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迷之萬字番外

作者:妃大餅
一開始,沒有人在意過皇城內的動盪。而一場無聲無息的奪嫡謀算之後,就這樣近乎一夜之間,權位更替,落敗者倉惶而去,最終的勝者得以安穩在深夜裏靜靜地坐上了十八洲疆域中、萬人朝拜的位置。

  鳳椅的雕花把手有些冰涼,摸上去總有種不真實的觸感。

  不管怎樣——穩穩坐在之上的,擁有一副皓月之容的端麗女子,本嚴謹冰冷的表情,倏地化開了,漾出了這幾年來不曾泄露過的輕鬆笑容。

  御門聽政之夜的前夕,偌大堂皇的宮殿,亮起了數百隻燭臺螢火。

  投射一片金黃璀璨。

  朝臣碌碌,皆向王權中心——女帝的所在之處走去。

  一開始,黎白鹿只是皇宮內混喫等死的小公主罷了。

  不過身份象徵並未給她帶來過多感觸,她那時心裏所想,就是那剛因戰功而封了領地的小侯爺孫翔什麼時候會翻牆進來找她玩——亦或者,已記不起具體是哪一天,父皇親召朝臣來皇宮議事,同時,也爲她定下了傳授於她武學的臣子。

  一樹梅花之下,還並不知曉這一切的未來女帝,在跟宮內的女伴玩鬧的時候,一不小心把風箏掛在了樹上。

  黎白鹿是有點武功底子在身上的,當仁不讓、毫無架子地爬上了樹。當她抱着風箏跳下來的時候,卻是一個趔趄不穩,跪坐在了地上。

  然後她被一雙極爲有力的手臂扶起,可她卻不認識那人。

  她問:“你是誰呀?”

  那個人逆着光,笑了笑。

  本應是極美的畫面,可那個男人說話卻欠得很。

  “我會是你未來的噩夢,”他懶洋洋地說,“小公主,以後你沒有好喫懶做的日子了,受你父皇所託,我是來磨練你的。”

  黎白鹿怔住,從小到大誰敢這麼跟她說話?雖然她稍微回憶起了這個人的身份……意氣風發、名門之後的年輕將領,葉修。

  她旋即眉毛一蹙,手一揮,冰冷的寒光從二人之中穿過。葉修靈敏躲過,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她的手上多了一把匕首。

  她揚眉挑釁道:“不是隨便什麼人就能來教我的!你也要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曾經她少女懷春的生活中,就只有這兩處盼頭,這兩個男人。

  但是現在……

  “陛下?”

  黎白鹿這纔回了神,然後頭痛地揉了揉眉心,擡眼望向面前對她畢恭畢敬行禮的帝師。

  她從回憶中脫出,迅速調整了表情,“這事兒再議。”

  年輕俊秀的帝師,喻文州便無奈地笑了笑,反問道:“有這麼難選嗎?”

  雖說這樣的語氣在君臣之間有些僭越,可女帝並不在意,一是她自覺心胸寬大,二便是帝師不僅是引她上路的老師,更是跟她一起“謀反”創業的小夥伴,這之間的戰友情誼,已經不是君臣之禮就足夠表述的了。

  但是現在帝師是真的給她出了一個大難題!

