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死了
就在這時,幾名醫生一臉疲憊地走出了手術室,汪峯的家屬一擁而上,看見主治醫生無奈地搖搖頭,一箇中年女人就發出一聲淒厲的哭聲,然後昏倒在地上,慌的一羣人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最後才幽幽地醒轉過來。
韻真猜測這個中年婦女應該是汪峯的老婆,那個十幾歲的男孩可能是他的兒子,看着孤兒寡母,她的鼻子禁不住陣陣發酸。
好在有潘行長和張淼在那裏勸慰,否則她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她看了一眼身邊的解放北路支行行長李繼薇一眼,見她直到現在臉上的紅暈還未退去,心裏竟對這個女人產生了一絲怨恨。
李繼薇今年三十三歲,是行裏面爲數不多的幾個中層女幹部之一,韻真對她多少有點了解,如果單憑業務能力來說,李繼薇下輩子也當不了支行的行長。
可這個女人天生媚骨,頗有幾分姿色,同時又會來事,有眼色,放得開,所以在總行的高管眼中也算是系統的一個寶貝。
不用說,她被提拔爲行長和吳世兵有着直接的關係,不過,到目前爲止,倒是沒有聽說過他們之間有什麼緋聞。這次汪峯的死雖然不能說和她有直接關係,可也逃不了責任。
韻真知道,汪峯是分行的信貸處長,按照慣例,如果行裏面有什麼接待或者企業的招待,他總是事先向她打個招呼,不可能擅自行動。
而今天晚上的這場飯局她根本就沒有聽汪峯提起過,很顯然是李繼薇支的臺子,叫上汪峯無非是給自己撐面子,說不定她又是在給自己哪個關係戶跑貸款呢。沒想到竟然讓汪峯喝死在酒桌上。如果上面一定要拿這件事開刀的話,首當其衝的應該是李繼薇。
可剛纔吳世兵開口閉口稱她是汪峯的直屬領導,分明是把責任在往她的頭上推,李繼薇的名字連提都沒有提,這不是明顯打擊她而偏袒李繼薇嗎?說不定她來這裏之前他們已經把對策都商量好了。
想到這,韻真已經打定主意抓住李繼薇不放,如果吳世兵公開袒護,那麼這件事也別想往自己頭上扯。
“今天你們一起喝酒的還有誰?你把今晚在桌子上的每個人的名字寫在這張紙上,再寫一個詳細經過,明天上午我就要……”韻真冷着臉衝李繼薇低聲說道。
李繼薇一聽說汪峯死了,心裏也開始緊張起來,雖然吳世兵已經決定不向外界透露汪峯死在酒桌子上的消息,可畢竟內部的人都知道真相,紙包不住火,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如果不小心應付,搞不好自己這個行長都有可能當不成。
眼下還是要在這場飯局上多做文章,第一件事就是趕緊去酒店把企業買單的錢退回去,然後用銀行的錢補上,就說是銀行出面做客戶的安撫工作,這樣一來,汪峯作爲行裏面的領導參加支行的活動也就名正言順了,至於他的死,醫生已經給出了最好的證明,肝癌晚期。
李繼薇正在琢磨着對策,猛然之間沒有聽明白韻真的話,迷迷糊糊地反問道:“劉行長,你什麼意思?”
韻真一愣,隨即怒火中燒,真是膽大包天,竟然問自己什麼意思?難道有吳世兵護着就可以如此放肆?
“你說什麼意思?馬上把今晚的經過寫個詳細的報告,包括所有今晚在場的人員名單,明天一大早送到我的辦公室,你聽明白了嗎?”韻真氣急敗壞地又把自己的要求說了一遍,聲音難免就沒有壓住,一邊的吳世兵也聽見了。
李繼薇雖然並不懼怕韻真,作爲主管具體業務的副行長也管不了她,可她酒醉心明,知道韻真可不是省油的燈,這婆娘表面上看起來一副知書達理的知識分子模樣,可內心卻是一個標準的家庭婦女。
不但心高氣傲,不把人放在眼裏,而且斤斤計較,錙銖必報,背後又有人撐腰,就連吳世兵也讓着她三分。眼下自己闖了禍,暫且躲她一躲,省的給自己找麻煩。
“劉行長,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送過去……”說完看了一眼吳世兵,心裏琢磨着今晚一定要和他單獨談談,在汪峯突然死亡的善後事宜中,有幾件事情比處理他的屍體來得更加緊急。
這時,汪峯的家屬已經進入了病房,趁着這個機會,吳世兵把幾個人叫到一起,對接下來的事項做了全面的佈置。
根據他的安排,汪峯定在後天出殯,喪失儘量低調。明天上午召開行長會議,通報這件事情,並作出定性。
另外他以潘行長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提議讓韻真暫時負責汪峯的善後事宜。結果遭到了韻真的堅決反對,理由是自己從來沒有做過這項工作,沒有經驗,再說,手頭的工作都在議事日程上,也抽不出時間。
寧世兵雖然一肚子火,可這個時候還是以顧全大局爲重,最後這件事自然就落到了行政辦的主任張淼的身上。
等到諸事商議已定,已經是夜裏一點鐘了,畢竟是自己的下屬,所以韻真主動留下來陪同張淼繼續做家屬的安撫工作,吳世兵和李繼薇、潘旭東就先回去休息了。
“李繼薇怎麼也走掉了?都是她惹出來的事,跑得倒挺快……”
杭淼看着李繼薇和吳世兵一邊竊竊私語一邊走進電梯的身影,憤憤地說道。韻真注意到她不僅是憤怒,眼神中流露出的分明是一個女人對另一個女人的妒火,就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麼?
