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生閒話
藥忒苦,蘇知璽皺眉一口氣喝乾淨了,“你出去打聽打聽,如今謝允被押送進京,難免有人會趁亂心有不軌。”
“哎,小的伺候公子您喝了藥就和青山出去打聽。”
蘇知璽擺了擺手,“去吧。”
幽都一向寂靜,暴雪連綿的日子裏,就算是白日也少有人出來走動,蘇知璽來了幽都這許多日,就沒見過什麼幽都百姓,今日萬人空巷,恐是有變。
果然,鬆童和青山出了太守府後,直到傍晚纔回來,鬆童身上的衣裳沾滿了泥漿,青山也是蓬頭垢面。
“這是怎麼了?”
“回大公子的話,外頭亂了,百姓們不知從哪裏聽來的謠言,說東幽雪災嚴重死了不少人,沿途的城池都被封了,流民正往這邊逃竄,這會百姓們都在街上買米麪糧食呢。”
蘇知璽神色一變,這幾日事情都堆積在了一塊,他竟然把東幽給忘了!
他趕忙追問道:“可有人傷亡?”
鬆童搖頭,“小的與青山爬到城樓上看了一眼,暫無傷亡,不過百姓踩踏擁擠,若再如此持續幾日,只怕就要出亂子了,今日甚至還有老人抱着孩子在糧鋪前搶着買糧食!”
“公子,您要給王爺寫封信,告知幽都情形嗎?”
“謝允剛被押送回了燭都,只怕如今燭都朝堂亂成一片,幽都這邊再觀望觀望吧,如今時局多變,不得輕舉妄動。”
鬆童不懂蘇知璽說的那些道理,但他知道公子說的話一定沒錯。
倒是青山,插了一嘴道:“大公子,謝允雖然被髮落了,但幽都還有一個刺史呢,此事那刺史大人肯定無法袖手旁觀。”
“公子,咱們要派人去請一請刺史大人嗎?”青山輕聲問道。
蘇知璽搖頭,“外頭都亂成這樣了,閔秋怎麼會不知道?刺史府府門緊閉,可見閔秋是不打算插手此事了。”
他起身,“鬆童,和我去一趟五殿下的院子。”
“公子,上回咱們去殿下都閉門不見,咱們還去?”
蘇知璽道:“上回不肯見因的是上回的果,因果不同,結局自是不同。”
“公子您真是愈發神神叨叨了,說的話小的一個字都不懂。”
蘇知璽笑而不語,傅乾輝如今對他百般閃躲,不過是因爲過意不去不日將賑災銀兩推到他頭上這件事來,可其實想明白了也沒什麼,蘇知璽從來沒對傅乾輝有過希望,在此事上自然談不上失望傷懷,除了傅乾輝,還有傅乾毓,除了傅乾毓,還有燭都的蘇郎儀和謝琨,蘇知璽逃不過。
只是,這世間事,從來都是福禍難料。
不到最後一刻,誰又能保證落子就能贏下棋局呢?
“濟身來信了嗎?”
“尚未,小的沒收到燭都來的信。”
蘇知璽點了點頭,他帶着鬆童穿過水榭臺,遙望着遠處的白雪青煙遠山,神情間皆是運籌帷幄,“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想必濟身那邊一切都好。”
蘇知璽又來了,傅乾輝聽到手下人的傳話後,手中的茶盞咕嚕嚕地滾到了門邊,他坐在榻上,伸手重重地搓了一把臉,“讓大公子進來吧。”
傅乾輝垂頭喪氣,不敢面對蘇知璽,他自知心中有愧,卻無可奈何。
“殿下安好。”
“雀奴你來了啊,你今日來是有何事嗎?”
蘇知璽行萬里,開門見山道:“殿下可知外面亂了?”
聽到此話,傅乾輝大驚失色,他起身着急忙慌道:“雀奴此話何意?外頭亂了是什麼意思!幽都好好的怎麼會亂了?”
“東幽雪災嚴重,滿城百姓死於暴雪下,前幽都太守謝允擔心事情敗露,命當地駐軍強行封鎖城池,不得出入,百姓苦於壓迫,不得已揭竿而起,自東向西流民一路聚集,只怕不日就要到幽都主城了。”
傅乾輝趕忙問道:“這可如何是好!”
蘇知璽畢恭畢敬:“如今幽都太守押送進了燭都,刺史行監管之權並無行政權利,若流民暴亂愈發嚴重,還要請兩位殿下擔此重任,平定幽都禍亂!”
傅乾輝喃喃道:“本王……當真能平定此次禍亂?”
“殿下關懷天下,身份尊貴,爲何不可?”蘇知璽作揖,循循善誘:“殿下,如今您與五殿下同滯於幽都,不日即回燭都,此番幽都巡視災情無功無過,反而還擔上了糧倉失火此等過錯,倘若能在回燭都前平淡此番動亂做出功績,陛下想來定會對殿下青眼相待!”
蘇知璽是個天生的謀士,無論是誰,無論何事,只要他想勸服,就沒有不成的。“雀奴此話,直擊我心!”
傅乾輝親自將蘇知璽送出了院子,見蘇知璽穿的單薄,未披大氅,還解下了肩上的披風,“風雪逼人,雀奴該凍着了。”
“多謝殿下。”
“雀奴,本王還有一事困惑,你說讓本王平定動亂,可本王究竟該做何事?”