  女帝后宮空虛,政權不穩,想來拉攏幾名青年才俊是她現下的任務。

  可是這人選……一瞬間女帝腦海裏浮現出多個名字,但深思熟慮過後,都被她一一否決了。

  往後宮裏挑幾名侍君問題不大,但是人多了就容易出事,所以首先還得定好執掌六宮的……足夠英俊又體貼還智謀過人的皇夫。

  這樣的人才不是沒有,世家名門比比皆是,只是他們的身份無一不讓根基不穩的黎白鹿所忌憚,難以安心。

  爲了堵住喻帝師的嘴,她以私人名義發了一封信函。

  「既然文州這樣關心朕的終身大事,不若你入宮吧。」

  果不其然喻文州消停了。

  女帝歇了一口氣,進而又惱怒了,再修書一封。

  「怎麼,朕讓你入宮還委屈你了?愛卿以爲朕會虧待你嗎?別說貴君,就算是鳳君,朕以爲愛卿也定能擔當得起。」

  喻文州自然是看出了女帝信函中的惱羞成怒,自然,女帝那心中潛藏着的、對他的重視,她也毫不顧忌地表現出來了。

  隔天,黎白鹿收到了一樣禮物。

  見是喻文州送來的,女帝屏退旁人,親自拆開,一幅畫栩栩如生,赫然跳入她的視線。

  “又是這幅畫。”女帝笑道。

  當她還是個閒散公主時,只知道自己的皇兄皇姐們爲了爭奪皇儲之位,無所不用其極。可黎白鹿無意於此,退出戰場,每天自得其樂,是個廢物公主。直到有一天,她收到一樣神祕禮物。

  一幅畫,畫得是她。可奇怪的時候,這幅畫,也只有她,單薄失色,背景一片空白。

  再看落款,是當時還只是探花郎的喻文州。

  那天深夜,黎白鹿去了他的府中。

  “爲何不繪背景?你是在譏諷本宮空無一物,肚囊空空嗎?”她說。

  他回:“臣以爲,公主確實是失了點顏色。”

  “緣何?”

  “公主身後,應是十八洲,大好河山。”

  黎白鹿震驚不已。

  她努力平復了喘息,上前,毫不掩飾自己探究的目光,將他俊逸的容顏、簡單的衣袖、襯得他如此風光霽月的髮束,裏裏外外看了個遍,企圖從中找尋有關他內心的一絲蛛絲馬跡。

  “四大世家都是我皇兄皇弟的謀臣,爲何你……選擇了我?”她不解地問。

  “不是我選擇公主,”他緩緩、優雅地行禮,“而是如果公主下定決心去做,我希望公主,選擇我。”

  從那一天夜裏,到數年之後的現在,那幅畫,喻文州也如曾經所言,將那幅畫漸漸補全。

  畫上了江山社稷,畫上了帝王女冠。

  也補上了女帝要求他入宮的答覆。

  “承接陛下雨露恩澤只是飄渺一瞬,臣希望與陛下並肩同行,永生永世。”

  女帝合上畫。

  哼,說的那麼好聽。說到底,他就是不願意入宮唄。

  也就是說,關於鳳君人選的難題,還有得考慮。

  這天深夜,女帝仍未就寢,在几案前抵着額頭休憩。

  安靜的深宮,燭光搖曳,懸樑上垂下投射出一道青年身影,原是有人喜歡躺在養心殿的大梁上睡覺,和只大貓似的,大半夜伸着懶腰醒來,語氣綿軟咕噥:“鹿鹿,你怎麼還在想這些事?不就是給自己選個夫君嗎?我也很好奇,你到底在糾結什麼呢?”

  黎白鹿似笑非笑地往上睨了一眼:“你又在上面睡覺,不怕掉下來嗎?”

  “這兒結實地很呢!”那人說。

  “整個十八洲,敢在朕頭上睡覺的,只有你。小心我抄你全家。”

  那人卻樂了:“好呀好呀,你也知道我是孤兒,陛下要是抄我全家的同時,找回我跟沐橙的父母,那我就算在地府也會爲陛下祈福的。”

  油嘴滑舌,哼。女帝內心耍了一通脾氣。

  話是這麼說,女帝可真沒想拿他怎樣。雖說她同……蘇沐秋相識的日子沒有喻帝師那樣悠長,但也算是經歷了同生共死。那是黎白鹿爲了討得父皇信賴、主動攬下平叛任務之後,她行軍至邊塞,偶然結識了他,以及同他相依爲命的妹妹。令黎白鹿驚喜的是,蘇家兄妹多年的塞外生活,使得他們自有一番超羣絕倫的戰鬥智慧。

