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呆老人
她只好讓自己從第一次見到柳中原開始一直到他昨天晚上怒氣衝衝離去的情景像電影一樣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其中有些鏡頭這個時候簡直不敢去想。
它們已經不僅僅是男女之間的祕密了,而是成了有違倫理道德的禁忌,別說是公之於衆,就是自己想想都覺得沒臉活下去了。
就這樣,那個下流……的東西還威脅着要賣給人家呢。
一想到柳中原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同父異母哥哥,韻真的心裏忽然就矛盾重重,一會兒覺得柳中原就是一個專門來引誘自己的惡魔,一會兒又覺得這是冥冥之中的緣分,想到父親爲了這本書差點把老命送掉,就知道當年那個女子在他心中的分量,他現在還不知道柳中原這個兒子的存在,如果知道了他會怎麼想呢?從他對那個女人的態度就可以推斷出他對柳中原的態度。
她知道父親一直都有點重男輕女的思想,雖然嘴上不說,暗地裏卻一直爲沒有一個兒子而感到遺憾,不然他也不會從小就把自己當男孩培養了。
在父親的眼裏,自己和韻冰是兩個截然不同的角色,韻冰纔是他心目中真正的女兒,而自己則是他寄希望於傳承他衣鉢的繼承人,即便沒有把自己當兒子,起碼也忽視了自己的性別,從來都沒有意識到自己作爲一個女人的侷限性。
而現在,上天忽然給他送來一個真正的兒子,他和某個女人風流的產物,遺憾的是他也許永遠都無法和他相認了。從這一點來看,老天爺在捉弄自己的同時也把父親狠狠地捉弄了一把。
不過,他還是不知道的好,就憑着他的一身正氣,如果知道了自己的親生兒子如此不長進,竟然對自己的妹妹幹下如此卑鄙的勾當,非活活氣死不可。
當然,如果他要是知道了自己纔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還不定有多失望呢,搞不好給自己兩個耳光都難說。
韻真幾乎一晚沒睡,天快亮的時候剛迷糊過去,柳中原就跑來糾纏她,嬉皮笑臉的對他動手動腳。
當她告訴他自己是他的妹妹的時候,他不但沒有一點收斂,反而更加肆無忌憚,於是她就傷心地哭起來,軟弱的沒有一點反抗的意志,直到把自己哭醒爲止。
醒來後的韻真臉上還掛着淚珠,在牀上躺了很久,就像是病後初愈一般精疲力盡,任憑妹妹韻冰在外面把門敲得山響也不吭一聲,直到母親祁紅親自來敲門的時候才懶洋洋地爬起來。
劉定邦靠在牀頭一動不動地任由保姆曉玲替他穿衣服,韻真進來的時候他的眼珠子轉悠了一下,然後再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凝視着窗外慢慢爬進來的陽光。
韻真拿着那本《黑幫列傳》走到父親面前低頭仔細看看他的臉,然後伸手替他理理頭髮,把那本書有意無意地在他眼前晃悠了幾遍,一邊注意觀察他的眼神,希望能看到父親出現異常的反應,不過她失望了。
“爸,你可闖了大禍了……媽媽正生氣呢,沒想到你年輕的時候還挺風流啊……”韻真捏捏父親的臉算是責備。
看着曉玲端着臉盆出去,韻真又湊近父親的耳邊低聲道:“你兒子找你來了……你要是想見他就早點醒過來吧……哎呀,人家該怎麼辦呢,他可是個壞蛋啊,你說我要不要理他……不過不理他也不行,這個壞蛋是鐵了心要找人家的麻煩呢……爸,你說話呀……”
韻真光顧着叨叨自己的煩心事,她沒有注意到劉定邦在聽她說話的過程中身子有過輕微的顫抖,一雙眼睛也閉上了一陣,不過,當韻真看着他的時候,又是一副癡癡呆呆的模樣。
這時,保姆蘭曉玲端着一盆熱水進來準備給劉定邦洗臉,韻真伸手試了一下水溫,說道:“曉玲,你給爺爺擦過澡沒有?”