“聽說太守府中物資豐厚,如今流民四起,殿下爲何不效仿從前燭都海意海大人城門施粥,也好讓百姓有飯可食,不至於苦寒難耐。”
幽都隱隱有着大亂的趨勢,流民四起,一開始還只是百姓們上街大肆購買糧食物資,緊接着就發展成了東幽一路過來的暴民燒傷搶掠,商鋪被洗劫一空,很快,幽都街上商鋪緊閉,百姓閉門不出,而從東幽逃難來的流民則沿街乞討,或直接入室劫掠,更有甚者直接放火燒燬了百姓屋舍。
不過兩日,幽都街上成了流民再無百姓,各家各戶房門禁閉,長街上一片狼藉,入夜後燈火徹夜不滅,照着這座空蕩蕩的城池,幽都猶如百鬼夜行,滿是寂寥。
幽都暴亂的第三日,傅乾輝帶着一車米麪去往了城郊。
蘇知璽端坐在府中,將寫好的妥字扔進了炭盆中。
“公子,燭都來消息了,光公子來信諸事妥當。”
千里之外的燭都,一片暴風雨前的寧靜,監察院官員雖然不依不饒一副不將謝允從昭獄中放出來不罷休的架勢,但最終順帝一紙詔書堵住了這些文官的嘴,謝允被老老實實地關在了昭獄中。
順帝大概是被朝堂政事煩的不行,這天下朝,宮中柳娘子竟然哄得順帝出了宮,順帝微服出巡,只帶着柳娘子和福鶴悄無聲息地去了木樨園。
“陛下,臣妾聽聞滿燭都都找不出比木樨園還要好聽的戲,今日去了陛下可得陪臣妾仔細聽一齣戲纔行。”
順帝坐在轎攆中,柳依依爬在他的膝上,嫵媚嬌俏,順帝笑着道:“你說宮中常日無聊,想出宮遊玩,朕這不是允准了嗎,愛妃還想要什麼?”
柳依依嬌笑一聲,“陛下寵愛臣妾,臣妾什麼都不想要。”
“柳兒乖巧動人,朕心甚悅。”
順帝出宮動靜小,朝臣百官皆不知曉此事,倒是傅九襄,在下了朝後見福鶴神色匆匆,追上去問了幾句,雖說沒問出什麼,但也是存了疑心,出宮後便派人盯着宮門,果然,在午後就見到一輛轎攆悄無聲息地出了宮。
木樨園內熱鬧的數十年如一日,順帝坐在二樓包間內,擁着柳依依,他問道:“今日木樨園中有什麼戲?”
“啓稟陛下,老奴問過了,今日唱的是大鬧天宮。”
柳依依在順帝懷中笑道:“孫悟空大鬧天宮何等氣派,一如陛下,威風凜凜!”
“哈哈哈,柳兒的這張嘴,宮中最甜。”
順帝不好女色,柳依依長得美豔,脾氣卻乖順溫和,饒是順帝這樣一心撲在朝政中的帝王也給了她一份寵愛,今日陪柳依依出宮,散心有,寵愛亦有。
“好!”
堂下戲臺上敲鑼打鼓,看客們大聲喝彩,掌聲似要將木樨園的屋頂都給掀開,大堂中百姓們擠在長凳上,等着伶人們上臺。
“前幾日我聽丞相府中的人說,兩位殿下在幽都闖下大禍了!”
“嗨,沒譜的事可別亂說,小心被人聽見了你要掉腦袋!”
“包間裏頭就咱們兩人,我不過和你說一嘴而已,能有什麼大錯。”
大概這木樨園的主人也沒想過隔牆有耳這回事,上好的包間看似一間間都隔開了,實則虛虛一掩,隔壁說了什麼話順帝聽得一清二楚。
福鶴剛準備去隔壁制止謠言,順帝擡手:“朕倒是想聽聽外頭都編排了兩位殿下什麼閒話!”
“陛下,外頭人愛嚼舌根,您別往心裏去,兩位殿下替您巡視災情,辛苦得很吶。”福鶴躬身小聲道,生怕順帝動氣。
順帝沉着臉,不做言語。
“不過……你說兩位殿下在幽都闖下大禍,不知道殿下所犯何錯?”
“我也是從丞相府出來的門生說的……兩位殿下將陛下派給他們賑災的銀兩,弄丟了!”
“此話當真!這件事……燭都中可是沒有半點風聲啊!”
“燭都怎麼可能會有風聲!丞相和監察院的謝大人都在替殿下瞞着呢,此事若暴露了,兩位殿下只怕要雙雙下昭獄啊!”
空氣中浮動着絲絲縷縷的沉默,柳依依低着頭,不敢看向順帝。
“陛下……”福鶴小心翼翼地問道:“要奴才去將隔壁人請過來嗎?”
順帝鐵青着臉,“朕怎麼不知道,如今朝堂內外都是丞相和右督御史在做主了!”他將桌上的茶盞揮到了地上,瓷片碎了一地,順帝沉聲道:“福鶴,去將傅九襄宣進宮,朕倒是要問問他在幽都都做了些什麼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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