  塞外三個月嚴寒時日之後,功成身退,黎白鹿勒馬準備回宮。

  踏上遙遙歸途前,她回首,蘇家兄妹跟她揮手道別。

  那是清晨,霧濛濛的,二人的身影看不真切。

  身下的馬兒噴了口氣,不太聽話,黎白鹿緊了下馬繩,緩緩對他們說:“再見。”

  下次再見,不知何時。或許她永遠不會回來。

  黎白鹿沉默地踏上歸途,身後威嚴冗長的大軍。只是不久,當跨過這片森林,面前的地勢驟然變換,她才發覺,今後她此生多餘年,恐怕她不會再看到有他的景色。

  她咬脣,利落又痛快地調轉馬首。

  清脆的馬蹄聲愈加迅猛,逼近了她這幾個月來生死相依的兄妹。她威風凜凜地騎在馬背上,伸出手:“跟我走吧!和我一同回宮。沐秋,沐橙。”

  她的身上還帶着洗不淨的血氣,她浸淫在廝殺中太久,說出的話讓人不容拒絕。

  何況……他們本來就不想拒絕。

  蘇沐秋在外長大,不識皇家禮數,在黎白鹿尚且還是公主時他就不愛這些文縐縐又慢吞吞的東西。而女帝登基之後,更是得到了皇權特許,以至於他現在都敢在勤政殿的樑上睡午覺。

  所以對於如今能讓女帝頭疼的麻煩,他也是略知一二的。

  “唔,皇夫啊……”蘇沐秋唸叨了一番,實在想象不出那個在塞外和他一起摸爬滾打又親手砍下叛軍首領頭顱的女子,怎麼和人琴瑟和鳴的樣子。

  索性他從樑上跳下來,爲她出謀劃策。

  蘇沐秋道:“我記得大臣們最推舉的是小侯爺孫翔,鹿鹿你跟他青梅竹馬,這時候讓他入宮,他應該不會拒絕吧?”

  黎白鹿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不行。雖然確實……和我年紀相仿的臣子,就屬他的地位、樣貌、戰功同我相稱。老實說,放在幾年前……我或許就會被父皇指許給他。但是今時不同往日,我如今可是天子。”

  “哇,不是吧你,小鹿鹿!難不成你瞧不上他了,太無情了!”蘇沐秋嘖嘖連嘆。

  女帝苦笑了一下:“孫翔這人就適合在外闖蕩,立赫赫戰功。他……不適合這深宮庭院,朱門樓閣也困不住他。”

  說着,女帝像是在鞏固自己下定的決心似的,將推舉孫翔的奏摺全部置之一旁,不再理會。

  而另一個被大臣們大比例推薦的,便是開朝以來的重臣名門,葉家的小將軍。

  哦不,現在皇位更迭,葉小將軍比當朝女帝年長許多,但這並不耽誤他是皇夫之位的熱門人選。因爲但凡稍稍知曉八卦的朝臣都知道,少時女帝屬意於葉修,誰讓葉修的出現正正好好,恰是少女懷春時,又因爲教授武學而朝夕相處,切磋時有過肌膚相貼也不足爲奇。本應是一段佳話,然而也誰都看得出來,葉修……委婉地拒絕了。

  後來兩人之間又有怎樣的撕扯,再八卦的朝臣也不得而知。若要猜測的話,就是葉修找公主苦口婆心地勸導了一番,類似理由大概是“年齡不合適”“咱們都得搞事業”“我拿你當妹妹”“你想拿我當陪練,我隨時奉陪。你想讓我教你武學,我也樂意。但你想睡我,沒門。”這種話。

