，看着眼前的月牙湖，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你覺得電影中的場景會成爲現實嗎？就是怪物入侵人類世界，人類面臨末日。”
原爭表情淡淡的：“你擔心有一天會碰到怪物？”
“沒有沒有，怎麼會？”隋禾掩飾道，“我有時候會想，那些神話故事都是古人憑空編造出來的嗎？真的沒有任何參考嗎？”
原爭笑了一下：“你在爲這些事情困擾？”
隋禾沒有回答原爭的問題。他就像打開了一個莫名的開關，不受控制地說：“萬一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怪物，只是普通人看不到呢？好比誰也不知道，月牙湖底有沒有通向異世界的大門？”
似乎是覺得隋禾的話很好笑，原爭又笑了一下：“你覺得湖底會有大門，或者說，通道？”
隋禾被原爭笑得有點尷尬。但是說了這麼多，他已經不想掩飾了。他喃喃道：“如果說我曾看到過水下的恐怖世界呢？”
“水下的恐怖世界？你怎麼不說各個角落都可能存在恐怖呢？”原爭笑着說。他的笑容帶着一絲高高在上的憐憫，又很快隱去了。
隋禾發呆的時候，原爭想起一事，問：“之前那個小佛像，你是爲自己求的吧？”
“……嗯。”隋禾悶悶的回答。
“時間到了。”原爭站起身，“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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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三點，兩人見了面，再轉車去B大，抵達的時候已經三點二十了。
到了小喫街，隋禾看着街道兩邊五花八門的各色小喫，雙眼發亮。
隋禾在前，原爭跟在他身後，兩人朝一處攤位走去。
隋禾對老闆說：“來一份小份的。”又回頭看原爭，“喫嗎？我請你。”
原爭說：“你喫吧，我不喫。”
隋禾：“那你想喫什麼？”
原爭：“你先喫，我看到再告訴你。”
隋禾一路走一路買，大快朵頤，十分滿足。
他問原爭：“你還沒有想喫的嗎？”
原爭搖頭：“沒有。”
隋禾有些意外：“這麼多好喫的，你居然沒有想喫的？”
原爭還是說：“沒有。”
“好吧。”隋禾想了想，“那你要不要喝點什麼？奶茶？果汁？紅茶綠茶？”
“不……”原爭一個字剛說出口，隋禾就打斷他。
“就知道你要說不，但我一定會給你買點什麼，強塞給你。你不要的話，丟了也行。”隋禾神色頗爲固執。
原爭眉梢跳了跳，無奈道：“那就綠茶吧。”
隋禾把原爭帶到奶茶店，前臺小妹看到他們，笑着說：“二位要喝點什麼？”
旁邊一打包的姑娘頭也沒擡，聽到“二位”兩字就條件反射補了句：“情侶第二杯半價哦。”
隋禾的臉瞬間燒了起來，尷尬得無以復加。他瞥了眼落後他幾步的原爭，見原爭似乎沒有聽到的樣子，忙對前臺小妹說：“我們不是……呃，普通的兩杯就可以。”
他轉頭問原爭：“你的綠茶要加料嗎？”
原爭：“不用。”
隋禾給原爭點完單，自己選了五分甜的奶茶。
等待的時候，由於人太多，隋禾被迫緊挨着原爭。
原爭向旁邊避了避，旁邊是幾乎沒有縫隙的人羣，還有個年輕女孩撞到了他身上。原爭表情沒有變化，眼神中的嫌棄卻鮮明的流露出來。
隋禾低下頭悄悄笑了一下。
“笑什麼？”原爭地聲音從離隋禾極近的地方傳來，隋禾的心猛地一跳。
“沒笑什麼。”隋禾嘴硬地說。
原爭沒說話，扯着隋禾的後衣領拉了拉。隋禾不明所以地順着力道勉強退了兩步。
這樣一來兩人就捱得更近了，隋禾幾乎快靠近原爭懷裏。
隋禾心跳大肆鼓譟，臉上的燒紅怎麼也抑制不住。他聽見原爭問：“笑什麼？”
隋禾的心都要跳出來，他牢牢閉上嘴，一個字都不說。
原爭鬆開手，放棄了追問。
靠得太近，隋禾隱約聞到了原爭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種凜冽的冷香，讓人想起極寒的幽谷，或是冰封的山麓。
在這冷香中，隋禾的心跳又奇蹟般的慢慢平復下來。
思維冷靜後，他忽然意識到，如此近的距離，原爭的身上卻還是沒有什麼熱度。
他想起第一次見面，那時原爭向他伸出的手，也冷得像冰。
“發什麼呆？”原爭的聲音打斷他的思考，“089號。”
隋禾低頭看一眼自己的單號，089，忙上前去取了奶茶。
室外的熱風一吹，那些雜念很快被清理掉了。
隋禾帶着原爭繼續邊喫邊買，直到看到一個熟人。
“萬晏！”隋禾喊了聲。萬晏正在和女友你一口我一口地喫東西，聞聲看向隋禾，打了個招呼。
兩人隨意聊了兩句，互相問了問有哪些可以推薦的食物，就分道揚鑣了。
快樂的時光總是很短暫，哪怕原爭今天答應加長到四點半。
分別的時候，隋禾很是不捨。他說：“感覺你就像萵苣公主，我們每次見面都要爭分奪秒。”
“萵苣公主？又是一個童話故事？”原爭問。
“哈哈，這個不重要。”隋禾朝他擺了擺手，“我走啦，下次再見我會給你準備一份特別的禮物。”
