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活閻王

作者:卿故
都說瑞雪兆豐年,今年雪落的早,衆人還想着會是個太平年,誰承想,自從入冬後,這天就沒晴過,朝堂就沒安穩過。

  北疆兵敗就像是驚天霹靂,給燭都拿着俸祿的官員當頭一棒。

  還未上朝,北疆的騪粟都尉在燭都外站了一夜的消息就飛進了各位朝臣的府邸中。

  蘇郎儀聽到幕僚報上來的消息時,難得變了臉色,“北疆來人了,昨夜難道沒人通報陛下?”

  “回稟丞相,昨夜宮中輪值的郎中令是李燃,其下的侍郎找過李燃,但被他罵回來了,因此北疆的騪粟都尉才無人理會,守城的將領沒有旨意無法開城門,今早郎中令換班,宮中才來了人將薄守義迎進都城,帶去了懸泉置安置,等候陛下召見。”

  蘇郎儀皺眉,“李孟呢?他兒子做出這種事情,他這個做父親的太尉難辭其咎!”

  “太尉一早就去將李郎中令抓回府中去了,估摸着正打算帶郎中令進宮請罪。”

  “知道了,你下去吧,對了,”蘇郎儀頓了頓,想了片刻,搖頭:“無事了。”

  他本想將覃雋叫過來,但想到他今日休沐,靜坐片刻後,蘇郎儀便準備進宮。

  在出府前,他路過了蘇知璽的院子,見院門緊閉,便隨口問了一句身邊的侍從:“公子今兒沒去給大夫人請安?”

  侍從躬身,輕聲道:“公子昨日從宮中回來時便身子不適,大夫人這幾日免了公子的晨昏定省。”

  “既然公子身子不適,吩咐下去讓府中下人無事勿叨擾公子。”

  蘇郎儀急着入宮,匆匆交代了幾句便離開了。

  留下的侍從望着蘇知璽的院子嘆了口氣。

  他是伺候丞相的老人了,丞相一心都撲在朝政上,儘管老來得子,但卻對這位打孃胎中出來的兒子很是冷漠,大夫人呢,常伴青燈古佛,別說對兒子了,對府中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上心。

  丞相府的人早年很是困惑,主子和主母爲何對這唯一的公子如此淡漠疏離,但一年年過去了,大公子年歲漸長,丞相和大夫人卻是一年比一年冷淡,大公子性子也是涼薄清冷,這一家子,相處的竟是比陌生人還要剋制有利。

  漸漸地,府中諸人也就習慣了。

  大公子身子不好,一年有半年都在喝藥,平日無事便呆在自個兒院子中閉門不出。

  丞相府的人不是不知道外頭都在傳蘇家大公子清貴好似謫仙,但那九天之上的仙人哪兒是那麼好當的,外人看他錦繡華衣,花團錦簇,可誰知道那謫仙一般的大公子,卻是真真正正的孤寡者,父不慈母不愛,冷冷清清孤孤零零。

  “咳咳咳……”

  “大公子,昨兒的藥您都沒喝,今兒早上熬的藥您要是再不喝,您這病怎麼好的起來!”鬆童跪在地上,一旁的案几上放置着一碗冒着熱氣的湯藥。

  蘇知璽半靠在牀榻上,身上披着狐裘,因着病氣面色格外蒼白,雙脣血色全無,他厭惡地搖頭,“端遠些,聞到這味我就犯惡心。”

  “公子,您喝了就不犯惡心了,您要是不喝,奴才就跪在牀邊不起了,公子……”鬆童神情固執,“公子您自個兒看着辦吧!”

  蘇知璽清楚,他這病只是昨日凍出來的,不礙事,這藥實在是苦,喝下去連帶着心甘肺腑都苦的不像話,他厭極了從骨子裏滲透出來的苦意。

  “外頭可有什麼消息?我病着不方便出去,北疆可有新的消息?”蘇知璽轉移着話頭。

  鬆童也勸不過蘇知璽喝藥,他將藥碗收了起來,溫在小火爐上,“昨夜裏您燒着,奴才就沒出府打探消息,晚些時候奴才出去一趟,公子您安生躺着纔是,身子是自個兒的,您要愛護自己纔行。”

  鬆童和比蘇知璽大上兩歲,兩人可以說是一塊兒長大的,相依爲命了這十多年,蘇知璽在相府日子過得艱難,這十多年來,也就鬆童一心一意侍奉他。

  “我知曉,我病了,左右也沒人心疼,我若是都不心疼自個兒了,那我還不如一頭吊死在廟裏去,求佛祖保佑下輩子投胎託生個好人家。”蘇知璽把玩着腕子上那一串小葉紫檀珠,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道。

  “呸!公子您又說糊塗話了。”

  鬆童伺候蘇知璽用了早飯,又給他從書房中找了好些古書來,這才離府。

  屋外天朗氣清,蘇知璽披着狐裘踱步出了內室,屋內炭火燒的他頭昏腦漲,在吹了會冷風后,這才整個人都清醒了。

  他踱步去了書房,拿出紙筆慢慢寫着什麼。

  就見紙上逐漸出現了北疆、兵敗、傅九襄、相黨幾字。

  蘇知璽的字與他清冷的氣質截然相反,他習的是草書,疏狂潦草不羈狂傲,力道之大好似能戳爛白紙,氣勢之磅礴宛若恢弘山川浩蕩江河。蘇知璽將他的叛逆與掙扎都寄託在了那一手草書中,妄與日月同長,星月同高,妄比風月瀟灑,疾風肆意。