  黎白鹿在當時就已經顯露出了一名帝王該有的素質,她忍氣吞聲,她隱忍不發,硬生生當了好幾年乖巧的天真無邪小公主,在他身邊刷足了存在感。

  若說之後她故意抽身而退也不至於。而是那時已經到了皇儲之爭的關鍵時候,她雖是戰功赫赫但終究抵不上皇兄們走的仁君設定。所以她使出了終極必殺——開拓疆域,吸納屬國。

  記得那天煙雨濛濛,未來的女帝利落上馬,回頭望了一眼皇宮城池,表情無悲無喜,自此之後遠赴邊關。

  至於後來,邊關傳來悲報,使得剛剛剿匪迴歸的葉修又馬不停蹄地衝向邊關,三天三夜不曾歇息,硬生生從萬人坑中挖出奄奄一息的未來女帝這件事,便被八卦的大臣們認定這或許是葉修回心轉意的由來。畢竟如果不是最後兩情相悅,葉修又怎麼會把大權交由自家弟弟、然後從此在邊關甘於陪她同甘共苦,一心一意輔佐在側,直至踏平了蠻族疆域?

  那段日子確實美好。

  只不過……

  “皇夫之位,是誰都不能是葉家人。”一縷陰影覆在面上,女帝的眉頭不知覺蹙了一瞬,低聲繼續道,“世家勢大於我沒有好處。倒不如說,我不整這四大世家已是對他們額外開恩,若要讓把持軍權的葉家出了皇夫,同我誕下子嗣,難保有一日姓葉的要騎在王族頭上。”

  懷璧其罪,葉家的兩位兒郎於她來說都是忌憚。

  曾經再喜歡,未來,她終究是要削弱世家的勢力。軍權、名聲,她都要親自從葉修這個世家繼承人手中一一奪回。

  葉修……他這樣周全的男人,想必也能懂得她的顧慮。因爲聰穎,所以通透。只是不代表他已經釋然,偶爾也會有一絲“若是你我不是君臣”的悵惘。

  既然最有可能的兩個人選,女帝都暗自否決了,那麼接下來她就該從剩下的名門貴族中擇選。

  黃少天?但是這傢伙一看就不是能沉穩地統領六宮的人選……

  喻文州?他自己都拒絕了……

  而後黎白鹿又默默地將目光移到了正在懸樑上睡覺的蘇沐秋。

  這傢伙……他身後沒有世家扶持,樣貌能力卓越於衆人之上,跟他在一起沒什麼不好……但也沒什麼好處……畢竟帝王的後宮作用之一,自然是鞏固與臣子的聯繫。

  扶持新一代世家與朝中四大勢力分庭抗禮,是未來必由之路。皇夫之位,必定是用以籠絡自己的權臣。

  想及至此,似乎一切都豁然開朗了。

  因爲既然不需要談感情,那縱觀整個朝廷之中,文采斐然、治國之才、有統御人心之能,家族也不會威脅到王室的青年才俊,並不稀少。

  很快,朝臣們揣摩到了女帝心意之後,紛紛上書提名。

  很快又把女帝惹得勃然大怒。

  “這也太離譜了!”黎白鹿一甩摺子,“朕看起來是這麼禽獸的人嗎?高英傑……盧瀚文……雖然確實都是一些好苗子,但這裏面又有幾個及冠的!”

  一番烏龍過後,倒是越發顯得有位人選難能可貴,十分得當地附和了女帝所有要求。

  更準確點來說,這個人,簡直是天生適合同女帝締結婚姻。家世顯赫但沒有軍權,能力卓絕卻喜歡單打獨鬥,未來絕無結黨營私的問題。

  唯一的有點不好,好像是相貌上有點瑕疵。但女帝又不是強迫症,對她來說不是大問題。況且根據遞來的畫像看,其實對方長得也算很是周正。

  “……就是他吧。”女帝終於決定了。

  未來的皇夫。

  其實在大婚之夜之前,女帝不曾同未來皇夫有過接觸。可以說,是極其陌生的,只有隱約聽聞他的才情和名聲,在朝政上大放異彩。偶爾女帝狀若無意的八卦一下,也只是得到了侍從們模糊的描述。

  ——那個人有點冷淡,搞不懂他在想什麼。但是交代下去的政務又處理地極其完美,偶爾見他神情鬆散,其實想來他私下裏應該也是溫和的,不過他身處大理寺,監管各地刑獄重案,這樣的職業,怎麼能讓他放輕鬆笑一笑呢?

