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我心向北 作者:未知 林書勉求助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葉大鵬。 葉大鵬看看秦凝。 這個年輕姑娘他見過一兩回,但沒怎麼交流,此時,看着她那痛苦但倔強的神情,他倒是挺能理解。 他輕輕開了口:“秦凝,我是屹峯的姐夫,這個事,我們也很難過。如果你考慮清楚了,要去東北,我們馬上送你去火車站,票我們也能幫你買,就是你要去單位開個證明,你看,行嗎?還有,這些都是突然的事,書勉說的對,你是不是要和你家裏說一聲?秦凝,一輩子的事,你明白嗎?” “證明是吧?好,給我十分鐘。” 秦凝自動忽略葉大鵬後面的話,她擡起手臂,大力的擦了一下臉,迅速的開了車門走了出去。 她跑進辦公室,在陶麗芬驚訝的眼光下,隨便撕了一張紙,刷刷的寫了起來。 陶麗芬探身過去看,低喊起來:“辭職書?!秦凝,你在幹什麼?幹嘛辭職?剛纔那個女人來說什麼?” 秦凝不出聲,寥寥寫了幾句,拎起辦公桌邊的包包就走。 陶麗芬追上去拉住她胳膊:“秦凝,你幹什麼,出什麼事了?你做什麼呢你!” 秦凝回頭,深吸一口氣:“陶姐,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去做,我不知道我幾時回來,所以我辭職了。謝謝你這些日子的照應。” 她大力的掙脫陶麗芬,跑向站長辦公室,身後陶麗芬還在喊:“秦凝,秦凝……” 在站長室的時間稍久一點,也不過是五分鐘,她交了辭職書,拿了單位證明就跑出來,一直跑到林書勉的車旁,拉開車門坐下,喘着氣把單位證明交給林書勉:“走吧。” 林書勉看看她,關心的說:“秦凝,這個事急不得,你不用回家一趟嗎?你可能不知道,火車過去也要兩三天,你這……什麼都沒帶……” 林書勉說了一半,看看秦凝那雙憂傷着急的眼睛,說不下去了,拍了拍丈夫的肩膀: “唉,算了,大鵬,走吧,先去火車站,等買了票再說吧。” 一路沉默。 快到蘇州的時候,林書勉開始和丈夫小聲商議着怎麼送秦凝去東北的事,他們還有兩個孩子,一個正讀書,一個才一歲,也是要安排好的。 林書勉湊近丈夫:“……不然我送,你就別去了,我們兩個一起請假,飯店不會同意的。” 葉大鵬大力搖頭:“那你回來怎麼辦呢?火車上什麼人都有,還都是男的,你一個人不安全!” “我沒事的,家裏也走不開啊,小二這幾天也離不得人。” “要不我去送,你在家吧。” “這……飯店每天的食材怎麼辦?這臨時的找誰頂你?再說人家一個姑娘,你……路上怎麼走啊?難不成坐硬座?” “那你說怎麼辦?” 兩人盡力小聲,但在一個車上,再小聲能小聲到哪兒去。 秦凝忍不住開口了:“書勉姐,姐夫,你們不用送我了,我自己一個人可以的。” 林書勉把頭搖成撥浪鼓: “那不行。秦凝,雖然我知道你能幹,可畢竟太遠了,你一個單身姑娘,我們不放心。” “書勉姐,如果你們夫妻送我,家裏孩子沒人顧,工作也沒安排好,這是不行的。可要是書勉姐你一個人送我,回來的路上,你也是一個單身女性,姐夫想必也不放心,可要是姐夫送我,一路上也不方便。所以,姐姐姐夫,你們相信我,我真的可以的,我,也想在火車上一個人靜一靜,就這麼定了吧。” 秦凝的臉,冷靜又倔強。 林書勉和丈夫葉大鵬相互看看,都搖頭,但兩人都不再說。 等到了火車站,葉大鵬去找關係買火車票,去了好久,但回過來的時候,秦凝看了一眼,是三張票,秦凝沒出聲。 火車是晚上九點多的班次,現在已近七點,秦凝和林書勉說:“姐,我去打個電話。” 