“我很期待。”原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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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禾，今天那個，是你男朋友嗎？”晚上，萬晏難得早早回了寢室，問道。
“你在瞎說什麼？我們只是朋友！”隋禾驚得差點從凳子上蹦起來。
“是嗎？”萬晏似笑非笑，“前一陣子你經常翹課，每週一還去月牙湖和某個神祕男子見面。這個神祕男子，就是這個朋友吧？”
“你聽誰說的？”隋禾又羞又惱，“是誰這麼關注我的私事？”
“喜歡你的小學妹那麼多，當然會有經常蹲點的人。上次那個帖子的後續，你肯定沒看吧？”萬晏露出古古怪怪地笑，“看來就是你那個朋友了。我記得救你的那個學長給你送過石雕……”萬晏探頭看了一眼隋禾的桌面，“石雕還在呢。是不是就是他？”
“你怎麼這麼八卦？”隋禾氣不打一處來，“我們確實只是朋友……”
“你喜歡他？”萬晏直截了當道。
你喜歡他？
這句話瞬間戳破了一直刻意藏起的小心思，將它猝不及防暴露在了空氣中。
隋禾懵了。
你喜歡他？他不是傻子，當然知道自己的答案。
暴露在空氣中的念想與現實作用，悄然發了酵，使這從未敢宣之於口的情感變得灼熱，變得急切，甚至，渴望起回覆。
萬晏看到他這個反應，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了。他沒有打擾隋禾，而是安靜的等待着隋禾回神。
良久，隋禾問：“我表現的很明顯嗎？”
萬晏說：“跟你不熟的人應該暫時看不出你的變化，但我和你住了快兩年，還是能察覺到的。”
隋禾鬆了口氣：“那應該還好。”
“你是想，嗯……”萬晏找了個形容詞，“享受單相思？”
“不是。”既然說開了，隋禾索性直接道：“我總覺得他對我沒有這種想法，就沒好意思說出口。”
“不都說戀愛中的人是盲目的嗎？你能清醒的判斷？”萬晏問。
“我總覺得他對我過於客氣了……就是那種有距離感的客氣。”隋禾說，“雖然聊天的時候像一個正常的朋友，但見面時，我就會有這種感覺。”
“而且，”隋禾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前一直以爲自己喜歡的是女孩子，突然有一天發現自己好像彎了……一時半會難以接受啊。”
萬晏眼鏡後射出一道精光：“李雪之前說過，你這種看起來很乖巧的暖男，會被大部分女生當成備胎，但是會挺受基佬歡迎。看來她是預料到了你會彎？”
隋禾哭笑不得：“這什麼神奇的邏輯啊……”
洗了澡，隋禾躺在牀上，總是會想起萬晏說的“你喜歡他”。
喜歡是真的喜歡，從什麼時候開始就不得而知了。
至於原因，隋禾回顧了一遍，覺得原爭完全沒有出格的言行，就如一個普通朋友。
即便如此，他還是莫名其妙喜歡上了。
隋禾翻了個身，想：可能這就是命中註定的緣分吧。
而他原準備把這種喜歡自欺欺人的隱藏很久，或許直到他死亡。
“萬晏？睡了嗎？”隋禾突然小聲問。
“睡着了。”萬晏說。
隋禾笑了一聲：“我看到你那邊手機的光了。”
“什麼事？”萬晏問，“我正在和李雪聊天呢。”
“就是想問你一下，”隋禾猶豫了幾秒，“談戀愛的感覺很好嗎？”
“很好啊。”萬晏敷衍地答道，“你想談就去找學長告白唄，不試試怎麼知道結果。”
隋禾百般糾結：“可是……”
可是他一直沒有做好面對這件事的準備，一來因爲目前還不容於世的同性別關系，二來，他覺得自己是個將死之人，不應該不顧後果地直接坦白。
“什麼可是，這樣吊着，你自己不難受嗎？”萬晏說。
“我不難受，就是……”可能告白以後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哎呀別就是了。”萬晏打斷他，“我問你一句，你看着我和李雪你不酸嗎？”
隋禾沒回答，心道：酸，酸極了，酸成一個檸檬精。
“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單身多少年了？”
隋禾閉口不言。
“還有，馬上放暑假了，你不想和他名正言順地出去玩嗎？”
隋禾：“別說了。”我明天就告白，此後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他在牀上翻來覆去好久，一直睡不着，甚至等到萬晏那邊的光都滅了。
他實在忍不住，戳了戳程才：學長，睡了嗎？
程才還真沒睡：怎麼這個點找我？你不是一直睡得挺早嗎？
隋禾看了看，十二點半。
隋禾：咳，那都不重要，我想請你幫我算一卦。
程才：算什麼？
隋禾：愛情。
程才絲毫沒有意外：哪方面？
隋禾：明天告白的運勢。
程才：明天還行，從後天往後數一個星期都是大凶。所以你最好速戰速決。
隋禾：你都不奇怪嗎？
程才：奇怪什麼？我直覺就知道。
隋禾：你不是說你直覺失效了嗎？
程才過了半天才回覆：睡了！
隋禾終於在一種忐忑並期待的情緒中睡着了。
直到噩夢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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