  他或許不是朝廷中最俊朗的、也不是最驍勇善戰的、也沒有像帝師那樣溫柔和煦治癒人心。但毋庸置疑,他是最適合她的。

  婚期已定,幾個月之後的良辰吉日。然而女帝卻患上了婚前恐懼綜合症,於是她打算好好消遣一下,享受最後的單身時光。

  女帝經常獨身一人出宮亂轉,一是這世界上能打得過她的沒幾個,二是她也需要有私人空間。所以在某一天,她親自駕馬,大半夜的前往行宮。

  雖說她藝高人膽大,不怕刺客不怕土匪,但架不住她自己倒黴。夜行山路,又遇上下雨,溼膩的泥土打滑,於是她一人一馬,一同栽進了懸崖絕壁……

  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照理說從這樣高的地方下來,不死也得半殘。然而黎白鹿在天旋地轉中似乎無意識撞到了什麼東西……也或許是人,因爲她甚至聽到了那人被砸吐血的聲音。反正給了她緩衝之地,這才讓她有了一絲生機。

  不過摔得仍是很慘,至少她被每個武俠小說中都會出現的隱世神醫撿回去的時候,她聽到了神醫奶媽頭痛地一聲嘖。

  不管怎樣,她被救了。

  避世隱居的山林,充斥着藥香的木屋,當朝女帝被繃帶裹成了糉子,每天挺屍,對着天花板乾瞪眼。

  唯有那名不知道哪來的野生奶媽每天給她換藥,他雖然心中有男女之防,操作途中一言不發,盡力避免與異性患者的交流。然而黎白鹿卻無所謂,絲毫沒有光|裸的意識,甚至還有功夫挖角:“在這山野密林中沒人給你發工資吧?有沒有想過進皇宮考個公務員哇?”

  神醫面無表情地拒絕了:“不,我討厭996。”

  黎白鹿:?

  神醫:我亥時必須就寢。

  黎白鹿:哦,我發現你對皇宮有什麼誤會,我在此澄清一下,在皇宮,大家都是007的。

  這樣養了足有三天,她的脖子終於能動一動了,然後她發現原來她不是獨自一人,跟她一塊停屍躺在牀上的,竟然還有一位大哥。

  這位倒黴蛋受傷更重,連腦袋都被層層繃帶纏繞住了,只能隱約可見他略帶一些憂鬱氣質的眸子,和繃帶的縫隙中零散在外的柔順發絲。

  因爲太無聊了,兩個人一同躺屍,開始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起來。

  “你爲什麼受傷這麼重啊?”那個人問。

  黎白鹿從聲音聽出來,對方應是一名男子。聲線很清爽,本以爲是少年,但是看他那體格又不像,是足夠成熟精采的骨架。

  她不太想把自己腳滑的丟人事說出來,於是扯了個理由:“我醉駕,跟人撞了。”

  那個青年‘哦’了一聲。

  她問:“那你呢?你受傷比我還重,我這三天過去也快可以拆繃帶了,你看起來還要恢復好久的樣子,你到底是因爲什麼傷這麼重的?”

  說到這個,那人可就不困了,氣得連連拍打牀沿:“我本來在趕路,想着抄個近道,就開始翻山越嶺。我本來在懸崖中間休息,結果不知道什麼玩意兒從天而降,把我砸下來了!”

