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問
“小王,明天我有點私事要處理,你不用來接我了……”
祁紅交代了司機一句,就拿出鑰匙打開大門,在門廳裏換了一雙拖鞋,然後把腦袋湊在丈夫劉定邦的臥室門口聽了一陣,裏面沒有一點動靜,很顯然,癡呆丈夫肯定是睡着了。
她輕輕推開客廳的門,見裏面一片漆黑。心裏倒是鬆了一口氣,韻真要麼是睡了,要麼乾脆就沒有回來。
至於韻冰,也不知道什麼原因,這段時間很少看見他們夫妻的身影,這倒是讓她有種輕鬆感。這些日子她總是早出晚歸,以至於每次回來,大女兒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有點異樣,讓她忍不住臉紅心跳。
祁紅沒有開燈,一屁股坐在沙發裏呆呆地愣了一會兒神,然後伸個懶腰,一隻手摸摸滾燙的臉,漸漸地眼睛適應了黑暗。
忽然覺得對面好像坐着一個人,頓時頭皮一緊,嚇了一跳,還以爲自己是看花了眼,一伸手就按亮了身邊的一盞檯燈,嘴裏一聲驚呼,一隻手拍着胸口罵道:“你這死丫頭,也不開燈,想嚇死我啊……”
韻真身上只穿着睡衣,懷裏抱着一個枕頭,一雙眼睛閃閃發光,就像是一隻小野貓一樣盯着母親,半天才低聲道:“你是不是心裏有鬼……怎麼偷偷摸摸跟做賊似的……”
祁紅一愣,隨即一張臉就燒起來,一邊站起身來往臥室走,一邊掩飾道:“看看,你都變成什麼樣子了……要是再沒有一個男人,我看你都要變成神經病了……”
說完,祁紅就鑽進了自己的臥室,站在梳妝鏡前端詳着自己緋紅的臉,一邊解開外套脫下來,正要伸手脫褲子,忽然從鏡子裏看見韻真開門跟了進來。
她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坐在牀邊慢慢脫下了外面的長褲,同時瞥了一眼雙手抱胸站在門口的女兒一眼,不用說,一看女兒的架勢就像是一隻好鬥的公雞,也不知道誰又踩到她的尾巴了。
“有話就說,我要睡覺了……我可比不得你們年輕人呢。”祁紅身子歪在牀上,拉過被子的一角蓋在肚子上。
韻真盯着母親看了一陣,看的祁紅心理不自在,伸手拿起牀頭櫃上的一本雜誌隨便翻着,瞥眼見女兒走過去關上了臥室的門,然後轉過身來朝着牀走了幾步,一雙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說道:“媽,今天我給中原和爸爸做了一個親子鑑定,結果證明……”
祁紅聽女兒說到一半就不出聲了,嘴裏哼了一聲,頭也沒擡地說道:“還用得着做親子鑑定,我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他的種……你想幹什麼?我告訴你,想認親戚你們只管外面認去,別指望着把他弄回家來……”
韻真沒有迴應母親的話,而是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說道:“媽,既然你眼神這麼好,那你仔細看看,我是誰的種……”
祁紅一張嘴張的大大的看着女兒,手上的雜誌掉在了牀上,似乎不相信這句話是出自女兒的嘴,或者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不過,當她看見韻真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時候,一瞬間臉漲的通紅,似乎一下就明白了什麼,垂下頭去,似自言自語地說道:
“原來你是找她做的親子鑑定,沒想到她最終還是食言了……”說完低着頭,微微閉着眼睛沉默着。
韻真一看母親的樣子,不用再問也已經心知肚明,一時心裏面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既想哭又想笑,一瞬間就回憶起了過往歲月中的點點滴滴。
不過,在她整個三十多年的生活中卻找不到一絲私生女的痕跡,說實話,她甚至覺得劉定邦比親生母親更加疼愛自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不用說,父親直到今天還瞞在鼓裏,憑着母親的精明和心機,父親這頂綠帽子竟然戴了幾十年都沒有發現。韻真盯着低頭不語的母親,心裏竟然替劉定邦憤憤不平起來。
但是,韻真隨即就想起了柳中原,如果按照時間來推斷,應該是父親出軌在前,母親紅杏出牆在後,兩個人五十步和一百步的關係,誰都沒有權力指責誰。
不過,這裏面有一個細節,既然自己不是父親所生,那麼必然是那個男人的骨肉,可母親爲什麼要去做親子鑑定呢?