曉玲臉一紅說道:“上身擦過……下面……”
韻真一聽,呵斥道:“什麼上身下面的?難道你還顧忌這個?且不說他是你爺爺,他還是個病人呢,難道你沒有看見醫院裏的護士是怎麼做的?”
說着就一把掀開了被子,伸手兩三下就把父親的褲子脫了下來,說道:“現在就擦,記住,以後每個星期最少要替他全身擦一次澡,你出去打聽一下,全城的保姆裏面有沒有比你薪水還要高的人,你要是做不好我可就要換人了……”
蘭曉玲紅着臉扭捏了一會兒,不過考慮到那份不菲的佣金,最終還是慢騰騰地拿着毛巾擦起來。
韻真就像監工一樣,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忽然沒來由地一陣臉熱,一轉身就跑掉了。心想,老爺子那玩意和王子同也差不了多少嘛,不是也生了自己姐妹兩?對了,還外加一個那個壞蛋,怎麼和王子同結婚這麼久就沒有讓自己懷上呢。見鬼。
“姐,昨晚睡這麼早還沒睡醒啊……”韻冰見姐姐眼睛微微有點紅腫,奇怪地問道。
韻真沒有理會韻冰的問題,一把拉着妹妹鑽進自己的臥室說道:“冰冰,我看你最近也別找什麼工作了,我一個朋友正在籌建一家公司,你就去當一陣財務經理,我讓他每個月發你五千塊的工資,要是幹得好還有獎金……你要是去政府機關上班,像你這樣的新人,一個月也就兩千多,怎麼樣?”
韻冰愣了一陣,不明白姐姐怎麼忽然就冒出這麼一個念頭,不過眼下正好閒着,有點事做做也不錯,況且待遇也不錯。
“財務經理?可我也不懂業務啊。”
“不需要懂業務,你只要把公司的錢看好,別讓人偷走就好,很簡單,你只要把每一筆錢的去處及時告訴我就行了,具體業務有人幹呢。”韻真說道。
韻冰奇怪道:“有這麼好的事情?姐,你監督人家公司的財務幹什麼?”
韻真一翻白眼說道:“他在我這裏貸款,我當然要監督,這不是剛好給你安排個職位嗎?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什麼朋友啊?”韻冰追問道。
韻真猶豫了一下說道:“說起來你也認識,就是明玉的男朋友找我走後門貸款,可我總怕資金不安全,將來惹麻煩,所以,你去那裏當財務經理剛好替我看着……要是以後公司發展的好,你就在那裏幹算了,總比行政機關來的自由。”
“那好吧,反正人家的前程就交給你了……不過醜話說前面啊,如果公司沒有發展前途,我可是幹不下去啊。”
韻真笑道:“急什麼,慢慢來,你也趁機惡補一下財務方面的知識,到時候我給你找個老師傅……”
正說着,李明熙探個腦袋進來,笑道:“怎麼你們姐妹大清早就有這麼多的話要說?冰冰,你又不上班,怎麼起得這麼早啊……”
韻真一看李明熙還穿着警服,就知道是剛剛值晚班回來,看他那樣子肯定是在打妹妹的主意呢,要不怎麼怪她起的早呢,等家裏人都去上班之後,還不知道他們瘋成什麼樣子呢,反正父親在和不在一個樣。
“我看韻冰將來也不要上班了,不然你們怎麼能睡到一塊去……”韻真爲自己脫口而出的一句話感到一陣臉紅,趕忙出去喫早飯了。
早上上班之後,韻真先去行裏面露個面,沒想到吳世兵居然還沒有來,她讓徐萍出去打聽了一下,原來吳世兵早上給張淼打過電話,說家裏有點急事來不了了。
這倒是新鮮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要不是節假日,吳世兵總是早早的來辦公室,就像來晚一點行長的寶座就會被別人搶跑似的。
家裏有事?不會是那個光頭老婆舊疾復發吧。韻真毫無人性地猜測着,心裏一陣高興,當然不是爲了他老婆舊病復發高興,而是今天原本定好的討論信貸處年終總結的事情又可以往後拖一拖了,正好可以騰出手來做自己的事。
解放北路支行行長孫濤上任以來第一次見韻真光臨檢查指導,一時既緊張又興奮,倒不是工作上怕有什麼紕漏,而是韻真本人的光臨讓他感到興奮。對這位大學時代的初戀情人,雖不敢再有覬覦之心,可還有一種和她親近的渴望,