  黎白鹿:哦呵呵呵呵。

  他傷得重,本以爲怎麼也得療養幾個月,但沒想到黎白鹿幾乎是眼睜睜地見證到他的身體是如何在一週之內恢復如初的,她料想到一個不算離奇的答案:這哥們恐怕不是人族。

  女帝的疆域覆蓋整個大陸,共十八洲,之外便是常年大霧朦朧的海域,這些海上小島是人類鮮少踏足的區域,有什麼稀奇古怪的事都不奇怪。

  就比方傳說中,一些美貌並強大的小妖精……

  黎白鹿:是不是該發展一下海軍、再拓展一下領土了呢

  出於好奇,黎白鹿在手下暗衛前來接駕的時候,拒絕了跟他們一同回城。把一些事通過書信交代給了喻文州之後,她決定在這山野密林中多逗留幾日。

  她與倒黴哥們發展出了極好的革命友誼,因爲得一同爲神醫打工以償還醫藥費。

  這一天神醫安排了任務:“這一次我需要極爲珍稀的藥材……就是離這裏往北約一公里處然後右拐進山洞第三個路口住着一隻巨型蘑菇精,旁邊的狗尾巴草。”

  倒黴哥們拿筆狂記:“等等等等,第幾個路口?”

  黎白鹿發現重點:“既然離這麼近,你爲什麼不自己去啊?”

  神醫一本正經回:“耽誤我睡覺。”

  黎白鹿:你真該入宮嘗一嘗007的苦。

  於是黎白鹿跟倒黴哥們——也就是張佳樂一同出發了。

  到的很快,解決得也很快。黎白鹿俯身拔草的那一刻,一旁的張佳樂閒得無聊隨手就爆掉了巨型蘑菇精。

  整個山洞都瀰漫着飄香炸蘑菇的味道,黎白鹿不由得狠狠誇道:樂樂,你可真是個熱辣美人。

  因爲實在是太香了,二人準備在這裏解決下午飯,但是很快就迎來了一個新的難題——

  “沒有肉菜,我們該怎麼辦呢?”她問。

  沒關係,下一個洞口住的是巨型公雞怪。黎白鹿負責切片,張佳樂再次實行了轟炸惡行,香噴噴的炸雞柳就出爐了。而洞裏的珍稀藥材,都被他們當作了撒料。

  最後兩個人食物中毒開始出現幻覺的時候,黎白鹿抽絲剝繭推理出了一切的真相——

  “張佳樂,你菌子沒炒熟!”

  他們撲街了。

  尋了個角落奄奄一息,恢復體力。黎白鹿是人類之軀,自然情況更爲危急,軟軟地倒在了張佳樂的懷裏。

  她的幻覺比較奇怪,因爲她看到了他腦袋上頂着的毛茸茸的獸耳。

  直到她真的上手去摸的時候,她才發現這不是蘑菇的幻覺。

  “我臨死之前想問你一件事……”她氣若游絲地道。

  張佳樂:“爲什麼只是食物中毒而已,你要搞成生離死別的感覺?”

  他的情況也不算太好,他們這一族修煉的是精神力,如今腦袋昏昏沉沉的,這才現了原型。

  黎白鹿問:“你的本體到底是什麼動物?”

  張佳樂面無表情:“哦,我是一隻山貓來着。”

  黎白鹿:你騙人!騙子!頂着狐狸耳朵說什麼呢!

  被拆穿了的他惱羞成怒:“是啦!我確實是一隻狐狸精!”

  “哦,男狐狸精啊。”

  “不是我想騙你,而是……。所有人都對狐狸精有偏見!比方說我能接下刺殺人皇這個任務,所有人都以爲我是色|誘上位,去他大爺的,老子明明是實實在在打出來的好嗎!”

  黎白鹿提取到重點:“哦,刺殺人皇,這就是你來十八洲的目的啊?呵呵,這是可以說的嗎。”

  張佳樂:可以可以……反正我們都要一起死了,告訴你也沒什麼。

  黎白鹿:人皇……你說的莫不是女帝?

  張佳樂:“我剛來十八洲的時候,聽路人說現今人族的統治者確實是位女皇……嗯,你笑得這麼稀奇古怪做什麼?”

  黎白鹿:“因爲打了羊胎素了,哦呵呵。”

  張佳樂:????

  洞穴陰冷潮溼,已經熄滅的篝火散發着刺鼻的氣味,小小一方天地一下,唯有角落裏清脆的水滴聲在提示時間的流淌。

  不知過了多久,張佳樂聽到她的喘息逐漸平緩,問她:“你好點了?”

