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其八·北梁行（貳陸）
“哦。”
——對於仙尊結合皇室親信意圖謀反言論,北梁皇如此平淡地回覆道。
“您好像一點都不驚訝。”三寶看着他，
“身爲一國之君，對於這種威脅不應該習以爲常嗎？”北梁皇感嘆道,伸手拍了拍自己坐着木椅：“坐在這個位子上,我已別無他求，只求梓童和小乖平安便好。直說吧,誰背叛了我？”
“衛國公。”
“啊，老丈人。”北梁皇面露遺憾：“還真是他，我還指望着事情會有翻轉呢,看來梓童得傷心一陣子了。”
“……和五王爺。”
“真假，五弟？”這回北梁皇微微睜大眼睛,面上浮現些許訝異：“五弟資質和頭腦雖然不算平庸，但也不多優秀,至少和我比差遠了。三寶，你確定你看見我是被這種傻……這種人所害？”
“啊，是啊。”三寶附和道,心裏則默默幫北梁皇補全了他原句：開玩笑！朕怎麼可能被一個傻叉給弄死？！
三寶雖然對五王爺沒有一點好感,但是他此時此刻感同身受地帶入了一下。如果他從小到大一直有個如此目中無人且嘴欠兄長在那裏損自己，他也會忍不住剁了對方。
“好吧,”北梁皇嘆了口氣：“那麼……我敬愛老丈人，我親愛弟弟,以及我兒子師尊，爲什麼要滅了我國家呢？”
“我們需要回到龍氣話題上。”三寶道：“首先,龍氣確實是一種天道氣運,它與國家和君王息息相關。君王聖明,則國家強,國強則龍氣旺盛,而龍氣會在無形中庇護國家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因此這是一個相輔相成良性循環。龍氣旺盛時候，一些修爲高深修士，如師尊，甚至可以用肉眼觀察到龍氣顏色和形狀。”
“唔，”北梁皇沉吟片刻：“按你所言，龍氣滋潤國土，爲天道氣運，於修爲可益，還可被修士直視。如此大補之物近在眼前，而諸多修士卻不動手……我只能想到一個阻止他們理由。”
“天道制約。”三寶接話道：“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若是修仙者爲一己私慾而插手人間事物，天道便會降下被雷劫還要狠厲數百倍天罰，除非修士魂飛魄散，否則天道不死不休。”
“果然。”北梁皇垂眸：“那麼在有天道制約前提下，無極仙尊依舊窺覷龍氣原因……難道是他找到了什麼天道漏洞？”
“可以這麼說。”三寶頷首：“有一種情況下龍氣是天道默許修士吸收，那就是一個國家……滅亡後所殘餘龍氣。”
北梁皇靜靜地聽着，面上沒有一點反應。
三寶繼續道：“但這在修仙界本就不是什麼祕密，但是很少有人真去亡國國土上吸收龍氣。一是殘餘龍氣過於稀薄，二是亡國之氣並不吉利，吸收雖然能夠增長修爲，但也會影響自身功德，因此哪怕是罪孽深重魔修也不屑於去吸收亡國之氣。於是龍氣這盤美味珍饈就這樣被靜置着……直到師尊找到了漏洞。”
他垂下眼眸：“師尊……無極仙尊他仔細研究了天道法則，以及龍氣活動情況。多年觀察下來，他發現天道制約並不是永恆，有一種情況下龍氣不被天道庇護，那就是……”
“皇位交接之時。”北梁皇輕聲道：“對嗎？”
三寶愣怔片刻，隨即點了點頭。
“你之前就說過，君明，國強，龍氣旺盛。”北梁皇分析道：“根據這條關係鏈，龍氣很大一部分是跟隨着一國之君而變換。君王權力交接之時，便是這條關係鏈交接時候。”
他擡眸看向三寶，眸色暗沉：“我沒想錯話，無極仙尊所找到這個天道漏洞，就是指前任君王放下權力，新任君王拿起權力這個交接間隙，龍氣無主。是這樣嗎？”
“……是。”
“普通來說，就算是先皇駕崩，皇位也會自動移交到太子身上。”北梁皇慢慢道：“但有一種情況例外，那就是皇室中有人謀反，逼死皇帝，架空太子，自己上位。”他盯着三寶，眸光幽暗：“這種情況不算亡國，只是政權變動，所以龍氣不會消散。龍氣會停留在原處，等待着新君王上臺。”
“而這就是無極仙尊所要機會，”北梁皇輕聲道：“一個龍氣無主機會。”
話語落下，御書房內靜默半晌。
“陛下……所言極是。”三寶垂眸，斂下眸中驚愕。
他剛剛說這些有關龍氣彎彎繞繞，大部分是齊冶前世結合北梁留下史料調查多年才還原出最終結論。
前世有關北梁事情塵埃落定後，齊冶曾經拿着線索給他推理過一遍無極仙尊作案過程。三寶那時聽着，又心疼齊冶遭遇，又敬佩他聰慧非常。但當他對齊冶能力表示讚許時候，對方只是搖頭。
“不過是馬後炮罷了，”一襲紅衣青年低垂着眼眸，聲音很輕：“而且論及推理和謀略，我不及父皇萬分之一。”
他低聲安慰齊冶：“別想了，已經過去了。”
齊冶卻低着頭，聲音顫抖：“若是時間能夠倒流……若是人生可以重來……若是我早些察覺無極異樣，及時告訴父皇話……”
他握緊雙拳，雙眸死死地閉上：“我北梁……定然不會……”
“三寶，”
