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風水盡
暴雪不停,牛羊家畜死傷無數,長街無人,官道上馬蹄寂寂。
就在這無聲的暴雪之下,朝野內外突然發生了震盪!
丞相司直覃雋親上高堂鏡請罪,直言昌隆櫃坊一事前後主謀皆只有他一人,丞相乃是無關被牽連。
除去昌隆櫃坊一事,覃雋更是直言北疆腐糧罪魁禍首乃是死去的薄守義,若朝中朝中衆人要將此事推到丞相身上,實乃天下之滑稽!
覃雋一番話言辭懇切,句句誅心,且覃雋字裏行間皆是請罪,順帝能說什麼!
朝中相黨本就發愁不知該如何將蘇郎儀從昌隆櫃坊和北疆軍糧中摘出來,如今有了覃雋,其中黨羽默契地齊齊發聲,將覃雋釘死在了罪柱上。
更有人連夜上書,告發當初薄守義當初進燭都狀告傅九襄,前後安排都是覃雋的手筆,更有甚至直接將薄守義的死因按在了覃雋的頭上!
一夜之間,牆倒衆人推。
覃雋脫下了官服,跪在了金鑾殿前。
上朝之日,百官哀慼。
覃雋是蘇郎儀一手培養出來的文官,拋開他的立場不談,多少人讚歎過一句覃鬆軼才高八斗,能得覃鬆軼,是南邑之幸!
可如今覃雋一身白衣跪在朝前,曾經有多風光,如今就有多落魄!
白俞走到覃雋跟前,低頭望着他,“鬆軼,你當真如此固執?”
覃雋仰頭,眸子中帶着說不清的亮光,“宗正大人,如今時局將亂,鬆軼不過是水中浮萍,若沒有丞相,這金鑾殿、高堂鏡只怕鬆軼再活一輩子也進不來。”
“鬆軼,憑你的才氣,何愁沒有明日?蘇郎儀權勢滔天,你又何必一條道走到底!”宗正當真是愛惜覃雋這個後輩,特別是如今南邑風雨飄搖,覃雋是可塑之才,可如今卻只能無端端落入泥垢之中,一身傲骨沾滿泥漿,再無法翱翔九天。
暴雪夾雜着寒風,呼嘯而來。
覃雋穿着單衣,官府和官帽皆放置一側,消瘦的身形猶如雪中枯竹,雖有生機,卻在無法紮根向下。
白俞將身上的大氅披在了覃雋身上,他拍了拍後生的肩膀,“朝中百人,老夫沒見過比你聰慧之人,鬆軼,今日你能爲了蘇郎儀但下罪責請罪於金鑾殿前,明日呢?後日呢?這世間的陰暗與糟粕從來都不會斷絕,蘇郎儀高坐在廟堂上,就永遠都不會乾淨。”
“你又該如何?”
聽到此話,覃雋笑了,他脫下白俞披在他身上的大氅,“白大人,就算今日坐在丞相之位上的人不是老師,南邑的這個朝堂,難道就個乾淨了嗎?”
他厲聲發問:“你們都說老師權勢滔天,功高震主,可你們又何曾想過,如若沒有老師把持朝野內外,這個朝堂又怎會太平!”
“這個天下,又怎會太平!”
“難道就靠那些蠅營狗苟、尸位素餐的文官武將嗎?但凡下了政令,若沒有丞相的威嚴,底下官員便互相推諉,白大人,自從丞相進了昭獄,您大可瞧瞧,朝堂之上還有誰在辦事?”
“鬆軼一人,換丞相,不可惜。”覃雋神情堅定,再無後話。
早在上朝之前蘇郎儀的門生客卿就打點好了一切,昌隆櫃坊的主事那張嘴緊閉了大半個月,昨夜問審倒是吐了個乾乾淨淨。
位於涼州的昌隆櫃坊勾結當地賭坊,誘惑當地百姓嗜賭成風遍佈南邑九州的昌隆櫃坊官商結合,以此牟利更有甚至還入手了當初三殿下五殿下被盜的那一批官銀,一樁樁一件件,昌隆櫃坊的主食都推到了覃雋的頭上。
昌隆櫃坊背後的話事人是覃雋!
