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七）
只是喝了一點兒酒，不是很醉，所以很輕易地就清醒了。她睜開眼，透過偌大的窗戶，外面已是夜色沉沉，清冷的月光鋪灑在地面上，與薄薄一層積雪融爲一體。
黎白鹿困頓地從牀上坐了起來，這纔回想起，自己似乎是在興欣老闆娘的牀上睡下了。
此時此刻屋裏很安靜，沒有開燈，月色將屋內的擺設勾勒出一層淡淡的銀邊。她悄悄地下了牀，腳尖在地上劃了劃，勾到自己的靴子穿上。
該回宿舍了……她想着。屋裏說亮也不亮，模模糊糊，只能分清高矮家居的邊緣。黎白鹿只好用指尖向前摸索試探着，憑着記憶去找樓梯的入口。
摸到了牀頭櫃……飲水機……
啊……是往這邊走嗎？……哎呀！
黎白鹿弓着腰，被什麼東西絆倒，幸運的是沒有摔在冰冷的地面上，而是摔進了沙發。
但關鍵是，沙發上似乎躺着一個人——
“啊……！”她忍不住驚呼出聲。
沙發上的男人睡得很熟，再加上他側躺着睡，黎白鹿只是摔在了他懷前空着的的一小部分沙發絨面上，所以沒有被吵醒。
離、離得好近……黎白鹿真是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在這種情況下，竟然第一反應是吞口水。
她定了定神，眼眸放在男人沉靜的睡顏上。看不清，只有隱約五官的線條。
這是，葉前輩，還是他的弟弟呢？
黎白鹿竟然鬼使神差的，伸手去摸了摸他身上的衣服。
這布料應該不是西裝……是襯衫的邊角。葉前輩和葉先生都穿襯衫的，於是她爲了確認，又摸了幾下。
這一次，連布料下溫熱的身體都摸到了。她像是觸電一樣收回了自己的手。
“葉、葉前輩……”她喃喃着。
臨走之前，她將掉落在地板上的毯子撿了起來，給他蓋好。
呵呵……這樣安靜的葉前輩～。黎白鹿心思有些飄飄然，離開二樓的腳步都輕快起來。
走到樓下，便是平常營業的網吧大廳。這時候已經沒有客人了，又是一片黑暗靜寂。前門已經上鎖了，所以黎白鹿只能找後門出去。
她意外撞上了一個人。
“小黎？”
和葉前輩別無二致的聲音。黎白鹿看向門口處高大的黑影，“葉先生……嗎？”
黎白鹿走了過去，離月光更近，也看清了那人的模樣。果然。
“你在這做什麼呢？”葉秋態度很禮貌，和善地問道。
“我準備回宿舍了。葉先生你呢？”
“哦，我是有些渴，也有點餓，想下樓找點什麼……不過冰櫃都上鎖了，正準備出去找超市。”
黎白鹿笑了，“我對這裏比較熟，我知道哪裏有24小時超市，葉先生我帶你去吧。”
葉秋也沒推辭，“那我順便送你回家，大晚上的，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
現在其實才差不多深夜十一點，路上仍有路人還有在外遊蕩的夜場男女。就連小攤販也在加班加點，賺除夕夜前一天的最後一份錢。所以路上並不冷清。
黎白鹿帶着葉秋過了馬路，快到超市了。葉秋本來老老實實在她身旁走着，視線隨意一掃，看到街角的一家電動城。
對於他這樣家庭出來的人來說，網吧和電玩城都甚是新奇，於是葉秋難免多看了幾眼。黎白鹿發現了，開玩笑道，“葉先生童心未泯？”
“嗯？”葉秋收回視線，意識到她說的話，不好意思地笑起來，“是我有點好奇。”
她又笑了笑。
“我也想去，電動城十二點才下班呢，現在還來得及！”
“啊？”
葉秋怔愣之間，倩影已經超越了他，跑向那裏。電動城五光十色的牌匾燈光落在她身上，她恰巧回身等他，於是身上蒙上了一層層生動的、變幻的顏色，燦若星辰，如此靚眼。
穿着西裝的男人，與電玩城的氣氛真是格格不入。
換幣的時候，營業員饒有興趣地打量這對組合，然後得出結論：要不然是有錢人家的哥哥陪好奇心重的妹妹來玩，要不然就是高富帥陪女朋友來玩。不論哪個是真相，但都……令人羨慕！
黎白鹿在某處停下，面前是打殭屍的遊戲機，模擬射擊，vr技術已經普及了全國各地大大小小的電玩城。
