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無怨悔
此時此刻，誰又敢站出來說一句我心無愧！
金鑾殿中傅九襄渾身戾氣，他將閔秋提了起來，狠狠扔在了覃雋面前，他厲聲問道：“覃大人，你看清楚吧，燭都之下，蘇朗儀究竟養了多少閔秋？只怕你們自己都不清楚了吧！”
覃雋面色陰沉，他一腳踢開了閔秋，徑直跪在了金鑾殿中央，他朝着順帝磕了個響頭，“陛下，丞相如今被牽扯進了昌隆櫃坊一案中，閔秋一番話實屬荒唐！北疆軍糧何等重要，丞相一心爲民，怎會做如此害民之事！還請陛下嚴查！”
順帝沉默了片刻，問道：“那依覃卿所言，此事該當如何？”
覃雋高聲道：“陛下，微臣請命徹查此事，還請陛下允准！”
覃雋此話一出，百官譁然。
在這個關頭，覃雋請命調查此事，這就相當於將北疆軍糧一事都攬在了自個兒身上了！
蘇朗儀如今在昭獄之中，手底下的客卿都被圈在了丞相府中不得進出，臂膀皆斷。
傅九襄的眸中閃過一絲詫異，覃雋難道是想以一己之力將這一切都攬過來不成！
覃雋都如此說了，順帝只得應允。
下朝，傅九襄在金鑾殿前攔下了覃雋。
“覃大人，近日出了這宮門，往後燭都的榮華富貴滔天權勢，可就與你再無干繫了啊！”
覃雋面色冷漠，他直接忽視了傅九襄，徑直往宮外走去。
“覃大人！”傅九襄一聲高呼，這動靜引起了周遭官員的注意，所有人都將目光落在了覃雋和傅九襄身上，傅九襄穿着一身黑衣，鬢髮上沾着白雪，少年人收起了一身戾氣，“覃大人，此番事宜，您當真無悔？“
覃雋沒有轉身，他的身形清瘦，但站在那卻猶如修竹，蒼勁有力，“君子有所爲，有何悔？”
“定北王！”就在此時，福鶴喊住了傅九襄。
傅九襄原本還想拉着覃雋說幾句話，可在福鶴追上來之後覃雋就走遠了，青灰色的身影終究是消失在了大雪中。
至此之後，傅九襄在燭都，再未單獨同覃雋說過半句話。
這世間的權利與傾軋，從來都不會消失。
有人爲之生，有人爲之死。
有人爲之半生半死不人不鬼，在世間渾渾噩噩。
“小王爺，陛下在高堂鏡等着您吶。”
“那就請公公帶路吧。”
再往高堂鏡走的路上，傅九襄遠遠地瞧見一羣太監宮女擁着好幾名御醫往後宮走去，那架勢繞是傅九襄見了都有幾分疑問，“宮裏頭是有人病了？”
福鶴瞧了一眼，低聲道：“這幾日五殿下身子一直不大好，在皇后宮着養病呢，御醫估摸着是往椒房殿去了。”
“老五身子不是大好了嗎？我瞧他這幾個月都活蹦亂跳好得很。”
“平日裏五殿下倒是沒什麼大礙，只是每年冬至前後都會大病一場，都好幾年了，也沒見好。”福鶴是宮裏頭的老人了，每年傅乾輝都會進宮調養身子，他已經是見怪不怪。
傅九襄若有所思地望着遠處走遠了的太醫，怎麼好端端的，大傢伙都病了？蘇知璽那個藥罐子病的不見人，傅乾輝這個五殿下也病的被皇后接到了宮裏頭來調養，傅九襄皺眉。
“怎麼，小王爺是覺得哪兒不對勁嗎？”福鶴見傅九襄眉頭緊鎖，詢問了一句。
“無事，公公往前走吧。”傅九襄擺了擺手。
他扯了扯嘴角，近日遲遲沒有蘇知璽的下落，他真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宮外，青山和千山正百無聊賴地候着傅九襄，原本兩人聽說主子被陛下叫去了高堂鏡，還想着沒兩三個時辰主子出不來，可這半柱香的時間還沒過，就見傅九襄大步出了宮門。
“主子！”
傅九襄神情陰鬱，上馬，不耐煩地說了一句：“你們兩個隨我去一趟涼州。”
“涼州？”
青山千山兩人齊齊驚呼，如今這個關頭，蘇朗儀在獄中，北疆軍糧案好不容易被揭了出來，這個時候他們去涼州做什麼！
等從涼州回來，還能趕上什麼？
千山心思比青山細，他聯想起之前順帝對自家主子的忌憚，忍不住道：“主子，陛下這是故意將您調往涼州？”
如今閔秋已經廢了，該說的話他早在昭獄大牢中吐了出來，薄遠道和沈萬山也把查出來的事情都呈到了順帝案前，傅九襄走到這一步，能做的不能做的該做的不該做的他都做了，北疆冤死的亡魂他已經拼命給他們掙了一個公道出來，順帝如今把他調出燭都，不過是忌憚好不容易從北疆回來的傅九襄再次贏得天下將士的心罷了。
當初仝、平二城被迫，多少將軍上書辱罵傅九襄，罵他罔顧人命，罵他肆意妄爲不配爲將一方。
順帝替傅九襄當下了這些辱罵，卻也從未替他洗清身上的污水，任憑他當一個天下人口中的桀驁將軍，任憑他寒了九州將士的心。
一樁樁一件件，傅九襄何嘗不知道。
非不懂，實乃不屑。
“主子，咱們真要去涼州嗎？”
傅九襄坐在馬背上，想起方纔高堂鏡中順帝故作無奈的姿態
“阿野，你的風頭過剩，對丞相步步緊逼，朝中大臣恐會對此不滿，朕想讓你長長久久地當朕的左膀右臂，你先去涼州，避一避風頭吧。”
避風頭？
說得好聽罷了。
順帝不過是擔心蘇朗儀如若真被拉下了馬，傅九襄會成爲下一個功高蓋主的權臣！
且不說如今這蘇朗儀還沒落馬呢！
傅九襄不欲多爭辯，他只同順帝說了一句話
“陛下，微臣已經是北疆將士心中的罪臣，慘死的冤魂微臣來背，然北疆軍糧事關千千萬萬個將士的性命，還請陛下一定要徹查此事，還千千萬萬個將士們一個公道！一個明白！”
前路茫茫，風雪交加，此去便是八千里雲和月，十萬萬忠君魂。
從北疆回到燭都，在燭都官場中沉浮，傅九襄親手掀開了北疆的遮羞布，能做到今日這一步
他問心無愧，亦無怨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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