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追你
原爭的黑眸就像深淵,拉扯着他的靈魂。嘴脣被重重碾磨,似乎有細小的電流涌過全身。
他喘不上氣,嘴脣微微張開,又被趁虛而入。他的心跳得越來越快,在胸腔裏墜得生疼。直到最後一口空氣也被剝奪,理智才艱難地回到他的身體。
他的臉漲得通紅,偏頭想躲開,原爭卻不依不饒。他又推了推,原爭不爲所動。他無可奈何,狠心咬了一下。舌尖嚐到腥甜的味道,那些液體順着喉嚨滑了下去。他想到什麼,臉色瞬間變了。他使勁推了一把原爭,原爭順勢退開。隋禾撐起身體在牀邊乾嘔了幾下,卻什麼也沒能吐出來。
他的雙手撐在牀邊,眼睫上掛着一滴反胃刺激出來的淚。原爭的手放在他背上,輕輕拍了幾下,似乎想學着人類的動作給他安撫。
漸漸冷靜下來後,隋禾向後靠坐在牆上。他的雙腿蜷縮起來,手搭在膝蓋上,是一個不安的姿勢。
放在他背上的手收了回去,原爭坐在牀邊看着他,嘴脣上還沾着一滴紅色的血,又被輕輕舔掉。原爭臉上掛着意味不明的笑,眼神中是暗潮洶涌。
隋禾再也不能把以前那個高高在上的原爭和現在這個聯繫起來了。
他忽略掉舌根處殘留的血腥味,低聲開口:“你的血……會不會讓我變成怪物?”
“沒有人類接觸過我的血。”原爭似乎猶豫了一秒,“不會。”
隋禾心定了一些。他轉開眼盯着牀腳的月光草,試圖躲開原爭存在感極強的視線。
他還沒想好如何開口,視野裏突然多出來一隻手。那隻手捧住他的臉,拇指輕輕抹掉睫毛上的水珠,又掰着他的臉轉了一個角度。
兩人的目光對上了。
原爭微微俯身,讓兩人的視線更近了一點。
原爭的目光先是在隋禾的脣上逡巡一圈,又落到隋禾的眼睛裏。
“看着我。”原爭輕緩地問,“你在怕什麼?”
事已至此,隋禾顧不上什麼羞恥了。他囁嚅着:“你剛纔……是什麼意思?”
“我說過,我在驗證人類的感情。”原爭的手在隋禾的臉上游弋而過,停在下巴處,拇指懸在嘴脣上方,“現在我找到了答案。”
隋禾握住原爭的手腕,想把那隻危險的手扯下來。原爭順從地鬆開,卻又把隋禾的手扣在牀上。
原爭露出回味的表情:“人類通過親吻表達喜愛,而我在親吻你的時候,確實是喜悅的。”他的拇指摩挲着隋禾手背上的皮膚,“我排斥跟所有生物接觸,卻不排斥你。相反,我想接近你。”他不顧隋禾的掙扎,把隋禾的手牢牢禁錮在自己掌心,“就像現在。”
隋禾大腦空白了一瞬。他脫口而出:“不,這都是你的錯覺。你沒有人類的感情,人類那一套對你來說不適用。”他語速越來越快,好像把自己都說服了,“我就像你養的一隻寵物,寵物討你歡心,你當然不排除親近寵物。對於乖巧聽話沒有威脅的寵物,你當然也不會傷害……”
“你已經自相矛盾了。”原爭平靜地打斷他,“無論是對人還是對寵物,喜歡本身就是人類的情感。”
“但你是個怪物!”隋禾有些慌亂,“怪物怎麼可能喜歡人類?”
“我的確是個怪物。在深淵,我也是個怪物,居然擁有了人類的情感。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原爭捧起隋禾的手,在手背輕輕落下一吻。隋禾被燙到般輕微地抖了一下。原爭說:“我不喜歡你躲避我,也不喜歡你對我的不信任。接下來,我會採取人類的行動。”他回憶了片刻,想出一個詞,“……追求你。”
次日,也就是隋禾來到深淵的第二十二天。
昨天原爭說出“追求你”三個字以後,就被惱羞成怒的隋禾請了出去。考慮到追人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不急於這一時半刻,原爭便安靜地離開,讓隋禾自己默默消化。
令原爭苦惱的是,隋禾此後再也沒說過一句話。作爲一個怪物,原爭也找不出什麼話題。他總不能提出“你看人間的風景美不美”這種話題吧?
原爭努力地搜尋人類記憶,裏面的方法都不具有參考性。不過歸根到底就是對對方好,於是他冒出一個主意:“我揹你吧。”說完,他不等隋禾反應,直接把隋禾背了起來。
隋禾很快反應過來,錘了他一下:“放我下去!”接着就開始掙扎。
感受到隋禾的不情願,原爭只能讓隋禾回到地面。
他像是早有預料,穩穩扶住剛落地腿就一抖的隋禾。他好心地提醒道:“這裏的地面不好走。”
隋禾後撤兩步,後知後覺發現地上的石頭都尖得跟針似的,還硬得可怕。
原爭適時解釋:“之前你走路輕鬆是藉助了蟲子的力量。”在隋禾狐疑的眼神中,他讓一直跟隨着的兩隻怪物顯形,“它們可以操控風。”
隋禾嘴脣哆嗦了一下:“所以說……二十多天來,這兩個怪物都一直跟着我?”
