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味了
韻真擡頭瞥了古從林一眼,忽然覺得這個令人談虎色變的黑幫頭目也沒什麼可怕的,看他那不懷好意的笑容倒是像個老頑童。
“你少胡扯……”韻真嗔道:“我不管你是什麼幫,少打我的主意……如果你說的那個人是張淼的話,我看你還是算了吧,我可是清楚吳世兵和張淼的關係,他們是一丘之貉。
張淼心裏很清楚,吳世兵一旦倒臺,她自己也肯定會受到牽連,所以,她保吳世兵都來不及,怎麼會給他找麻煩呢?”
古從林臉上仍然掛着不懷好意的微笑,不置可否地說道:“你還是回去做準備吧……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我準備什麼?”韻真斜睨着古從林問道。
古從林站起身來,盯着韻真說道:“準備接吳世兵位置呀……”
韻真心中一動,雖然心中一萬個不信,可眼神中仍然流露出一絲希冀,臉上卻是一副聽笑話的神情,站起身來說道:“你當銀行系統的領導都是你手下的嘍囉呢。”
雨水不停地從擋風玻璃上留下來,外面的街景模模糊糊,只有夜晚的路燈閃閃爍爍。
這是一條偏僻的街道,路上只有三三兩兩、行色匆匆的行人,偶爾有一輛車從停在路邊的別克轎車旁邊疾駛而過。轎車中沒有燈光,只能看見兩個菸頭一明一滅。
“歐陽副局長有個重要會議,所以他不能來見你,有什麼情況你就直接向我彙報吧。”市公安局八處處長丁朝輝坐在駕駛座上並沒有回頭,而是藉着香菸微弱的光線從後視鏡裏盯着後座上的一個黑影說道。
秦笑愚有點猶豫,按照規定,作爲他和市局領導之間聯絡人的南琴應該直接向歐陽副局長彙報,沒想到南琴最後一次約見歐陽副局長,可來的卻是八處的丁朝輝。
秦笑愚並沒有詳細過問南琴每次向局裏彙報工作的情況,他覺得自己就是八處的一名警察,丁朝輝應該值得信任,況且,上次接受任務的時候,他也是在場的三個人之一。
所以,在稍稍猶豫了一下之後,他還是開口說道:“我的搭檔南琴的情況你們應該已經知道了吧,我今天要求見面就是想聽聽有什麼新的指示。”
丁朝輝把車窗搖下一條縫隙,以便讓外面的新鮮空氣進來,聽了秦笑愚的話,他從座位上轉過身來,一雙眼睛盯着靠在後背上的黑影說道:
“我調閱了市交警大隊的現場勘測材料,很明顯,那次車禍不是針對南琴的,所以你不必擔心,你的身份並沒有暴露。不過,很顯然,南琴已經無法繼續工作了,我們會對她做出妥善的安置,你很快就會有新的搭檔。”
“你們準備怎麼樣安置南琴,她已經殘廢了。”秦笑愚心裏一陣內疚。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碰見,組織上自然有相關的規定。”丁處長冷冰冰地說道。
“是嗎?我不想詳細瞭解組織上在這方面的規定,不過,南琴個人不想再讓組織安排她的生活了,她想自己默默地度過下半生,她希望組織上能夠給一筆生活費。”秦笑愚試探性地說道。
“她現在在哪裏?”丁處長問道。
“我也不清楚,她出事之後我只是在醫院匆匆見了她一面,她交給我一個u盤……然後就失蹤了。”秦笑愚說道。
“失蹤了?”丁處長驚訝地盯着秦笑愚模糊的面容問道。
秦笑愚點點頭沒有出聲,
“那塊u盤呢?”丁處長緊接着問道。
“組織上能不能給她一筆生活費?”秦笑愚沒有回答丁處長的問題,而是固執地問道。
“這個……我個人無法做主,她不是我們局裏的人,我要回去聯絡一下她原來的單位才能做決定。”丁處長說道。
“可她是爲你們工作。”秦笑愚嘀咕道。
“可到現在也沒有看到你們的工作成績。”丁處長惱火地說道。
秦笑愚又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最後下決心似地說道:“並不是沒有一點成績,事實上,我們掌握了市工商銀行行長吳世兵的確鑿犯罪證據,他手裏有一大筆資金,如果你們還不下手的話,這筆錢很可能就要被轉走了……”
“你有什麼證據?”丁處長驚訝地問道。
“我有他前妻的親筆日記,記載了吳世兵貪污銀行鉅額資金的犯罪事實,現在有理由相信,他的前妻金燕是被人謀殺的,公安局內部有他們的人通風報信。”秦笑愚低聲說道。
丁朝輝只顧盯着車窗外密集的雨滴,一口接一口抽菸,良久才一伸手說道:“拿來。”
秦笑愚把一個u盤遞過去,說道:“南琴那裏還有一些新的情報,不過,我還沒有來得及整理。”
“這玩意你是不是留有副本?”丁朝輝盯着秦笑愚問道。
秦笑愚點點頭,默默地點上一支菸,說道:“只是作爲備忘,我擔心你不小心把它弄丟了,適當的時候我會銷燬。”
“你這樣做很危險。”丁朝輝壓抑着怒火說道。
秦笑愚不爲所動,一雙眼睛亮閃閃地盯着丁處長說道:“將在外主命有所不受,也只是權宜之計,你不用擔心它會被泄露出去。”
“我希望你儘快把南琴交給我們,組織上會妥善安置……你不會真的不知道她在什麼地方吧?”丁朝輝冷冷說道。
“只有一種情況下她纔會露面,她不相信任何人,除非龔局長親自出面……”秦笑愚彷彿並不買丁處長的賬。
“很遺憾,前幾天龔局長調到外省另有重任……”丁朝輝說道。
秦笑愚一愣,驚訝地問道:“那麼歐陽副局長呢?”