  南邑朝堂三公九卿制度猶如鐵桶裹住了高位上的順帝,裹的順帝伸不開手腳,裹的百官畏手畏腳,裹的政治腐敗,相黨一家獨大,隻手遮天。

  北疆兵敗,或許就是撕爛這一切的契機。

  蘇知璽重重將傅九襄勾勒了出來。

  他想起了那日高堂鏡偏殿,擡眸浪笑、輕佻風流的人,揉了揉眉心,此人當真能夠成爲戳爛南邑朝堂的那把劍嗎?

  傅九襄不是劍,玩弄權術不是他該走的路。

  他是北疆的雄鷹,飛過萬里長空,他尖利的銳爪必將撕爛一切腐朽與陰謀,他在北疆煽動雙翅,掀起的颶風傳來燭都,那些遮蓋在南邑朝堂上的污穢必將無處躲藏。

  北疆來人了,順帝的旨意,讓傅九襄即刻進宮覲見。

  傅九襄打馬往宮門趕去時,正巧在宮門口遇見了李燃。

  要說李燃此人,傅九襄從前對他並無什麼印象,但經過昨夜一事,他是狠狠記住了這個郎中令。

  輪值當夜喫酒玩樂,還對北疆來的人視而不見。

  要傅九襄最厭惡何人,那些對北疆官員無禮、對上陣殺敵的將士無禮的人是第一等。

  當年他辭都前往北疆軍營,同最底層的將士拜把子,浴血奮戰,在沙場中打戰時命都懸在了褲腰帶上,多少默默無聞的小人物死在了北疆的黃沙中,臨死連副完整的屍首都撿不回來。

  以生死捍衛邊疆的人,不是被這些不知生死爲何物的燭都子弟這樣來作踐的!

  縱然薄守義作爲押送糧草的騪粟都尉,黑騎軍收到的腐糧同他脫不了關係,但是非過錯應當由當今陛下來定奪,未定罪之前,薄守義依然是北疆的衣食父母官,今日薄守義進燭都被攔在了都城外頭,明日呢?後日呢?

  難不成北疆的人,從此以後就要如此受辱不成!

  傅九襄越想越氣,心頭怒火熊熊燃燒,他下馬,面色鐵青地走到李燃身邊,一把拎起李燃。

  “傅九襄,你要幹什麼!”李燃被人猛地提起來,裏子面子全沒了,他漲紅着臉,色厲內荏地怒吼。

  “我倒是要問你,你想幹什麼!你作爲郎中令,喫酒玩樂,把我北疆的人關在城門外,李燃,你威風的很啊!”傅九襄陰測測地笑着,戾氣橫生。

  “你的人?傅九襄,你臉未免也太大了,你一個罪臣,官階還沒我高,你們北疆的人是不是都愛上趕着給自個兒戴高帽啊,真是笑死我了!”

  聽到這話,傅九襄猛地鬆手,李燃驟然被卸了下來,整個人連滾帶爬地往前衝了好幾步,正值上朝時刻,宮門口來來往往的都是官員,所有人都將目光落在了這邊,但礙於傅九襄臉上的煞氣,竟然沒人趕過來。

  李孟眼下又被蘇郎儀叫走了,李燃可謂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身上的官服凌亂,齊整的官帽也掉在了地上。

  他掩飾着內心的慌亂,伸手指着傅九襄,惡狠狠道:“你這個惡徒!罪臣!凶煞之人!你且看我回稟陛下,你竟然敢當衆毆打朝堂官員,傅九襄,你眼裏還有沒有王法了!”

  傅九襄冷笑,“王法?我從十五歲去北疆開始,就不知道王法兩個字怎麼寫了!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踩到我的頭上,命太長想早點見閻王,本王不攔你!”

  說罷,傅九襄握着身上的馬鞭,三步並作兩步疾步走到李燃身邊,狠狠抽了他三鞭子。

  啪!啪!啪!

  馬鞭落在皮肉上的聲音響徹天際。

  傅九襄神情陰翳,一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凶煞模樣,他穿着一身黑色勁裝,這樣冷的天,他身上連件擋風的外袍都不披,長身玉立的少年身上帶着一股惡寒之氣。

  猛然間,在場有人想起來了,這位定北王,在北疆可是被心狠手辣、野蠻殘暴的外敵稱爲玉面修羅的祖宗啊!”

  “北疆兵敗,是非過錯陛下尚未定奪,罪臣二字,傅九襄不認,北疆不認!你們誰敢看不起北疆,就是看不起我傅九襄,看不起我傅九襄,先問過我手上的水鬼刀同不同意再說!”

  傅九襄環繞了一圈,原本還在看熱鬧的官員紛紛低頭看地。

  這番話彷彿是對李燃說的,但又不是。

  但是對誰說的呢?對陛下嗎?對丞相蘇朗儀嗎?還是對在場的朝野百官?

  天子怒猶可避,手上鮮血無數的玉面修羅,確讓養尊處優的燭都官員徒生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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