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交易
“他不是怪物。”隋禾冷靜地說，“他本來就屬於人間。”
“可、可是……他怎麼跑到深淵去了？”
“很久以前，你信誓旦旦地說地球上不存在妖魔鬼怪,神話都是假的。現在怎麼解釋？”
程才嗆了一下：“你居然還記得？當時我確實直覺地球上不存在神話生物……應該是以前存在過，後來出了什麼事,讓它們都流落在外,才導致玄學凋敝。”
“那……”隋禾遲疑了片刻，“對於第四次融合,你的直覺告訴你什麼信息了嗎？”
“沒啊，這太寬泛了,我啥也感受不出來。”程才咂摸幾秒，試探道,“你是想問那位的事吧？”
隋禾沒有反駁。
程才：“那位跟我關係太遠，我的能力不起效。”
隋禾沒有太意外：“好吧。”
沉默片刻,程才說：“難怪那位擁有人類的感情，和所有怪物都不一樣。”
隋禾：“嗯。”
“這麼說來,他不是倒戈,而是回來,回來守護我們呢。”
隋禾：“是。”
程才敏銳地從隋禾的回答聽出些別樣情緒，想了想安慰道：“你也別太擔心,他那麼強，誰能傷到他？而且吧，聽說人忙起來就不會想東想西了。”程才心虛一笑,“所以你要不要來我們這裏，訓練一下新人什麼的？”
“不用，我在045挺好的。”隋禾果斷拒絕。
“真不來嗎？你那個魔、哦不編外教官不是當的挺好？可以使勁盤新人，還有工資拿。”程才循循善誘。
“沒勁，不去。當魔鬼教官沒打獵有意思。”隋禾想着：打獵時可以順路尋找尚且完好的風景，記下來以後和原爭一起去，不比成天面對一羣愣頭青有意思？
“原來你知道啊。”程才笑了兩聲，“你這美名都傳到國外去了，不少老外想要你的訓練方案呢。”
隋禾：全世界都以爲我不上網的嗎？不過這話他沒說。
“算了不提這個，你想去哪還是看你自己。”程才清了清嗓子，“我去告訴杜處，看看要不要給那位正名。”
“暫時不用，他不在，說了也沒人信。”隋禾看了看天色，月上梢頭，快到他和世界的交流時間了，“不早了，掛了。”
“我有一個問題。”隋禾坐在雲海上，問化爲一隻鳥的世界，“你之前說，人間選中原爭成爲契機……難道說人間是有思想的？”
“唔，是啊。”世界從天空上飛下來，身形迅速變大，到隋禾頭頂時形成了遮天蔽日的巨影，看不出頭尾。光線被悉數遮擋，雲海間黑暗下來。世界就這樣懸在隋禾頭頂上，製造出巨大的壓迫力。
隋禾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哪怕看起來世界下一秒就要把他壓死在這裏。
世界沒有看到想要的反應，不滿地重新變回那隻玲瓏的小鳥，有三對翅膀一隻單足，不像人間生物。
世界：“讓你提前適應一下，免得看到你朋友時嚇死。你們人間不是有個詞嗎，葉公好龍，畫面裏看不出大小，到了人間恢復本體，人人都會怕他。”
隋禾就像聽不出世界的暗諷，只說：“你說的人間到底是什麼？”
“我是世界的集合，有自己的意識，你們的世界當然也會有意識。”世界說，“本質上，和我是同一種東西。”
隋禾悄悄握緊了拳。他一想象地球上有一道注視着人類的目光，就有種難以言喻的震撼與荒謬。好像螞蟻突然知道了自己被叫做螞蟻，有比它強大無數倍的生命在觀察它、定義它、研究它……
“它能像你一樣思考？或者說，它可以操控我們嗎？”隋禾儘量不動聲色地問。
“我們不能控制活着的生命，只能暗中影響。”世界化爲一個女人的形態，同樣沒有臉，“你們喜歡說她地球母親，所以她選擇了這種形象。”
“那……”
“你看不到她，也不能與她交流。”世界料到隋禾要說什麼，“你從這裏離開，就不能提起她，這是規則。”
隋禾莫名想起災變那天傳遍全球的波動，還有後面陸續出現的進化者。“她可以影響人類進化？”
“沒錯。她可以預知，我不知道她看到了什麼，反正結果是，那條龍被她選中做救世者。”世界語帶嘲諷，“但你能進入這裏，就說明你也是被選中的人。不知道人間看中了你什麼？要我說，你太優柔寡斷了，選個幼兒也比選你強。還有那條龍——”世界啐了一聲，“我更討厭他，這麼多年就算他不主動侵略，也得了不少好處。這樣貪婪的傢伙，人間是怎麼選中他的！”