她拿起臺子上的□□，“我最喜歡這個啦，我先給你演示一遍。”說完，她戴上vr頭盔，投幣。
蜂擁而至的喪屍張着血盆大口嘶吼而來，在一旁觀戰的葉秋，連遊戲的場景都沒來得及看清，黎白鹿已經掃蕩完一波怪物。
槍槍爆頭。只要在她的射程內，那些哪怕離得有些遠、看起來還很小的殭屍都被殺了乾淨。
黎白鹿的動作乾淨利落，彈無虛發。她站得筆直，十分靚麗風姿，歪頭瞄準的時候，動作精確而冷靜。並不算明亮的遊戲廳，唯有她閃閃發光。
最後，頁面彈出她的積分，12000分。
葉秋不由得讚歎，“竟然超越了第一名。”
黎白鹿笑道，“原本第一名10500的積分，也是我打出來的。只不過那是三個月之前。”她剛來嘉世的時候。
她把槍柄送到這位躍躍欲試的總裁手上。
葉秋下意識地掂了掂槍托，露出有些詫異的模樣。
黎白鹿見狀，“怎麼了？”
“現在的技術……”他好奇一般地將□□翻來覆去地看，“真像。重量也差不多。”
“什麼？”黎白鹿不解之時，葉秋已經開始了遊戲。
他的姿態熟練而又優雅，只是遊戲剛開始，似乎還很不適應的模樣，但很快就上手了。這樣一個身材樣貌都是極品的男人，光是站立不動都是很吸引人的，更別說他聚精會神沉浸在某樣事物時，認真起來，十分賞心悅目。
遊戲結束後，黎白鹿不由得道，“葉先生不來榮耀職業聯盟真的可惜了。”
葉秋笑，“我只是好奇試試，好奇心滿足了，也就夠了。實際上我真的很不喜歡遊戲。”
“是你不喜歡，還是因爲葉前輩在玩所以你不喜歡？”
“單純不喜歡。”他搖搖頭。
“我很好奇，葉先生你是摸過真槍的嗎？看起來你對槍很熟悉，可是又不習慣□□。”
“父母喜歡讓剛出生的小孩抓鬮，我的父母也不例外。那時我抓到了彈夾，我哥抓了鋼琴譜。”
黎白鹿噗一聲笑出來。總感覺……抓反了？
“所以我成年後，我爸會帶我去練射擊，”他溫雅地道，“老一輩的人總是有些危機意識，他們是摸槍摸慣了的，所以哪怕我不從軍，也得學下這些。至於我哥……他早離家出走跑路了，鋼琴的話，估計他忘得也差不多了。”
聊着聊着，葉秋停在摩托賽車的遊戲機前。果然，無論是什麼性格的男人，年少時都會有一個飄逸的夢。
只不過嘛……他西裝革履，穿着實在不允許。
黎白鹿便走上前，長腿一邁，騎到泛着銀光灼灼的摩托賽車上，然後戴上vr眼鏡。
“幫我投下幣，”
她說完，便沉下胸膛，雙手扶在車把上，躍躍欲試。
或許是她沒有接觸過摩托車的緣故，她騎得不太標準，只是有樣學樣地操控着把手。縱然不標準，可那沉下的腰脊所凹進去的弧線仍是那樣動人。她的腿沒有放在腳蹬上，而是腳尖踩在地板，更顯腿型的筆直修長。
葉秋突然橫生一種……奇妙的感覺。因爲知道她是哥哥的後輩，所以先入爲主地把她看成了一個小鬼。但實際上……這明明是一個身體曲線都足夠成熟精彩的……大姑娘家呀！
天啊？自己做了什麼？大半夜的跟一個妙齡女郎……出來玩耍？
因爲這樣的認知，葉秋瞬時覺得不自在起來，腦袋有些發漲發懵。於是想要看看別處冷靜一下思緒，這一看不得了，剛進遊戲廳的時候怎麼就沒發現，這裏儼然是小年輕們尋求夜間刺激的場所，穿着打扮不良的少年少女們逮到機會就會堂而皇之熱吻一番……
他急於從這樣奇異的、未知的環境中脫身，帶着黎白鹿草草結束了這次心血來潮的活動。
直到最後把黎白鹿送回了嘉世，葉秋一顆懸着的心才穩穩當當地平定下來。
可安心過後，卻又覺得……有些空落落的。總覺得，太過草率的結束，會始終成爲遺憾。
第二天。
葉秋起得很早，去超市買了一些早餐墊肚子，之後便抽空打開筆記本電腦，回覆解決公司裏的一些事宜。
窗玻璃擦得很乾淨，倚靠外面清冷的街道，大廳裏有沒有上網的顧客，安靜而又閒適。讓葉秋有一種身處咖啡店而不是網吧的錯覺。
“啪！新年快樂！”身後突然傳來青春洋溢的笑聲。
葉秋嚇了一跳，耳機都掉了下來，“什麼東西！”
“咦，你不是葉修，你是葉秋？”面前的橙發女孩睜着大大的雙眼。