孫濤心裏很清楚,這個行長的位置可是韻真極力替自己爭取來的,如果等吳世兵提拔,恐怕等到鬍子白了也輪不到他,所以,他心裏對韻真既感激又有種曖昧的想法,私下揣測女人對自己還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情誼。
都說初戀的情人最難忘,對女人尤其如此。還好那時候沒有上過她的身,聽說女人對第一個破了自己身子的男人心裏面有一種永遠無法消失的恨意,即便是初戀情人也不例外,反倒是那種只限於摟摟抱抱親親我我的初戀情人更能引起她們溫柔的回憶。這是一個複雜的心理學問題。
孫濤見韻真帶着行裏信貸處的副處長周興,本能地以爲她今天是來檢查工作的。於是就和老情人開玩笑說道:“劉行長,早就盼着你來檢查指導工作呢,這下可好,連個電話也不打,這不是搞突然襲擊嘛。”
韻真笑道:“怎麼,難道你也學會做表面工作了?只要平時的工作做得紮實,還怕突然襲擊?”
說着,從包裏面拿出一張紙遞給身邊的周興繼續說道:“周處長,你按照這個上面的要求蒐集一下資料,我和孫行長談點事。”
“劉行長,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如果不是檢查工作,你打個電話就行了,怎麼還親自跑來。”孫濤說道。
韻真在沙發裏坐下,接過孫濤遞過來的一杯茶,低聲道:“我今天來你這,一方面是在你這裏找點寫論文的資料,第二件事嘛……”說着朝門口看了一下。
孫濤會意,馬上過去關上了辦公室的門,心裏不禁一動,心想,難道行裏面又有什麼自己和她的閒言碎語出現?自從自己當上這個行長之後,老婆已經痛改前非了,不可能再去幹那種傻事了。
“劉行長,什麼事你儘管說。”孫濤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報一下自己的老情人。
韻真猶豫了一下說道:“我有個朋友想貸筆款子,我想從你這裏走……當然,一切手續都沒問題……”
“多少?”
“三千萬,貸一年……”
“我這裏沒問題,又不是多大的數目,你讓他直接來找我,不過,報告到了行裏面最終還不是你批?”孫濤痛快地答應道。
“最終是吳行長批。”韻真糾正道。“不過,這件事我不想讓別人知道和我有關係,你就按照一般的流程走……”
“那當然。”孫濤對這種事心知肚明,不過他也沒有往歪裏想,行長也有個三朋四友,走點關係貸點款再正常不過了,別說韻真是行長,就是自己科室的一些人還不是整天干這事拿好處?
“不過,貸款不能一步到位,三千萬你就分成三次放款,至於中間的間隔時間到時候我讓人具體通知你……”
“這麼小心啊,既然是朋友你還怕把錢卷跑了?”孫濤笑道。
“還是小心點好,這年頭最靠不住的就是朋友,可還不得不幫人家這個忙。”韻真喝了一口茶,說道。
“對了,行長,有件事我正想向你彙報呢。”
“什麼事?”
“前一段時間和平南路支行的一個名叫唐軍的職員調到我這裏工作,名義上是正常調動,可唐軍好像很有情緒,後來仔細一問,才知道是那邊的陳行長有意把他調離,你知道是爲什麼嗎?”
“那還用說,肯定是身上有刺唄。”韻真不經意地說道。
“其實這個職員挺老實的,他今年買房申請貸款的時候,發現他在行裏面已經貸過款了,身份證各種資料都是他的,明顯是有人冒充他的名義按揭了房子……你說竟然還有這種事。
後來他就找陳行長想把問題搞清楚,結果不但沒有得到答覆,還被調到了我這裏,所以他很氣憤,揚言要去告狀,最後還是我勸住了他。”
“哦?竟然有這種事?”韻真的一對耳朵馬上就豎了起來,就像獵狗一般本能地嗅到了獵物的味道。“他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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