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九)
他實在搞不懂,怎麼自己睡一覺起來,背後多了這麼多撓痕?昨晚跟他在一起的只有黎白鹿,肯定是這臭傢伙趁他睡覺來報復他了。
“……真的不是我。”黎白鹿說得特別理直氣壯,完全沒有心虛。
本來就不是她乾的啊,她纔不認。
孫翔奇了怪了,“靠,邪門了,真見鬼!”
黎白鹿:嗯,你是真的撞見鬼了
但是對於這事,黎白鹿還是有些愧疚的,所以看孫翔的傷口在背部不好處理,主動承擔了給他抹藥的責任。
“總感覺,你一直在受傷,我總是在幫你上藥。”她總共就來孫翔的房間兩次。上次是她糊了孫翔一巴掌,這次是木球撓了個背花兒。
孫翔冷笑,“這說明什麼?你是個掃把星吧。”
“你最好客氣一點,”黎白鹿毫不留情地把沾了酒精的棉花按上他的傷口,孫翔頓時痛得慘叫起來。
屋裏空調開得足,很暖和,但即便如此孫翔還是扭扭捏捏地不肯脫t恤,只把背後的布料撩起來,他挺直的脊骨以及起伏的肩胛,頓時落入她的眼底。如若只是白皙光潔的肌膚紋理也就罷了,他受了傷,有的地方微微泛紅,看起來特別惹人憐愛。
黎白鹿感覺自己的呼吸有點不太順暢了,青年的身體蓬勃且朝氣,衣服撩上去時,他身上清潤乾淨的味道又明晰了許多。
孫翔覺得有點羞恥,只好弓着腰坐在牀邊,不發一語,總覺得有些尷尬。
“孫、孫翔……”她磕磕巴巴地開口。
“乾乾幹嘛?”
“嘿嘿,你的背,好漂亮哦……”真心實意的誇讚!
“……………………滾!”炸了毛的孫翔,就連耳朵尖都紅透了。
新年假期一瞬而過。
之後的賽程忙忙碌碌,黎白鹿已經成了單人賽常客,她的發揮穩定,已經很有當年蘇沐橙出道時的風光派頭。只不過,蘇沐橙如此耀眼尤以與鬥神配合絕佳,他們是當之無愧的最佳搭檔,一加一的光環是大於二的,黎白鹿遠遠達不到當年蘇沐橙的成就。
葉秋走後,蘇沐橙被迫轉型爲獨當一面的主攻手。隨着她心態的轉變,不僅狀態沒有因爲搭檔的離開而下滑,反而作風愈加強硬,打發更爲成熟,徹底打碎網絡流傳的抱葉秋大腿的風言風語。
而黎白鹿,則在茫茫然中繼續在單人賽陪跑……風格不是一朝一夕養成,每一場戰鬥,是贏是輸,都化作她沉澱在心底的直覺意識與經驗。
有一天的晚上,尤其熱鬧。
職業選手羣裏炸了鍋。
新年之後,黎白鹿已經有一陣子沒去興欣了,作爲職業選手,她並不是很常上網遊,所以當葉修在職業羣出現時,她有些恍惚,總覺得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再見他了。
她點開羣消息,羣裏已經處於話題末尾,很長一段時間羣裏再沒有人說話,原來是因爲所有人都去網遊觀看一場特殊的pk。
似乎很多大神都對葉修的君莫笑有興趣。
而瞭解的最佳方式,就是觀賞散人的戰鬥。黃少天吵得厲害,終於如願與葉修切磋一把。
就連大神們都毫不顧忌地拿大號上網遊觀戰,黎白鹿也不扭捏,用赤烏流火上線。她來的實在太晚了,就連傳送都傳送到了最後一排。而觀賽的絕佳位置,已經站滿了幾位名聲顯赫的角色。
黎白鹿偷偷地移過去,想要偷聽戰術大師們在討論什麼,長長見識。
“這武器的變化真是防不勝防。”索克薩爾跟一衆神級角色站在觀戰臺前方,透出縱然沒什麼起伏但音色清潤的聲線。
“如果變化少一點兒還好,但是這玩藝也太多了,全職業都籠罩了。”
黎白鹿認真的在後面側耳偷聽,爲了聽的清楚一些,她還一點點的往前蹭。
於是,幾位大神交流之中,一個毛茸茸的身影陡然從後排滑了下來,正好撞進了中間。
一時間,黎白鹿收穫了衆多投過來的視線,尷尬得她頭暈目眩,就連話也說得磕磕巴巴,“對對對對不起,我沒站穩,從後面臺子上摔摔摔下來了……”
幾名大神面面相覷,似乎是不太明白都已經職業級了,怎麼還會有腳滑這種事。
最先反應的是周澤楷的一槍穿雲。
他並沒說什麼,只是一陣低低的、帶着溫軟笑意的氣音:
撲哧。
周澤楷竟然在笑她!!!
黎白鹿又羞又惱,只想遁地溜走。萬沒想到,喻文州又把她提溜了回來。
“瞧見這個空位了沒,你憑本事摔來的。”喻文州開玩笑道。
他話音剛落,周遭幾位職業圈數一數二的人物們無一不被這句“揶揄”逗樂了,氣氛陡然由她一個人的尷尬變成詼諧生動的調侃,心照不宣又很有紳士風度地爲她騰出一個空。
黎白鹿的角色——也就是嘉世爲她準備的赤烏流火,站在幾尊大神之中,儼然成了毫不和諧的低谷,她偷偷打量身邊的人時,都得需要用鼠標擡高視角,才能將他們探清。
這樣的小插曲轉瞬即逝,很快地,不管是喻文州、肖時欽、還是王傑希他們,重新專心致志地圍觀起這場比賽。
因爲離得近,黎白鹿可算聽清楚這羣男人們私下裏的討論了,大多都是對散人這個職業的未來可塑性進行設想,無一例外地認定,這將是個麻煩角色。
果然,大神就是大神,黎白鹿只覺得君莫笑與夜雨聲煩打得昏天黑地眼花繚亂,太多她沒能注意到的問題,在前輩們的口中都是很稀疏平常的意識。
一場切磋的勝負已初有眉目。
喻文州閒暇之餘,竟分出一點兒心神來關照她的情況,“看出點什麼來了?”