“你是誰？”葉秋問。
“我是蘇沐橙。你不認識啦！”
蘇沐橙苦惱於兩個自制禮花都浪費了，葉秋幫着修了修，也沒什麼法子。
他餘光瞟到牆壁上掛着的巨幅海報，頓時想起面前的清純女性的身份。似乎是哥哥的最佳搭檔……也是嘉世的人。怪不得這大早上的就能出現，根本就是從對面過了個馬路就到了。
既然蘇沐橙都來了，那昨晚的那個……
葉秋下意識地往門口瞄去。這一看不得了，自家哥哥那張欠扁的面容闖進他的視野。
葉修看了看弟弟，又順着他的視線同樣往門外瞅了瞅，問，“你找誰呢？”
葉秋沒好氣地道，“反正不是找你！”
葉修很好脾氣的呵呵笑了兩聲，然後看向蘇沐橙，“來了啊？”
“嗯嗯，來了！”蘇沐橙的笑容更燦爛了。
“咦，黎白鹿怎麼沒影了？”葉修四下看看，他剛起牀的時候，發現原本應該睡在陳果牀上的黎白鹿不在了，以爲在一樓，沒想到這裏也不見她。
葉秋回，“她昨天大半夜醒了，我送她回嘉世了。”
葉修瞭然了，又是笑了笑。這幅老謀深算的樣子，讓葉秋有種被看透的羞恥感，乾脆撇過腦袋不理他，當然也是……遮掩。
“混賬哥哥，我走了！”葉秋準備回家。
“再見。”葉修一點兒也沒挽留。
今天就是大年三十，街道上的人更少了，想來家家戶戶都忙着備年夜飯，享受闔家歡樂。
黎白鹿沒有回家，整層的宿舍，唯有她的房間，燈光是亮着的。
「怎麼不回家？」
蘇沐秋的筆記本上，浮現一句話。
“麻煩，”黎白鹿現在已經習慣把筆記本放在牀頭，隨意一掃就能看到他說什麼。
「今天可是除夕！食堂不開門，你打算喫外賣嗎？」
“對啊，我準備好了，喫黃燜雞。”
「我不喜歡喫黃燜雞！」
“瞧你說的，和你能喫得到似的。”
「我發現你可真是越來越不尊重前輩了啊！也不知道是誰以前總是秋木蘇秋木蘇男神的叫……」
“……”她一巴掌把筆記本合死。
封皮慢悠悠地又豎立起來：「我想看春晚，開下電視嘛！」
“懶得動，你自己弄。”
於是小橘貓悄無聲息的出現了，靈活地從牀頭櫃跳下去，蹦躂幾步，小爪爪按開了遙控器。
‘啪嗒’電視打開了，聯歡晚會已經開始，正放着喜氣洋洋的背景音。
長毛橘貓看了一會兒電視，突然在房間裏開始跑酷。在她的書架上奔騰，在她的書桌上飛躍，還把黎白鹿的身子當成障礙，在她身上跳過來撲過去。
蘇沐秋變貓的時間不長，還不是很熟悉貓的身體，於是跑酷的時候，噼裏啪啦撞倒了不少東西。
黎白鹿煩了，“你幹嘛？”
「減肥。」
“？？？”
「不知道爲啥，我附身的這隻橘貓太容易胖了！！喫點東西就發胖！！我不要變成大胖貓！」
就算自己只是個靈魂體，就算自己暫時只能當貓，但是在一個青春洋溢的女孩面前，蘇沐秋還是想盡可能的保持一□□型，維護帥帥的形象。
“隨你去吧……”黎白鹿無力了，躺着繼續睡。
電視裏的歡聲笑語仍在繼續，原本以爲自己會冷冷清清度過這個新年的黎白鹿，因爲一隻貓要看電視而意外的熱鬧起來，活絡了整個房間的溫度。她睡得很淺，主持人高昂的聲音一會兒很遠、一會兒又很近。
終於到零點了。
窗外乍開無數煙花，流光溢彩，五顏六色，從高空傾瀉而下。
爆竹聲綿延不斷，黎白鹿朦朦朧朧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但鋪天蓋地的睡意挾裹了她，讓她難以清醒。
重新闔上眼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在做夢。
她看到，一位白襯衫少年坐在她牀頭，身上盈盈幽光，笑容安靜而溫柔。而後她又覺得自己臉側有一縷冰冷輕輕滑過，就好像有人的手指撫摸了她一瞬似的。
窗外喧囂，屋內溫馨且舒適。
她終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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