“也許她要連夜向行長彙報今晚的事情吧?”韻真不無煽風點火地說道。
“哼,這邊剛剛死了人……虧他們還有心思……”張淼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話說過了頭,韻真可不是吳世兵的心腹。
“好了,別發牢騷了,過去問問汪峯的愛人都有什麼要求,今晚最好把事情都敲定,免得他們明天鬧起來……我去找醫生問問情況……”韻真說完就去了醫生辦公室。
辦公室裏只有兩名醫生,其中一名就是剛纔參與搶救汪峯的大夫,看見韻真進來,不由眼睛一亮,沒想到深更半夜進來一個美人。
“你好,我是死者的領導,我想了解一點基本情況。”韻真直截了當地說道。
美女總是比較容易被人接受,那名大夫一聽美女還是領導,就表現出了十二分的熱情,趕忙拉過一把椅子讓她坐下,然後說道:“我知道你想了解什麼,如果他不喝酒的話,可能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喝酒只是誘因,他的肝臟幾乎已經失去了大部分機能……我很奇怪,這種病人爲什麼沒有住院治療呢?”
“是呀……他隱瞞了自己的病,或者他自己也不知道,如果他曾經來醫院檢查過,我是不是能查到相關的信息?”韻真問道。
“我認爲他自己不知情的可能性很小,因爲這種病並不是突發性的,有一個比較長的演變過程,至於他是不是來醫院檢查過,查起來恐怕要費點功夫,說實在的,有些醫院對患者的病情保密,所以你可能得不到他就診的信息。”
韻真其實也就隨便問問,並不是真的想搞清楚這個問題,她想知道的是另一個更加敏感的消息。“請問,死者今晚喝了多少酒,是不是飲酒過量是直接導致死亡的根本原因?”
醫生盯着韻真說道:“你說的沒錯,如果不是因爲剛送來的時候他說的那句話,我還以爲他是誠心不想活了呢,他今晚起碼喝了一斤白酒……這種量對一個健康人來說也遠遠過量了。”
“哦,他剛送來的時候還能說話?”韻真喫驚地問道。
醫生微微笑道:“這沒什麼奇怪的,有些這樣的病人喝完酒之後還能自己走回家,然後突然就死在自己家裏的沙發上……”
“他說了什麼?”韻真追問道。
醫生猶豫着,剛纔因爲忙着搶救,並沒有在意患者那句話的含義,現在聽韻真問起,似乎這個時候才意識到病人的最後囈語彷彿有着什麼實質性的含義,心裏琢磨着是不是要告訴她病人的最後遺囑。
“他是我的下屬,並且由我負責處理他的善後事宜,他有什麼遺言你就直接告訴我吧。”韻真見醫生猶豫,便催促道。
“其實我也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他好像說……當時他應該有點感覺到自己不行了,所以這句話聽上去更像是遺囑,不過斷斷續續,很零碎,他先說了一個名字……蘇麗,好像是個女人的名字,然後又提到他的筆記本電腦,後來說的話聽不太清楚,反正是些和銀行有關的事情,還有人的名字……其實對他來說,當時處於兩種情況,一方面是個病人,同時也是個醉鬼,也許只是一些醉話,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韻真聽了醫生的話半天沒有出聲,她倒不認爲汪峯說的是醉話,那個蘇麗肯定是他老婆,那個筆記本電腦她也見過,不管走到哪裏總是看見他揹着那個筆記本。
醫生也說了,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明顯已經意識到自己已經不行了,這個時候即便醉酒,心裏惦記着的肯定是一些最重要的事情,考慮到汪峯擔任信貸處長長達八年之久,韻真本能地感到,那個筆記本里面也許存着什麼重大的祕密。
“他還提到了誰的名字?”韻真舉得自己有點喘不過氣來。
醫生搖搖頭,說道:“聽不清楚,反正是人名,不過我可以確定姓劉……是個女人的名字……”
姓劉?女人的名字?韻真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忽然意識到這個姓劉的女人會不會是指自己呀。難道他臨死之前有什麼話要告訴自己?不可能呀,雖然自己和他是上下級關係,可平常並沒有什麼親密的接觸,如果有什麼話活着的時候不能說,非要等到嚥氣前纔想起來呢?
“你沒事吧?”醫生見美女臉色蒼白,擔心地問道。
韻真醒悟過來,問道:“這些話你告訴過別人沒有?”
醫生笑道:“我哪裏顧得上這個?今天連軸轉,身子都快散架了。”
韻真站起身來說道:“那你趕緊休息一下吧,我就不打攪你了。”說完匆匆離開了醫生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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