難道她自己都無法確定自己究竟是父親的女兒還是那個情人的種子?從這一點來看,當時母親和那個男人之間的關係應該非常隱祕,並且她肯定是出於某種理由背叛父親。
但是又不想家庭破裂,所以,在和父親同牀共枕的同時又和情人尋歡作樂,以至於都弄不清自己究竟是被哪個男人種上的,所以纔會有那次親子鑑定。
“他是誰?”在一陣長時間的沉默之後,韻真沙啞着嗓音問道,不過,聽上去語氣卻極爲冷靜。
祁紅爲官一生,什麼突發事件沒有經歷過?面對自己的女兒怎麼能亂了陣腳?在一陣慌亂之後馬上就鎮靜下來。
“如果能夠告訴你,我早就對你說了……真真,不管你的父親是誰,我是你親媽這一點不用懷疑,你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女兒……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難道這些年我有什麼地方虧欠了你不成?”
韻真一屁股坐在牀邊,伸手拿起那本雜誌扔在地上,兩眼逼視着母親正色說道:“這是兩碼事,我有權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
如果說你過去對我隱瞞真相是擔心傷害了我幼小的心靈,那麼現在你不必有這個顧慮了,你女兒的心靈強大着呢,我只想要一個答案……”
祁紅被女兒逼到了死角里,心中既惱怒又羞愧,她原本以爲這件事只要自己爛在肚子裏,今生再也不會有人提起,沒想到自己的老同學顧南亞居然會對女兒泄露天機!
哼,嫉妒!絕對是出於嫉妒!沒想到她壓抑了幾十年的妒火會不顧一切地爆發出來,她這是成心想毀自己的家庭呀。
“真真,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劉定邦的女兒……我說的是所有的人,你何必要自尋煩惱呢。
這些年他一直當你是親生女兒,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聽媽一句話,人生很短暫,你完全沒必要爲了那些虛無縹緲的事情糾結……”祁紅無奈地抗辯道。
韻真今天是鐵了心,一門心思要揪出那個讓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男人,這不僅僅是出於一個人的本性,潛意識裏也帶着強烈的好奇心。
誠然,就像母親說得那樣,如果不是因爲那個偶然的機會,她壓根不會對自己的身世有任何懷疑,但是,一旦發現了蛛絲馬跡,她豈能不一追到底?
“媽,你爲什麼這麼護着他,難道他見不得人?哼,你以爲我還會去認祖歸宗不成?告訴你,這輩子,在我的心目中只有一個父親,永遠都不會改變,但是,我必須知道……你說,他是誰……你們是怎麼樣搞到一起的……”
韻真感覺到了自己有點歇斯底里,一想到另一個男人和自己敬重的父親共享了母親,心裏面就洶涌着一股既刺激又恥辱的潮水,那個看不見的親生父親就像一個邪惡的幽靈在心頭徘徊,如果不把他揪出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這可騷動的心就永遠得不到安寧。
祁紅怎麼能不瞭解自己女兒的脾性,如果換做是韻冰,也許三言兩語就可以哄過去,可韻真的性格倔的就像一頭牛,今天不說出個一二三四,她怎麼能罷休?
想到這裏,祁紅一下從牀上坐起來,,一雙眼睛怒氣衝衝地盯着韻真,壓抑着嗓音說道:“好好……既然你這麼想知道,我就滿足你的好奇心,他……他早就死了,有什麼話自己問他去……”
韻真怎麼會相信母親這種鬼話,在她的潛意識中,母親不僅和那個男人偷情生下了自己,而且他們之間應該一直保持着關係。
尤其是聯想到父親癡呆之後母親早出晚歸的反常行蹤,她更加相信母親在外面有男人,當然,憑着祁紅的身份,她不認爲自己的母親會隨便和哪個男人上牀,但是老情人就難說了,起碼應該是死灰復燃。
“死了?誰信呢……就算死了,也應該有名有姓有來歷……媽,既然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你何必要瞞着我?你們是不是一直都有來往?
你說……他是誰……我手裏有他的dna資料,你要是不說的話,我就要登尋人啓事了……”韻真不顧一切地說道,連威脅的手段都用上了。
祁紅被女兒逼得差點背過氣去,一歪身子倒在牀上,渾身直打哆嗦,嘴裏哼哼了兩聲,半天才哽咽道:“你這個……不孝女兒……當初剛生下來的時候怎麼就沒有掐死你呢……都來逼我……到今天了還讓人不得安寧……我到底做了什麼孽呀,感情我上輩子就欠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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