北梁皇將他從回憶中喚醒。三寶恍然看向對方，男人此時表情已經恢復了往日平靜。北梁皇眉眼溫和地看向三寶，推了推面前倒好熱茶：“說了那麼久，累了吧？喝點茶。”
“謝陛下。”他輕聲道，伸出自己冰冷雙手，慢慢握住了面前這杯熱茶。
杯身入手微燙，熱量從三寶手心，一路燙到了心底。
北梁皇並未催促三寶繼續說下去，倒是捧着一杯茶，頗爲感慨地看着三寶：“後生可畏啊。”
三寶沒有反應過來：“您說什麼？”
“說你呢。”北梁皇笑眯眯道：“小乖之前寄回來家書裏可是經常提到你啊。黑樹精那次，還有你平時對他點滴照顧，他都有寫下來，說你爲人可靠有擔當呢！”
三寶對此表示懷疑：“陛下，小師弟他真誇了我‘可靠有擔當’嗎？”
北梁皇不動聲色地喝茶：“我適當地處理了一下他用詞用句，基本上就是這個意思。”
三寶懂了：小師弟家書原句裏面絕對沒有‘可靠有擔當’這五個字！
“但是我說是真哦，”北梁皇見三寶那滿臉不信任表情，笑着補充道：“他寫大多是一些生活在師門瑣事，除去師尊師兄和兩個師姐，他提到最多就是你了。我這個做父親別不說，最能夠斷言就是小乖一定非常喜歡你。”
“……”
三寶默默喝茶，企圖遮住自己微微有些發紅臉蛋。
“唉，如果我生是女兒就好了。”北梁皇不由得感嘆道：“這次危機之後我就可以直接把小乖許配給你了，哈哈哈哈。”
“噗——”三寶一口茶險些噴出來。他捂着自己喉嚨劇烈咳嗽道：“不……咳咳咳！等等！咳咳咳！咳！咳！”
“誒，別激動，我說笑罷了。”北梁皇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三寶：“不過我沒想到你反應如此激烈啊，難道你真對小乖……”
“咳！嗬！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三寶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又嗆死過去。
“好了好了，我真是在說笑啊。”北梁皇連忙站起來給三寶順氣，同時還感嘆一聲：“你這孩子真是不經逗。”
這一刻，不停咳嗽龍三寶心裏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強烈衝動——
師尊，五王爺，等等我，我也要幹翻北梁！！！
待三寶好不容易平靜下來，他立刻對着北梁皇道：“陛下，我們繼續議事吧。”
“好哦，”北梁皇坐回自己座位上，微微笑道：“那麼，下面故事是不是無極仙尊暗中扶持五王爺和衛國公，然後這兩位找準了機會把我給殺了？”
“大體情節是這樣。”三寶深吸一口氣：“但有一個關鍵點不對。”
北梁皇：“是什麼？”
“時間。”三寶看向對方：“我所看見一切故事，都是發生在三年後。但是這次，師尊提前三年來了北梁。”
北梁皇眸光微動：“你可知曉其中原因？”
“尚未得知，但，很有可能和師尊身上傷勢加重有關。”三寶蹙眉：“我看見未來中，無極仙尊三年後動手有三點原因。一是因爲他身體已經到了強弩之末。二是因爲北梁君王，您，突破了金丹，即將繼位與齊冶。三是因爲五王爺和衛國公私家軍隊準備完畢，整裝待發。”
這次北梁皇沉默了許久。半晌，他低聲問道：“你看見那個未來中，叔父，寧隋王何在？”
三寶垂眸片刻，隨即輕聲道：“寧隋王殿下……沒能活到三年後。”
北梁皇瞳孔猛地縮小：“什麼？”
“這是是即將發生事情。”三寶定定地看着北梁皇：“在未來，寧隋王將死於蜀南人之手。在那之後，北梁與蜀南宣戰，大戰半年有餘，北梁勝。蜀南割讓大量土地與北梁。”
“不可能！”北梁皇站了起來。他微微調高了聲音：“叔父已有築基修爲，蜀南國修爲最高人也不過是煉氣！尋常武夫怎麼可能傷得了他？！”
“五王爺修爲也不如您，”三寶仰頭看着他，眸光平靜：“可他還是殺了您。”
北梁皇一怔。
“陛下，請聽我說完。”三寶慢慢道：“我會告訴您我知道一切。”
北梁皇沉默片刻，最終還是撩起衣襬，緩緩坐了下來。
兩人靜默片刻後，三寶輕聲道：“您是在一天深夜意外突破金丹。”
“那應該一個意外，但是您也早有準備。您離開了皇宮，來到了遠離京城地方，安安穩穩地等待雷劫降臨。”
“一切似乎都很順利。皇后殿下事先知曉您計劃，所以您剛一離開寢宮，她就迅速給齊冶放出了消息，讓他儘快下山回國。”
“皇后殿下使用是一隻粉色北朱雀，速度很快，是她和齊冶平時交流就用那隻。加上空間陣法加持，一個時辰就能將消息送到。”
昏黃燭火中，北梁皇俊美無儔面容被映襯得明明暗暗。
他聽見三寶輕聲道：“可是齊冶那天晚上，永遠沒有見到那隻北朱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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