“我已經說了,他在參加一個重要會議,最近沒有空……”
“那麼局裏面現在誰在主政?”
“省廳派來了新的局長,告訴你,你也不認識。”
“這麼說來,我今後只有向你彙報工作了。”
丁處長點點頭,嚴肅地說道:“你別忘了,我可是你的直接上司。你的工作內容沒有變,我們對你提供的情報依然感興趣。”
“準確地說,是不是感興趣要看對你們有沒有用?”秦笑愚以嘲諷的語氣說道。
黑暗中丁朝輝緊盯着秦笑愚凝視了一陣,隨即壓低聲音警告道:“你只管執行你的使命,收集那些我們感興趣的情報,至於最終會有什麼結果,那就不是你應該考慮的問題了,有件事我要提醒你……”
丁朝輝說着把腦袋朝着秦笑愚湊近一點說道:“已經有人把你列入謀殺嫌疑犯,你能說清楚自己爲什麼會在深更半夜出現在謀殺現場並偷走死者的筆記本電腦嗎?
如果不是我在壓住,你可能已經進去了……你要明白,我們不會爲一個多管閒事的人提供保護,你的職責就是執行命令……”
秦笑愚一陣心驚肉跳,鄒琳的影子馬上就浮上心頭嘴裏卻辯解道:“那臺筆記本電腦不是已經交給你們了嗎?”
丁處長稍稍緩和了語氣說道:“這倒是沒錯,不過,沒有一點價值。我但願你這次提供的情報是準確的,如果準確,那麼就算你立了一功,我們正需要……”
說到這裏,丁處長似乎發覺自己說的太多了,馬上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作爲一個臥底,必須摒棄兒女情長,我希望你儘快找見南琴,她對你已經沒有價值了……
另外,那個女警察總是給你找麻煩,我乾脆就把她交給你算了,讓她代替南琴,她的姿色不比南琴差吧……”
說完,丁朝輝輕笑着拍拍秦笑愚的肩膀,然後就轉身發動了汽車。秦笑愚知道這場談話結束了,於是鑽出了汽車,看着小車濺起一片水花迅速地消失在了雨夜裏。
還是南琴有先見之明呀,如果她按照自己的意思把那筆錢交上去的話,下半生可能連喫飯都會成問題。
龔局長突然調離,歐陽局長不露面,這一切都說明了什麼?官場上的撲朔迷離雖然參不透,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自己的任務的性質很可能已經發生了變化,他們之所以讓自己繼續執行任務是因爲那些情報可以作爲某些人博弈的籌碼。
丁朝輝說的那個女警察,也就是自己的新搭檔肯定是指的是鄒琳,這個女人倒是挺執着,也許自己的身份已經引起了她的懷疑,所以她向有關領導做了彙報,既然這樣,丁朝輝乾脆就讓她來給自己做搭檔,省的她整天瞎折騰。
當然,也許鄒琳本身就是八處的人,警察有時候也會在警察局同行之中執行臥底任務,現在丁朝輝派她來自己這裏臥底也是有可能的。
不過,總的說來,換個搭檔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變化,倒是徐萍這個小東西受益不淺,沒有鄒琳整天追着她,她可以高枕無憂了,也許陳默的案子最終變成一個無頭案呢。
一陣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沒想到竟然是吳世兵的女兒吳媛媛打來的,那張冰冷美麗而又憂鬱的臉馬上浮現在眼前,秦笑愚內心一陣愧疚,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小人,從一個女孩那裏竊取祕密,然後出賣了她的父親。
“作爲一個臥底,必須摒棄一切兒女情長。”丁朝輝的話再次在耳邊響起。秦笑愚咬咬牙冒着大雨向停在幾百米之外自己的那輛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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