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回:揭府中祕事
一行人入了垂花門走進關雎閣庭院,迎面吹來陣陣撲鼻的槐花香氣。暮春時節,春意盎然。
關雎閣雖小,但靜謐有韻。幾棵高大的楊樹、槐樹襯托着它,使它更加有曲徑通幽之感。
“因我是男眷,原是要在後院兒住的。我天性好動,去了後院恐出入不便,這才央求主母把我安置到這裏來。關雎閣雖離正大廳較近,但月洞穿堂都開在東廂那邊,關雎閣還是很封閉的。”燕澤銀爲徐墨卿講述道。
小璞、小石跟在前後忙碌,不多時已把早膳擺在關雎閣的廳內。小石機靈地走上桌邊,“澤主,夫郎爺,您二位慢慢用着,小的邀秋官兒童官兒去耳房裏歇歇?”
燕澤銀朝小石的身後敲打一下,寵笑道:“猴兒崽子!莫要怠慢了人家!”
“你們去吧!”徐墨卿順勢道。
隨即四僕人退出內閣,燕澤銀自然地爲徐墨卿舀了碗稀粥,“姐夫,你慢用。”
徐墨卿謝過他食了幾口,終忍不住問道:“澤兒,木李樓那邊到底是怎麼回事?”
“哎,看來我長姐是半點都未向你透露。”燕澤銀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們家主母爲着我們這一家子鞠躬盡瘁,年近四十還未娶夫,唯有一癖好——好養面首。”
徐墨卿強嚥下口中含着的稀粥,“我一直以爲主母她是……”
“我們燕宅人或許什麼祕密都守不住,唯有這件事我們上下齊心從不向外透露半個字。故誰人都以爲燕家主母是早年喪夫而已。”
“主母她還是可以娶納的啊?”
“不然,我們家主母只喜愛美豔男郎,且從不長久,之前與那慕家三郎倒是相處很久,鬧得沸沸揚揚,最後還不是被那新哥兒給截了胡。”
“什麼?”
“哎!姐夫你怎麼還不明白?我姨母房裏藏着個男郎,昨晚夕應是折騰多時,今早沒起得來牀,這才把請安的衆人打發散了。”
徐墨卿想起三月前他私會慕辰,慕辰只肯說他與燕家主母斷了情分,卻不曾講燕家人一句是非。此刻想來,他還當真是個義氣男郎。
“那如今主母房裏留的是哪來的新哥兒?”
“他不是京都人士,我長姐側面探了探,只知他無父無母無根基,也不是勾欄裏的男子。是我家主母去寒武寺祈福時遇見的皈依徒。”
“既這麼說,這男子當真有過人之處?”
“我略見過一二面,真是個玉面小生,想必風月之事很是了得。”
徐墨卿故作鎮定,他沒想到燕澤銀與他講起“俏話”這樣隨意。
“澤兒,那你把這些告知與我,被你長姐知道可行呢?”
燕澤銀湊到徐墨卿跟前,笑得無比燦爛,“姐夫,你是自家人嘛。”
徐墨卿被他過分的熱情搞得有些不自在,“澤兒……”
燕澤銀只顧盯着他看,似自言自語道:“不知爲何,姐夫這般男子我倒是很少見。恨我沒有早些認識你。”
“澤兒……澤兒。”徐墨卿頻頻喚他。
“晚姐夫喜好‘女裝’,又好暴露本色。不知我長姐喜不喜歡呢?”燕澤銀仍在喁喁細語。
徐墨卿深感頭疼,這澤銀小子到底是個什麼心思?
“姐夫,你喫好了嗎?我帶你去書房轉轉?”燕澤銀繼續發出邀請。
徐墨卿見眼前陣仗已明白拒絕是拒絕不下了,只好又隨着燕澤銀去往書房。
書房設在一進院的正房西面,因倒座是傭人住房,故把書房大門朝北開。這樣從二進院走出來,橫跨過遊廊就能抵達。
“我燕門原是武將出身,主母恐外人笑話我們沒讀過聖賢書,這才爲我們建了書房,蒐羅了不少典藏。”
小璞爲主子們打開書房房門,徐墨卿被眼前的景緻驚呆了。鱗次櫛比的書籍,各色典籍古書,筆墨紙硯,名畫書法比比皆是。若說皇宮裏的藏書閣是規模巨大的,那麼燕公府除了規模上小了許多,其他並無二樣。
“姐夫,你倒是進來呀!書房一側用來藏書,另一側是我家家塾。還是託你和長姐大婚的福,先生才允我們多歇息幾日。豈料你們大婚已過,先生身體卻抱了恙,我們這才又撿了幾日的清閒。”
徐墨卿陸續看去,果不然在摺扇大屏風後身,出現一室私塾。
“平日裏都誰在這裏上學?”
“原是我小姨母、長姐、二姐,還有我。有時柳家和沈家的姐姐們也過來的。”
“小姨母?”