  她點點頭,又開始問問題:“在你們的島嶼上,是不是隻有狐狸呀?”

  他想了想:“那倒不是,比方說我最好的朋友,他是一隻豹子……肚皮也有黑色花紋的豹子,有點悶騷吧?不過他好久不回來了,不知道跑哪逍遙了。”

  “你們爲什麼對人皇有敵意?據我所知,在女帝的治理下,不曾再有戰亂,祭祀大典之後多年風調雨順,是上蒼認證過的天子,沒道理要推翻她的統治吧?”

  “這就是大問題了!女帝是驍勇善戰的統治者,馬上就要拿下整個人類地圖,那接下來她豈不是要拿下我們?是啦……從人族的角度說,她很厲害,但是她越厲害,我們就要倒黴了。而且我聽說……這傢伙……”

  張佳樂放低了聲音,似乎是有些糾結要不要繼續說。

  她軟趴趴地湊了上去:“你說什麼?我沒聽清,你說她怎麼了?”

  張佳樂嘟囔:“我聽說那傢伙……有點殘暴。……各方面都是。”

  黎白鹿:哦~~~

  “總之落在她手裏,一定討不了好!所以我要先下手爲強!——你怎麼又笑得那麼古怪?”

  “沒有,我在想來接我的人差不多也該到了。好了,如果你還有點力氣的話,就先把我抱出洞口吧。”

  一路上她留了痕跡,她擁有最精銳的貼身暗衛隊,追蹤到這裏不過只是時間問題。

  森林鬱鬱蔥蔥,夜啼的鳥兒叫聲尖細,給這妖物出沒的地方增添了一分詭異的氣氛。

  就是怎麼感覺空氣中有隱隱約約的烤雞和烤蘑菇的味道?喻文州再三確認這氣息,確定自己嗅覺沒出錯。

  有手下問他:“帝師,我們要進去嗎?”

  喻文州思索片刻:“算了,不用。要是這種地方她都出不來的話,我也不用接她了。”

  手下:???您可真是親帝師啊。

  沒過多久,洞口的藤蔓簌簌,腳步聲和摩擦樹葉的旋律夾雜在一起同時響起,婆娑樹影下顯露出兩個身影。

  神情平和、從來都波瀾不驚的帝師,在看到黎白鹿安然無恙之後,沒什麼過多表情。只是仔細一看,她是被一名年輕男人抱出來的,喻文州仍是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頭。

  他並不在乎對方的身份,稍稍向暗衛示意,手下立馬心神領會地上前接過了女帝的尊貴之軀。

  確定她已在自己的領域,喻文州這纔有空看向張佳樂,不過兩三秒他突然這麼一笑,挑了下眉:“哦,雄狐?”

  還沒等張佳樂收到挑釁信號而炸毛,一邊黎白鹿已經癱在暗衛搬來的鳳椅上懶洋洋地接話:“是呢,男狐狸精妄圖迷惑主上,快把他抓起來。”

  “我靠,我可不愛做那種事,你胡扯!等等,你到底是誰?!”張佳樂進入警戒狀態。

  黎白鹿沒回答,轉而對暗衛們下令:“把他捉住!這傢伙意圖刺殺於我,被我抓住一頓嚴刑拷打併且對自己的犯罪意圖供認不諱,速速將他綁起來帶回宮,我要好好給他一個教訓。”

  這時喻文州偏頭看她:“你應該沒有什麼別的想法吧?別鬧了,一月之後是你的大婚,在此之前別搞幺蛾子,好嗎?”

  劍拔弩張,以多打少,十分激烈。在戰場外,黎白鹿繼續跟帝師聊天:“我認真的。我都想好了,他是陸生動物,怎麼說也算是野獸,帶回去之後就把他鎖進水牢,先搓磨一下他的野性再說。”

  衆所周知,女帝在位期間也發明了不少酷刑。

  張佳樂耳尖一立,顯然是聽到了:“我靠,你果然很殘暴!傳言誠不欺我!”