“他讓怪物進深淵送死，不也是把能量還給你了麼？”隋禾反駁，“他哪裏貪婪了？”世界尖笑了一聲：“你不替你自己辯白，先替他辯白，可真是情真意切啊。”
隋禾沒吭聲。
“你太無趣了，和那條龍一樣。”世界冷哼，“反正那條龍讓我告訴你的事情我都說了，接下來我就不來找你了！你好自爲之！”
隋禾猛地擡頭：“等等！”世界卻已迅速消失。
隋禾從夢中清醒過來。
難道這就是原爭和世界的交易內容嗎？只爲了告知一些消息？
不，應該不止。隋禾定了定神。原爭不會做出這麼不划算的事情。
兩人之間確實說過要坦誠，但原爭何必用交易的寶貴機會，讓隋禾知道這些沒有太大現實價值的信息？
隋禾抓起牀頭的水杯，冰水入喉，思維迅速活躍起來。
原爭尋找鱗片，無可避免地需要一個錨點。或許是“人間”預感到，在幾十個人品各異的錨點中，隋禾最有可能帶來勝利的希望，才指引原爭將隋禾作爲錨點。
無論是阻止原爭通過殺人獲得鱗片，還是甘願隻身進入深淵“赴死”，抑或是帶着原爭回到人間後，利用原爭安撫民心剷除怪物，這些選擇都是隋禾性格下的必然。換成其他預知者，也許從一開始就有了不同發展。
至於隋禾對原爭的動心，大抵是從原爭在水中相救開始就落地生根。此後暗中滋長，茁壯發芽，無聲開花。沒有這份特殊的感情，隋禾不可能與原爭平靜相處，更不可能在通向人間的光門前，孤注一擲地相信了原爭。
換了其他預知者，對原爭動心的機率無限趨近於0，也不會有接下來的發展。
也許原爭和隋禾之間的相互選擇，就是人類的一線生機。
隋禾在這一瞬間感到難言的命運感。這一切環環相扣，錯一步可能就截然相反。
他想起世界說的，人間的意識“真是很瞭解人心”。
……沒錯了，作爲旁觀人類無數年的“地球母親”，怎麼會不瞭解人心呢？
隋禾無聲嘆了口氣。
這盤棋上，有他、有原爭、有世界。那麼，“地球母親”會給原爭安排什麼樣的結局？
世界說到做到，果真再沒來找過隋禾。
隋禾一直和自由小隊一起天南地北的跑。起先還會顧忌，只在045附近轉悠。後來發現人間實在安全，基本上一隻怪物也看不到，比上一次“休養生息”還安逸。於是他們走南闖北，幾乎走遍了全華國。
隋禾走到哪都被熱烈歡迎，奉爲座上賓，還有不少人拍照直播。A02小隊的五個人也跟着狠出了一波風頭，揚名華國。
這三個月，全世界發展迅速，水陸空三線陸續開通，科技發展日新月異，經濟逐漸恢復，基地建得比以前牢固許多倍。異能者越來越多、越來越正規，隨着時間推移和怪物遺骸減少，進化者的比例在明顯升高。這就導致世界掀起一股“進化者比覺醒者更強”的暗潮，不過平時鬥嘴鬥毆都有限度，不會誤了大事。一切欣欣向榮，隱隱有了災變前的感覺。
“希望”這兩個字就好像近在咫尺的樹上蘋果，跳一跳就能夠得着。
三個月時限到達的前夜，隋禾望着窗外月亮，隱隱不安。
那月亮邊緣似乎鑲着一圈不詳的紅暈，定睛看去時卻又了無蹤跡。
不一會兒，月亮上的陰影開始極緩慢的蠕動，像是有無形的手將它轉了一個角度。隋禾閉了閉眼睜開，月亮又恢復了原狀。
隋禾眼睛很好，他知道不是自己的幻覺。他記得原爭告訴過他，人間月亮與深淵月亮徹底重合的時候，人間就被吞掉了。
那麼，這是不是深淵月亮在吞噬人間月亮的表現？
他心神不定地在房間走了幾圈，忽然感到一種莫名睏意。
他料到是世界來找他，去牀上躺下。剛閉眼，就被拉入夢境。
世界這回是沒有臉的人形：“那蠢龍讓我不要告訴你，我偏要告訴你。他在怪物世界殺死的怪物，能量就被怪物世界吸收了。所以他特意留了個大的，準備明天在人間殺死，算作對人間的賀禮。”
下一刻，世界放聲大笑：“反正我不打算活着了，讓我告訴你我和他的交易吧——”
作者有話要說：啊我輸了，沒能做到日六嗚嗚嗚
明天或者後天正文完結
對了，寶貝兒們五一快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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