利用丞相門生大行之便的人是覃雋!
一年到頭藉着丞相的威嚴大肆威脅地方官員孝敬冰敬炭敬的人是覃雋!
一切的一切,蘇郎儀都是無辜之人,有罪的都是覃雋!
就算無人相信,又能如何。
人證俱全,覃雋一力擔下,就憑藉當初那一本賬簿,本就定不了蘇郎儀的罪,如今有了昌隆櫃坊話事人的指正,再加上朝中衆多蘇黨的推波助瀾,當天傍晚,順帝就被迫下了旨意,將蘇郎儀從昭獄中放了出來。
至於覃雋,順帝實在沒有想好該如何處置他。所有人都知道覃雋不過是蘇郎儀的替罪羊,但沒人敢在金鑾殿中說出來。
包括順帝。
早在之前覃雋在高堂鏡請罪之時,順帝就被他氣得連摔了好幾分奏摺。
大罵混賬!
蘇郎儀養出來的狗,簡直混賬!
反了,都反了!
一個個的都要上天!
順帝氣得好幾夜沒睡好,到後面還是福鶴拍着順帝的背狀似無意地提了一句,“陛下,定北王還在涼州呢?”
是啊,傅九襄被順帝親自發落去了涼州。
若是此刻傅九襄在,面對如此兩難的局面,他又會如何應對?
像他那樣混不吝的性子,天不怕地不怕唯吾獨尊,順帝也不用如此忌憚朝中的那些老臣。
只是……
順帝眸色幽深,“難道朕沒了傅九襄,就什麼都做不成了嗎!”
昔年皇權式微,皇權分散,順帝決定不能讓往事重演。
權臣獨大尚且只是威脅皇權集中,可若是傅氏子孫權力過大,那威脅可就是傳下來的千古江山了啊!
先帝一身都在致力於廢除分封制,怕的不就是傅氏旁支獨大,最終威脅宮廷嗎?
聽到此話,福鶴搖了搖頭,陛下的疑心,到底是太重了。
“陛下,柳娘子求見。”
順帝揉了揉眉心,朝中諸事紛雜,見見後宮妃子倒也舒心,“讓她進來吧。”
“陛下,那老奴先退下了。”福鶴有眼力見地退了下去,在門前恰巧碰見了前倆請安的柳娘子,福鶴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柳娘子安好。”
柳依依朝福鶴柔和地笑了笑,“福公公,有勞你伺候陛下了。”
柳娘子進宮多月,盛寵不斷,到底是有原因的,後宮妃子有幾個人能看得上太監?但柳娘子每每對待下人,總是宅心仁厚,不曾苛待。
宮內不得安寧,宮外也是長夜燭火不斷,無人入眠。
四皇子府內,傅乾安在書房中心不在焉地看着手頭的書。
過了半個時辰,緊閉的書房門被人推開了。
傅乾安的心腹穿着一身黑衣走了進來,“殿下,成了。”
“好!”傅乾安拍掌,懸了一夜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他在書房內來回走動,心中思量不停。
蘇郎儀雖然從昭獄中出來了,但他折了一個覃雋,到底是折損嚴重,蘇郎儀是沒工夫折騰了,如今還有一個謝家。
謝家!
謝家!
白先生說的沒錯,蘇郎儀在朝中黨羽衆多,門生遍佈天下,一時半會根本撼動不了他,如今能折斷一個覃雋,已經是意外之喜。
至於謝家,謝家家主都求仙問道去了,偌大一個世家,氣數也該盡了!
風水輪流轉,朝中不是蘇家一手遮天就是謝家出風頭,傅乾安捏着手中的瓷杯,他偏偏要讓這風水,自個兒落在他頭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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