  很可惜這幾個暗衛根本困不住他,一陣絢爛光彩之後,張佳樂很輕鬆地就溜走了,再也不見身影。

  說來也是,就衝張佳樂能隨隨便便秒殺掉兩個巨型妖怪的態勢,恐怕捕捉他不是一件心血來潮就能做到的事。

  黎白鹿很無語,開始朝喻文州撒氣:“不是說讓你多帶幾個人嗎?”

  喻文州特別無辜:“你在信上只說是小妖精、小動物……我哪知道是個人。天知道我甚至還準備了磨牙棒和貓抓板。”

  “別裝了,我怎麼看你很開心的樣子?”

  女帝想了想,示意蒐羅的暗衛們停下。

  “他應該不會跑遠,他的目標是我。”黎白鹿道,開始在周圍踱步,慢悠悠地,很是從容。

  她並不知道對方潛藏的地方,她只是想要跟他談判,又或者說,引誘?

  “我現在可要走了,你也看到了,我身邊全部都是精銳,而我體力也已經恢復,一路上你不會有刺殺我的機會。”

  風將她的聲音傳得很遠。

  “至於我回宮之後?皇城有三層日夜輪班不曾有縫隙的守衛巡邏,城門外隨機掉落被我召見的黃少天蘇沐橙跟孫翔,可以說你繞是再身法出衆,恐怕你連接近我的機會都不會有。”

  “所以,這次乖乖跟我回去,我就把你安置在棲桐宮裏,順帶一提那是離我寢宮最近的宮殿,這樣你纔有更多機會夜襲我,對吧?”

  ………

  一切塵埃落定,回去的路上,喻文州再三確認女帝沒有被男狐狸精迷了心智之後,發出一陣悵惘:“天啊,你是嫌政務不夠多嗎,爲什麼還要給自己找點麻煩?”

  女帝呵呵一笑:“你也知道,我目光之所及的地方全被層層保護,根本沒有讓我活動筋骨的機會。難得有個愛鬧騰的傢伙,還這麼好看,給我找找樂子不好嗎?”

  “……你啊。”

  ………

  張佳樂覺得自己纔是鬼迷心竅的那個人。

  怎麼就稀裏糊塗地到宮中了!還真的住進了她隔壁!算了,他安慰自己,就當是刺探情報吧。

  這樣下去不行,他心想。他覺得硬碰硬沒轍,還是要戰術性撤退,好好做個計劃纔行。

  張佳樂決定跑路,立馬就跑。

  說幹就幹,他打包好行囊,當即就躍上了牆頭。

  晨光熹微,將天際割裂,晨間的空氣很冰涼,好似將一派景色都冰凍住了似的。張佳樂低頭一看,隔着精緻清幽的小亭子,瞧見對面站着一個人影。

  明明是很熟悉的臉。——張佳樂心想。畢竟跟她共同躺屍了一個多星期,又一同給神醫打工了足有一月,玩心四起之下互相坑害往對方身上扔泥巴也不是什麼稀奇事……照理說這樣的病友情誼,她那模樣本該是刻骨銘心的。

  可是此時此刻他卻不敢認。今時她跟山野之時,無論是裝束還是神情都大相徑庭。一頭漆黑長髮束於頭頂,冠以帝王象徵,價值不菲的銀色長簪比起說是反射着珠寶的光澤、更不如比喻成是刀劍鐵器的泠冽。

  朝服厚重嚴實,穿在她身上卻不顯富態,也不能說是輕盈,只能說是那種恰到好處的威嚴莊重,襯得她風雨不動。背後滲出天光,浸潤成一道剪影。她稍稍擡起眼皮,看到了牆頭上的張佳樂,對視足有好幾秒,她衝他翹了下脣,算是帝王無聲而矜貴的晨時問候。

  然後她離開上朝。

  張佳樂邁出的腿又退了回去,翻回了自己的院子裏。心想着在這白喫白喝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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