林書勉說:“正好我也要打,走,一起去。” 火車站的食品店外頭,戳一個牌子,上門寫“代辦電話”,邊上放一個電話機。 打這種電話,說的什麼,旁邊所有的人都能聽見。 秦凝和林書勉說:“書勉姐,你先打吧。” 林書勉:“還是你先打把,你這走得匆匆忙忙的,你家裏人一定啥也不知道吧?” 秦凝微微扯了扯嘴角,說:“是。所以,我想再想一想,我要怎麼說。你先打吧。” “好吧。” 林書勉打了好幾個電話,秦凝在一旁默默的聽着。 她先打給單位,一直背對着秦凝,壓着聲音,一直說着“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對對,是是,情況特殊啊,知道知道,對不起對不起,扣就扣吧,好,好,儘量儘量,實在對不起”這樣的話。 第二個電話林書勉打給父母,交待着孩子的事,口氣焦急又無奈: “……行,再咳得厲害就送醫院吧,奶粉櫃子裏還有一點……不是那個,那個她不喫……哭就哭一下吧,沒事,別那麼寵她……老大明天讓爸送一下,記得啊,明天要帶一根針和線,說是要做什麼手工,可千萬別忘了,忘了要立牆角……我知道了……嗯嗯……” 打第三個電話的時候,林書勉拎着電話猶豫了半天,把電話放下了,轉身和秦凝說:“秦凝,長途電話等着接通的時間久,你先打吧。” 秦凝點點頭,拔給趙進明的大隊,讓大隊的人叫一下趙進明,等了足有五分鐘,趙進明纔來,氣喘吁吁:“呼,呼,囡,囡啊,怎麼了?” 秦凝咽了一下吐沫,說:“契爹,我現在在火車站,要去東北。” 趙進明揚聲:“啊?幹嘛呢?賺錢還是去嫁人啊你?” 秦凝聲音低沉:“屹峯哥出事了。” “什麼?!……什麼事?”趙進明大叫一聲,之後是沉默,再之後是低低的、小心翼翼的問。 “說是被鐵架子砸了,昏迷不醒,生死關頭的大事。具體情況也是要去了才知道。”秦凝覺得自己語氣很平穩,想象不到的平穩。 趙進明沉默了一會兒,再說話,聲音特誠懇,從未有過的誠懇:“……你,要我做什麼,說吧。” 秦凝聽着這語氣,反而聲音哽咽了:“你幫我想個藉口,看怎麼能瞞着我娘,要是瞞不了,那怎麼也讓她瞞着我舅公。” “唉……你這死丫頭,你一定是自己想不出來藉口你讓我想吧?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還有呢?……不對,你怎麼去東北啊?你一個人?那不行,你等我,我馬上來,我來送你去!” 秦凝開始流眼淚: “不用,有人送我,屹峯哥家蘇州的親戚送我,契爹,你放心。你只去我家跟我娘他們說一聲,都這會兒了,我沒回家,家裏估計要着急了。還有,我估摸着,十天半個月的,我不會回來。” 趙進明嘆氣: “唉!你這孩子,你怎麼……囡啊,那你把東北的地址電話跟我說一下,我看看,要是你半個月一個月的不回來,那我把手頭的事辦好了,我去東北找你,那有啥事的,你也能有個替你跑腿替你撐腰的人不是?快,說,我這有紙筆,我記下來。” “別,不用的,我不會有事的。” 趙進明低吼起來:“你說不會有事,我們當爺孃的就放心啦?你怎麼都只是個細娘啊,出那麼遠的門,囡!別這麼固執,總是自以爲是的,快說啊你!” 秦凝大力擦了一下眼睛,跟林書勉要東北的地址電話。 林書勉說一下,秦凝複述一下,趙進明問得仔細,光講地址就講了好久,這個事講完,秦凝身後就有五六個人等着打電話了。 秦凝急匆匆把電話掛了。 林書勉看着身後的人一個個焦急的樣子,一邊往揹着的包裏掏錢要付電話費,一邊說: “算了,長途電話接通要等好久,現在屹峯一家都亂了,我打過去也不一定找得到人,要不我先不打了,我們到了黑省我再打。” 