原爭遲疑了幾秒,還是點點頭。他似乎……不該說出真相?
“你害怕?”原爭現在對隋禾的表情已經很熟悉,補充了一句,“有我在,它們無法對你造成傷害。”“那也是怪物啊!”隋禾聲音都開始發顫,“輕輕鬆鬆可以殺死我的怪物!”
原爭其實不太明白。但他覺得可以趁此機會繼續剛纔未遂的事情。於是他送走了那兩隻怪物,平靜地說:“那就只能我揹你了。”
他等了好幾分鐘,隋禾纔不甘不願地答應下來:“好吧。”
當人類溫熱的身體再次落到他背上時,他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千絲萬縷的情感漂浮在他心裏,說不清道不明。好像他揹着的不是一條脆弱的生命,而是重逾千斤的歡喜。
隋禾的手搭在他肩上,爲了保持距離身體挺得筆直。但他常年生活在寒冷中,連隋禾呼吸時掃過他頭髮的溫度都能察覺。
他心中升起一個模糊的念頭:如果能一直這麼下去就好了。
這麼一想,他就對明天充滿期待。
隋禾一直難以想象自己會獲得怪物的青睞。擁有強大力量的異世界生物,會喜歡上弱小的人類嗎?就好比人類會喜歡上食物嗎?甚至於會喜歡上螻蟻嗎?這簡直荒謬的像個黑色笑話。
但是看着原爭一天比一天更像人類的眼神,他又無法自欺欺人。
反正他們永遠不可能在一起。畢竟只要考慮到對立的身份,以及原爭過去做過的傷害人類的事,隋禾都不可能心無芥蒂。
他不再是以前初涉人世的單純學生,也不是災變初至時不識人心的好騙蠢貨。經歷了那麼多,他已經不會再不合時宜的優柔寡斷,也不會瞻前顧後、自我折磨。
從原爭說出“追求你”三個字的那一刻開始,隋禾就有了一個決定。
他要利用這個怪物的感情。
一人一怪物行走在平原上。
原爭很樂意揹着隋禾,但隋禾總是不自在。走過前天那片怪石嶙峋的陸地,來到一望無際的平原後,隋禾就堅持自己走路。
其實他們的相處模式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原爭總在明裏暗裏示好,卻時常不得要領,偶爾還會有反效果;有時候試圖挑起一些話頭,但怪物和人類能有多少共同語言呢?所以常常落得相顧無言的境地。原爭也會問起隋禾有什麼需要,得到的答案一直不變:回人間。
隋禾藏起以前那些見不得光的心思,把自己武裝成油鹽不進的石頭心。
現在原爭又想出了新招數,要帶隋禾來看一個沒有名字的平原。
平原上的土地在月光照耀下呈現出灰色,平坦又柔軟,沒有裂縫、黑霧等醜陋的東西。遠處長着一個有點像蘑菇的植物,薄薄的白色傘蓋鋪開,直徑足有幾千裏。黑色莖身過於細窄,幾乎看不清。就像憑空浮着一片雲,又或者一層薄膜。
隋禾跟在原爭身後,慢慢走進那個奇異的植物。傘蓋籠罩下的區域,長着星星點點的花。或許也不能說是花,它們有着花瓣的形狀,外圍卻是一圈密密的利齒。這些花呈現出皎潔的白色,像是人間的銀月。
原爭讓隋禾等在一邊,自己走了過去。那些怪物感受到異樣的氣息,紛紛彈簧一樣彈向原爭,嘴長到最大,幾乎能吞下人類的腦袋。但原爭不慌不忙地從中穿過,那些怪物在離他極近的地方驟然停滯,像是感受到了強大的力量,又迅速合起嘴縮了回去。
有點像打地鼠,此起彼伏。隋禾想起這個比喻,悄悄笑了一下。
原爭似乎感受到隋禾的心情,微微側頭看了隋禾一眼。
隋禾偏過頭,看着傘蓋的邊緣。
忽然,那傘蓋開始不斷收縮。隋禾的目光順着邊緣移動,直到傘蓋收縮成直徑半米左右。接着,那神奇植物的高度也開始下降,速度越來越快。隋禾眨了眨眼,那植物就變成了一株高約十釐米的“小蘑菇”,然後被原爭毫不留情地摘了下來。
失去了賴以生存的“根”,那些張牙舞爪的“花”也一瞬間枯萎,這片平原迅速變成了死地。
當原爭向隋禾走來,把那株植物塞進他手心時,隋禾的心情十分複雜。
大可不必吧?爲了送禮直接毀了一片平原嗎?
原爭說:“給你照明。”
隋禾冷漠地想:原爭承包了一片平原,只爲他的牀頭燈。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的晚了qaq太忙了(而且卡文,我現在筆力還是不夠啊,我還要繼續努力學習!!!)
我這個感情戲苦手,寫劇情很快,寫感情就撓禿了頭也憋不出來幾個字(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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