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回:鞭笞皮肉苦

作者:斐什
那丫鬟躬着身走到徐墨卿面前,叉手稟告:“夫郎爺,門房那裏傳來信兒,說是外頭有位男郎要求見您。”

  “可知是何人?”

  “報是您昔日的伴讀。”

  “慕秦?”徐墨卿露出笑容,到底還有他在惦念自己。

  “快請他進來!”他興奮地衝進屋中更衣。

  二柳被徐墨卿拋在原處,秋官忙代主子打發走他們。

  少傾,慕秦就被小廝兒引進桃夭館內。

  這慕秦細腰彎眉,長眼指纖,膚如凝脂。慕辰性子耿直桀驁,慕秦卻溫良恭順。他着一襲沉香水粉對襟兒羅衫,內穿白娟底裙蓋過腳面。珠翠未戴,稍抹胭擦粉。

  秋生爲他端來熱茶,笑問道:“秦郎,什麼風把你給吹來啦?”

  慕秦站在桃夭館內環顧四周,遮面輕笑,“怎麼?你家主子嫁了人家,就不認得我這個舊相識了?好歹我也是在九殿下帳下服侍了七八年的。”

  “哎呦,秦郎這麼說可是要折煞我。殿下知道你來高興的不得了!你先喝盞茶潤潤嗓子,童生在裏間兒伺候殿下更衣呢!”

  “我又不是什麼要客,家常便衣怎還見不得了?”

  秋生用手比了個把式,“我家主子忍不住又去練功啦!”

  只聽臥房裏先傳來童生的追喊聲:“殿下,瓔珞蘇還未綁好,您先別出去呀!”

  徐墨卿已打開房門跑了出來,“秦郎!”他的眼睛彎成半月狀。

  慕秦恭敬地道了萬福,“殿下,您可還好?”

  “好!我一切都好。這一別有些時日未見到你,知道你來燕家探我,我真是高興。”徐墨卿掩蓋不住歡喜。

  慕秦從袖口裏掏出來一對綠松石金耳墜,“我知你不好這些物件,但是我覺得它們好看還是忍不住要拿來獻給殿下。”

  徐墨卿接過耳墜連連稱讚,又命秋生去廚房端來些新鮮果實與慕秦喫。

  童生手持瓔珞蘇跑出來,見到慕秦先與他行了禮,後窘笑道:“秦郎你可是瞧見了?”他無奈地撇了撇嘴。

  慕秦寬慰道:“童官也不是第一日伺候殿下了。”

  說畢,熱茶填滿,鮮果擺當,僕人離退,只剩徐墨卿和慕秦二人在內閣裏敘舊。

  “燕家少主待殿下可好?”

  “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若是這樣,殿下在這燕公府裏過得還算舒坦?”

  “較皇宮自然是舒坦些,少了許多繁文縟節,自上而下也敬我這個皇子。”

  “殿下總算熬出頭,秦郎替殿下高興,終盼得苦盡甘來。”

  慕秦忽然叩拜行禮,慌的徐墨卿直上前扶他起來。

  “秦郎,快快請起。”徐墨卿紅潤了眼眸,“大婚以後,唯有你還惦念我。”

  “殿下哪裏的話,一日爲主,終身不忘。慕家這些年都是仰仗殿下,若不是殿下多方扶持,我慕氏寒門哪裏能有出頭之日。”

  慕秦一席話令徐墨卿動容,“秦郎……”

  “我家主母入到三公主門下,長姐也進了太醫院醫診。”慕秦真摯道。

  “秦郎,你再與我這樣講下去就生分了!”徐墨卿忽然想到慕辰,“你的那位堂弟近來怎樣?”

  “殿下可是說慕辰那小兒?”

  “正是。”

  慕秦似有所顧忌,停了片時,“我那堂弟爲情所困,恨走京都遊歷山水去了。沒有一年半載怕是不能歸來。”

  “哦?那辰郎倒是個烈性子。難不成他還在心繫這燕家主母?”

  慕秦壓低些聲音,“殿下可是知道這燕家主母的厲害了?”

  “秦郎爲何這樣說?”徐墨卿倍感好奇。

  “這燕家主母喜好男色不假,但從不濫情,與之相處過的男郎無不稱讚。我家堂弟也是被她所迷。”

  徐墨卿又從慕秦口中陸續得知了些燕家主母的闈事。雖他與主母還未怎樣相處,但從燕澤銀和慕秦這裏聽到的這些已夠瞠目結舌。

  這樣一位主母主導燕家,他不知燕家內裏到底是個什麼本色?好在,他只覺自己是倚寄在燕府罷了。

  自此,慕秦常來燕府走動,因他是徐墨卿的客,故誰人也不敢多加詢問。所以他和慕辰的關係還未被府中熟知。

  三日後,燕歸晚從皇宮回來。燕澤銀掐算好日子,帶着小石避走府外。燕歸晚沒有尋到人影,氣得她攜九鶯親自去府外尋找,終在城西一處花船上找到燕澤銀。那時他正與一衆媚豔男郎纏綿在一起喫酒刮言。

  九鶯在馬背上一躍掠上花船,拉起燕澤銀就往外走,慌的小石跟在後頭連滾帶爬。

  燕歸晚見胞弟醉眼朦朧頹靡不振,一把將他從九鶯手中撈上馬背,快馬加鞭奔回燕公府去。

  九鶯則用長繩套住小石拴在馬後,一路打馬快跑,拖的小石兩腿亂搗吱哇求饒,直拖了一二百米方纔停下馬來。

  “鶯官兒,鶯官兒,我知錯了,你快饒恕我吧!”小石哭訴道。

  九鶯雖心生憐憫,口中卻狠狠道:“好好的澤主都叫你這猴崽子給帶壞了!我饒不饒你有何用?回頭你自向晚主請罪吧!”