秦凝點點頭,從口袋裏掏了一把零錢給看管電話機的人,也不想等找錢,向林書勉擺擺手,示意她別掏了,算了。 林書勉也不管,兩人都蔫蔫的往回走,走了幾步,林書勉說:“你先去坐着吧,看我,昏昏沉沉的,都忘了,我得買點東西。” 秦凝知道林書勉去買日用品,因爲林書勉覺得秦凝什麼都沒帶。 秦凝無心和她多說,她有空間隨處安身這樣的事也不可能說,她沉默着,自己走回候車的地方坐着。 現在她什麼都不想管,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趕緊到東北,趕緊看見成屹峯到底怎麼樣了。 這種憂心如焚的感覺,消耗着她的所有精力,她覺得自己的心和魂不在身上,她拖着的,不過是一具軀殼。 葉大鵬坐在她附近,輕聲問:“書勉呢?還在打電話?” “不,姐夫,她去買東西了。” “那我去看看她。” 葉大鵬也走去商店了。 秦凝在候車座位上,有些木然的看着林書勉夫妻在商店門口不知道說什麼,但臉色都很無奈和焦急,一會兒的,葉大鵬擡腕看看時間,匆匆忙忙往外跑了。 這一跑,直到馬上要檢票了,葉大鵬才滿頭大汗的回來,和林書勉說了聲:“還好,哭了一會兒,唉,走吧!”便跟秦凝和林書勉檢了票,往月臺去。 夜色朦朧,火車停在月臺邊,車頭噴着霧氣,像一個巨人的喘息。 坐車的人不擁擠,但也不少,加上送行的人,月臺上好些人奔走。 列車員舉着代表車廂的牌子,不斷提醒着旅客:“看清楚啊……12車廂在後面……這邊是包廂,對……這個是那邊的……” 葉大鵬帶秦凝和林書勉上了火車,捏着車票,尋找着鋪位,最後停在一個包廂門口,說:“這兒。不錯,於站長還是挺給面子,現在軟臥可不好買。” 秦凝和林書勉跟過去一看,一個包廂四個牀鋪,鋪位整潔,牀鋪間的小茶几也乾乾淨淨的。 葉大鵬和林書勉進去了。 秦凝站在包廂門口看着車外頭,月臺上,旅客已經很少了,送行的人不斷揮着手,火車快要開了。 秦凝大步走到這節車廂的最底端。 這個位置有一段大約一米寬的隔板,轉過隔板,就是下車的小階梯。 秦凝站在車廂口,對着包廂那邊喊:“書勉姐,姐夫你們快出來一下。” “怎麼了?”林書勉先從包廂出來,一看秦凝站在那個位置,不禁走了過來。 秦凝留下一句話:“我不去了。”轉眼的就轉過隔板,不見了。 “什麼?!你……咦,人呢?”林書勉一愣,大步追過來,眼前沒有秦凝的身影了。 林書勉只當秦凝真的下車了,立刻對着包廂大喊一聲:“大鵬,大鵬,快下車,秦凝說不去了,下車了!” “什麼?!這,怎麼能這樣呢?” 葉大鵬也急匆匆的出來了,跟着林書勉沒頭蒼蠅似的下了火車。 可是,月臺上並沒有秦凝的身影。 “秦凝,秦凝,你在哪兒?” 林書勉大急,喊聲摻雜在火車即將啓動的鳴笛聲中。 沒有秦凝的回答,倒是乘務員手搭在火車門上喊他們:“哎,你們走不走?火車要開了。” 林書勉和葉大鵬撓頭,卻打不上來,只好四處尋找秦凝:“秦凝,你在哪兒啊,秦凝!” 火車門關上了,火車開始動起來。 秦凝不過是趁着隔板的遮擋,躲進空間一下而已,聽着林書勉和葉大鵬心急火燎的下了火車,她早就又出來了。 此時,她走去火車窗戶邊喊林書勉: “書勉姐!我在這兒。對不起,我騙了你,我知道,你孩子病了,你心裏也急着呢!你們也根本請不到假,來回最少六七天,耽誤不少事,你們別送了。別擔心我,我一定會注意安全的,你們快回去吧!” 林書勉愣了一下才向火車窗邊奔過來,眼淚就下來了: “你看你,你怎麼能這樣呢,你一個人去,人生地不熟的,萬一有個什麼,我怎麼向屹峯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