她略擰眉頭,“少天前輩看起來打得兇,但好像招架不過來葉秋前輩的連招。”她說完第一句,之後的聲音越來越小,霎時覺得不妥,黃少跟喻隊可是同隊隊友,突然這麼滅藍雨威風不太好吧?
喻文州大大方方地笑了,“是,少天大概要輸。”
黎白鹿鬆了一口氣,餘光卻瞟見,方纔這段對話剛開始的時候,似乎微草的王隊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微微側頭,視線投了過來。
她一不留神跟他的目光撞了個正着,她小聲喊了一句前輩好。
遊戲中的角色通常沒什麼表情,黎白鹿只看到,王不留行稍稍斂了斂下巴,輕聲嗯了一句,以示迴應,然後移開了視線。
啊啊啊……這種拍畢業照時站第一排被教導老師們包圍的感覺是什麼呀呀呀……
終於一場賽比完,職業選手們三三兩兩地開始討論起來,等不及的已經下線互通電話去了。
喻文州也要離開,只是下線前,他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調整視角往後看了一眼。
黎白鹿下意識地跟他一起看,後面,有什麼東西,不就是一排排的觀賽席嗎?
然後她聽到喻文州嘀咕了一句,“從這麼高的臺子上直接摔到第一排,小黎是在滑滑梯嗎,不,搞不好是滾了三四圈下來的……”
砰地一聲,黎白鹿的臉又紅炸了。
“喻隊,您早些休息,再見!!!”她忍不住喊。
喻文州笑了笑,“嗯,晚安。”
看客們陸陸續續地下線,黎白鹿的身邊已空無一人。然而競技場中央的主角——君莫笑仍沒有離開房間的跡象,反倒是跟義斬的人攀談起來。
義斬的斬樓蘭還處於驚魂未定之中,跟君莫笑兄弟感慨,當初自己着實將進入職業圈這件事看得太簡單了。
葉修笑着回,現在調整心態也爲時不晚。
他們又一來一回聊了幾句,黎白鹿一直遠遠地站在觀賽席前排,滯目凝望。
方纔……方纔那一戰,很精彩。讓她彷彿重溫曾經鬥神的悍勇,讓她苦澀地意識到,這些日子他的平易近人其實只不過是她的自作多情,他其實依然是這樣高高在上。哪怕退役棲身於一家小網吧中,他仍有力量在身邊凝結起屬於他的情誼,他身邊的人、他認識的人、崇拜他的人、與他合謀的人,從來都不缺。
她正欲點開面板、退出登錄,
葉修卻恍若漫不經意地回身,瞧了過來。
她的手就這麼一滯,所以在她按下退出之前,率先彈出在屏幕的,卻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系統消息:「君莫笑」請求添加您爲好友……
黎白鹿看得有些意識恍惚,後知後覺,赤烏流火這個號並沒有跟他接觸過。
盤旋於心間的遐思一下子衝擊到心頭,讓她動作略微遲滯,甚至還沒來得及移動鼠標,她這樣慢的反應,讓葉修有足夠的時間,不緊不慢地操縱着君莫笑走至看臺。
君莫笑站在場上,與停在看臺的赤烏流火之間,只橫立着一道欄杆。
雖然處於看臺看臺,可赤烏流火踩在最低一層臺階上,遠處看來,身高卻也是不及君莫笑的下頜。
“怎麼不接受?”葉修很是自然地問候着,就跟他與他人相處時一樣從容輕鬆。
黎白鹿張了張口,“這就點。”
透過遊戲角色,黎白鹿幾近能設想到,屏幕前的葉修,一定是懶懶地託着腮,時不時彈下菸灰,眉梢舒展,溢着似有若無的笑意。
她的心突然就那麼動了一下,那樣安靜卻昏暗的地方,他待在那裏,便不會離開,對榮耀施以執拗的堅持。她只要過去,就一定能找到他。
她閉了閉眼,而後又睜開,一掃方纔的混沌。而後她看到君莫笑乾脆將手肘搭在了欄杆上,用來倚住上半身,離看臺上的她更近了一些,“你想什麼呢?這麼晚了還不去睡?”
他這樣沉下身體,倒是正好能與赤烏流火平視。黎白鹿被這猝然撞進的面龐攝了一下心神,而後纔回,“……馬上去休息。”
她又聽到對面的葉修笑了一下。
“你來網吧這幾次,不僅沒學到什麼好,倒是作息跟我越來越像了……”
“什麼?”黎白鹿不解,葉前輩爲什麼會知道她什麼時候休息?
“去睡吧!”葉修沒再多言,揚手告別之後下了線。
不知不覺,這個競技場房間,竟從剛纔起,就只剩他們兩個人了。下線前,黎白鹿最後看了一眼這裏,他的接近,猝不及防,又譬如朝露。
看吧,您總是這樣。
……您總是這樣、總是在我快要熄滅心中的熱忱時,正正好好地搶在前一刻,漫不經意地重新點燃我莫名又無恥的肖想。
她乾脆利落地下了線,直至電腦黑屏,她才終於鬆懈了肩膀與神經,就像是……剛剛從一場綿綿密密的酷刑中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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