“我小姨母身子孱弱沒法子從戎,但……連續考了幾年都未能中榜。”燕澤銀露出同情之色,又道:“原是不允我進家塾的,說是男郎認得幾個字就好。偏主母不肯,定要我同姐姐們一併聽學。”
徐墨卿坐在一處桌椅上,“主母真是用心良苦。”
“我今兒向姐夫講的有些多吧?”燕澤銀摸了摸鼻翼。
徐墨卿謝道:“哪裏,澤兒若不講與我這些,我怎會知曉府上詳況。”
二人在書房裏停留多時,方纔告辭各自回房。燕澤銀回到關雎閣,向小池塘內的錦鯉投了會兒食,睏意又涌上頭來,便又倒回東炕房裏睡起回籠覺。
小璞在裏間兒替主子打點停當,關門走出來,卻見小石在外頭明間放案執筆。
“小石,你又在替澤主抄文章。”小璞皺眉道。
小石哭喪着臉,“沒幾日先生就要回來了。澤主被先生罰抄十遍《男則》,咱們主子是一遍未寫,我不替他抄完豈不又要挨責罰!”
小璞爲小石端來一碗溫熱的酸梅湯,“你啊,臨摹字跡是個長項,偏用在這等地方。等着晚主回來有你好看!”
……
徐墨卿回到桃夭館,巧遇九靈在庭院裏遊走,正號令各小廝丫鬟做着雜役。
“夫郎爺。”九靈躬身叉手道。
“鶯官兒隨晚主同去,留下你在府中?”秋生快嘴問道。
“秋官兒說的是,我與九鶯向來內外分別。九鶯身手高於我,在外可助晚主一臂之力。”
“有勞靈官兒,平日妻主在哪裏習武?”徐墨卿謙問道。
九靈指向庭院一隅,“在那邊,夫郎爺,九靈爲您引路。”
“不勞煩了,我回屋換身衣衫,自行過去就好。你下去吧。”說着徐墨卿已走回臥房裏。
二男官跟隨主子走回臥房換衣,秋生笑嘻嘻道:“殿下,澤小主真是願意同你講體己話呢。”
“可不,那小璞、小石也都是透精百靈的男官。這位澤主真真兒與您相契呢!”童生爲徐墨卿繫好腰帶。
“你們倆又要被人家收買去了?記住,今日無論聽到些什麼,都要裝作不知情,燕府有燕府的規矩,你們不可造次。更不可拿皇家尊位欺人。”
徐墨卿束起全發換好衣衫,拿過一柄青玄銅劍走向庭院。他因着大婚多日未習武,恰燕歸晚去往皇宮當值,府中諸事也都停當下來,他需趁着今朝好節氣活動活動筋骨。
連續多日他的思緒歷經大起大落,一個又一個的事端砸向他的心口。只有在舞劍時他纔會覺得自己是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
纏繞在他夢境裏的白衣人到底是誰?母帝爲何要把那玉搔頭贈予給他?他下嫁到這燕公府究竟是對是錯?
一劍出鞘,左右劃風,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俄頃,他的汗水已流淌下來。一場酣暢淋漓的劍術,使他沉澱下自己。
柳扶風正倚在東廂廊下做着針線,瞧見庭院那頭徐墨卿正在習武,稀奇地站起來抻望。柳宜風在內閣裏透過窗子向外問話,“扶郎在看什麼呢?”
柳扶風向他招了招手,“宜郎快過來瞧。”
柳宜風挽起大袖衫就往廊下走,二人聚在廊下瞄望着徐墨卿舞劍。
“這九殿下原是習武的,體魄像女子一樣健壯,不知晚主會喜歡嗎?”柳宜風猜問道。
柳扶風撫摸着手中針線,“看來他真是與一般男子不同。”
“走吧,宜郎。想必他們主僕也看到我們了。總要過去給我們這位夫郎爺請個安。”
柳扶風擡步就走,柳宜風忙在身後跟隨。這時,徐墨卿還在施展劍術,二柳便停在秋生、童生身邊。
秋生、童生微微欠了身,“宜郎、扶郎。”
二柳反而謙卑地向他們道了萬福,“秋官兒,童官兒。”
“夫郎爺原是習武之人,東梁女國實屬少有。”柳扶風稱讚道。
秋生昂着脖子,“殿下自幼習武,一般男子怎能與之相提並論!”
柳宜風眼波流轉,扭着腰踅來踅去,“夫郎爺真乃男中豪傑呢!”
徐墨卿起初還在忘我地揮劍,後來聽見身邊一直有人在嘰嘰喳喳便放下劍來。
童生忙趕過去收過徐墨卿的青玄銅劍,秋生也立馬向主子送上汗巾子。
“夫郎爺。”二柳欠身,齊聲問候。
徐墨卿擦了擦汗水,“扶郎、宜郎是從東廂裏來?”
“是,我和宜郎在廊下做着針線,巧見夫郎爺在此習武,便走過來長見長見。”
正在當下,有一丫鬟從前院匆匆跑到桃夭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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