  小石抖動着四肢,羅裙衣衫七零八落。九鶯脫下自己的蓑衣爲小石披上,下馬與小石同走回燕公府。

  一路上小石只是哭也不曾講別的,九鶯深嘆了口氣,“莫再哭了,晚主不是那不講事理的,回到府上你如實招來就好。”

  九鶯帶着小石從西角門入府,先卸了驃馬,再走穿堂甬路繞回桃夭館,一路躲避生怕被木李樓中的主母發覺。

  桃夭館大門緊閉,九鶯叩了三次,方纔有丫鬟前來開門。

  但見桃夭館庭院中橫着一把黑木長凳,燕澤銀被幾個丫鬟按趴在長凳上,用麻繩把身子捆的死死的,口中又被塞滿抹布,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燕歸晚手持長鞭向燕澤銀反手抽打過去,那燕澤銀渾身一陣激靈,眼睛已翻起白眼。

  徐墨卿聞訊立刻趕至院內,二柳也從東廂裏跑了出來。

  這時燕澤銀已被胞姐抽了三鞭子,他背上的皮肉已和衣衫粘黏在一起。

  柳扶風一徑跪在燕歸晚腳下,雙手抱住她的腿,懇求道:“晚主不可再打了!晚主息怒,不管澤主犯了什麼錯,您也不能再打了!澤主還小,更未婚配,身上再留下疤痕,可怎麼找妻家啊!”

  燕歸晚一腳踢開柳扶風,低聲厲道:“你這麼大聲響,是打算令主母聽見嗎?”

  柳宜風連忙跟着跪下來爬到扶風跟前扶住他,“晚主,扶風他不敢!他不敢啊!”

  燕歸晚把長鞭向二柳跟前甩去,“啪”的一聲打在地面上,驚的二柳不敢再言語,“馬上給我滾回東廂裏去!”

  二柳沒有回到東廂,只跪在原地不敢動彈。

  燕歸晚怒目圓睜,轉身又把長鞭對準燕澤銀。九靈九鶯加上小石也跪在燕歸晚面前,“晚主,不能再打了!澤主一弱男子禁不住的!”

  小石顫巍巍地擡起頭,“晚主,是小的……小的的錯,您饒恕澤主吧!”

  “九鶯,路上罰過小石沒有?”

  “回晚主,已狠狠地罰過。”

  燕歸晚問向小石,“之前燕澤銀與嵐主去捧‘醉清風’的唱曲小生,是誰的主意?”

  “是嵐主攛掇澤主過去的。”

  “今日登花船呢?”

  “原是知道您回府要責罰我們主僕,澤主便帶着小的去外頭躲躲。誰知半路上遇見那條花船上的郎兒在岸邊招攬,澤主沒按捺住,情不自禁……”小石懦懦地回道。

  燕歸晚聽聞更加生氣,又向燕澤銀身上抽打一鞭子。燕澤銀的身子抽搐起來,嚇的庭院衆人一個個接二連三跪倒在地。

  徐墨卿不能再袖手旁觀,儘管秋生童生在側不停地阻攔。

  徐墨卿移步上前,徒手抓住那長鞭一端,手臂一轉那長鞭就已繞上手臂二三圈。燕歸晚與徐墨卿一面一個,把那長鞭繃得老直。

  “妻主……澤兒尚小,請寬恕他。”

  “我在管教自己的胞弟,請夫郎莫要插手。”

  徐墨卿不肯放手,燕歸晚也不肯鬆手,妻郎倆就這樣攥住長鞭僵持着。

  “妻主,你不在府上,澤兒外出鬼混是我這個姐夫管教不利。若妻主定要責罰,就責罰我吧!”

  徐墨卿一席話,驚的秋生童生也齊齊跪下,“殿下,殿下,您可是尊貴千金之軀啊!”

  燕歸晚看着庭院中的景象,又看到眼前的徐墨卿如此決絕,她退讓了。她把長鞭一扔,九鶯眼疾手快頓時搶到懷中。九靈馬上撲向燕澤銀,一衆丫鬟也趕過去,七手八腳把燕澤銀給解了綁。

  徐墨卿親自抱起燕澤銀跑向臥房,“快差人去請郎中!”

  燕澤銀臉無血色,口中嚷嚷着疼痛,趴在牀榻上一時哭天抹淚,一時悼念起亡父亡母。

  郎中還未來,燕歸晚又衝向牀前,“燕澤銀你給我閉嘴,你再敢哭喊爹孃,我今天就讓你去見他們!”

  這下子燕澤銀不敢再言語,他知道胞姐言出必行。他委屈巴巴地抱住徐墨卿,“姐夫,姐夫救我!”

  桃夭館內忙作一團,郎中也是九鶯從西角門繞進來的。搭脈問診,開了方子,倒無大礙。只是這皮肉之傷,總得養上十天半月。

  燕歸晚終於慌了,養上十天半月主母定會知曉,想瞞她是瞞不住了。她焦慮地坐在內閣裏,聽着燕澤銀在裏間兒發出低低的慘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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