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回:如春風中坐
“我知你惱我,這件事我本早該告訴你的。”徐墨卿先開了口。
“燕家沒有殿下看到的那麼和諧!之前殿下斥我沒有胸襟,容不下燕歸嵐那個庶女,現在你看到她的真面目了?”
徐墨卿憮然,的確,燕歸嵐的行徑超乎他的想象,他從沒見過這麼蠢的始作俑者。她自己蠢也就罷了,還牽連到了慕秦。
“那時澤兒沒有確鑿的證據,怕讓你知道也是徒勞憂慮。嵐兒也好澤兒也罷,就算是秦郎我也以爲他們捉姦在牀,只會悄悄地告知主母,好讓她在背地裏把齊彥給解決掉。”徐墨卿背過雙手,懊悔道。
說曹操曹操就到,燕澤銀一路瘋瘋吵吵地跑到桃夭館來。只聽他在門外央及九靈要進來,九靈卻不肯放行。
“九靈,讓澤兒進來吧。”燕歸晚在屋內喊話。
九靈聽聞忙替燕澤銀打開木門,燕澤銀一下子撲進來,滿臉委屈地看着燕歸晚。
“今日下學這麼早?”燕歸嵐疑問道。
燕澤銀也不回她,只自顧自道:“長姐,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若知如此,我死不肯與二姐同流合污。我的初衷是怕主母被小人誆騙,絕無半點羞辱嘲笑她的意思。我也從沒想過要當着衆人的面兒使主母難堪。”
燕澤銀說至情深處,一下子跪倒在地,仰面祈求長姐的原諒。
“我原不原諒你有何用?今晚夕你自去給主母賠不是吧。”
燕澤銀滿口應承下,他又望向徐墨卿,“姐夫,秦郎定是被二姐矇蔽了。我只怕主母會誤會秦郎,誤以爲他是在替慕辰報復燕家。”
燕澤銀滿心惦念慕秦,這使徐墨卿感動,因爲這也是他擔心的,他的莫逆之交僅有那麼幾人,若慕秦與燕主母結下樑子,日後他還怎麼與慕秦往來?
“主母自有她的判斷,慕家的事暫且不用太擔心。齊彥已被主母放走,燕家的大門絕不容許他再踏進半步。這件事就算塵埃落定,自此誰也不許再提起。往後府中再有風吹草動,你們都不許再瞞我!”
燕澤銀被長姐扶了起來,“來的路上可知嵐兒和溫妾公的遭遇了?”
燕澤銀點頭,說與徐墨卿,“主母令書畫打了二姐十來個嘴巴,抽的二姐整個頭都腫了。溫妾公教女無方,到現在還跪在木李樓裏呢!”
徐墨卿沒想到慈眉善目的燕樂施下手這樣狠絕,看來這主母一位不是那麼好坐穩的。
“學堂裏柳家和沈家沒有察覺出什麼吧?”燕歸晚追問道。
燕澤銀哪裏看顧得了她們,坦白道:“我這半日心不在焉,根本沒有注意起她們。”
“算了,你先回關雎閣歇着吧。有了嵐兒的前車之鑑,我看你還敢去外頭鬼混!”
燕澤銀聽從長姐教誨,乖乖地回到關雎閣去。知道齊彥已被主母趕走,也知二姐受到了懲罰,他現在唯獨擔心慕秦……
請黃昏安時溫長溯還跪在木李樓的一隅,衆人紛紛佯裝看不見他的存在。燕樂施也沒有留下衆人喫茶,燕澤銀瞧主母身邊無人,便急忙跑進去向她賠不是,又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重新說了一遍。
燕樂施冷臉聽畢,沒有誇讚也沒有斥責,只命他早些回去歇息。他不明白主母這般態度是何用意,回去更是反覆咂摸多時。
木李樓的暖炕上今夜顯得很空曠,前幾日這炕上還躺着個爲燕樂施暖牀的情郎。無論齊彥與她在一起是何種目的,她其實一點都不在意,她想要的就是與他在一起的那剎那的歡愉。她閉目心想,沒有什麼關係,齊彥走了還會有別人,他就如同之前的慕辰,還有更早的那些男寵們。
燕樂施從不缺少面首!
夜已深了,書語卻忽然推門進到臥房裏,輕聲道:“主母,溫妾公已被我打發回去了。”
“嗯。”燕樂施懶懶道。
可書語並沒有離開,“主母,晚主來了,說是想見您。”
燕樂施睜開眼睛,“晚丫頭?喚她進來吧。”燕樂施起身披了件斗篷。
燕歸晚走進主母臥房叉手行禮,燕樂施拉她坐到炕上,笑道:“這麼晚了你還來幹什麼?明兒一早不是還得回皇宮當值嗎?”
“姨母,我放心不下你,特意過來探探。”燕歸晚關切道。
“你二姨母什麼浪花沒見過,眼前這一點子小事就禁不住了?晚兒,你該明白,我到底爲何生氣。”
“姨母是氣嵐兒不爭氣。”
“我沒有孩兒,你小姨母還未娶夫。你和嵐兒就是燕家的希望。嵐兒已經二八,不在學業仕途上鑽研,盡往宅院男眷身上用心思,我能不生氣麼?溫長溯爲你娘守節,我卻在這燕家明目張膽的養面首,他心裏自然不會好受。可我們燕家從沒強迫他留下來,他若想改嫁隨時可以走,我們東梁民風一直這樣開化。”
“晚兒明白。嵐兒被溫妾公教的,的確蠢鈍的很。她總覺我和澤兒不盼她好……”
“我真是後悔,當初就應該把嵐兒養在身邊。一個妾郎教出來的孩兒,心胸這般狹隘。”
“你剛去御前不久,也不便舉薦嵐兒同去。我想着過上一年半載,你再央及九殿下到御前說說情。”
“姨母,帶嵐兒入仕參軍都不難,我只怕她不與我一條心,尤其是經歷這件事以後。”
燕樂施拍拍燕歸晚的肩膀,“你小姨母的婚事不能再拖了。於她來說中不中舉不再重要,爲燕家開枝散葉多生下幾個女兒才最重要。”
“我也這樣勸過小姨母。”
“你去御前盡心當值就好,燕家的事我自當處置好。你……”
“姨母想問甥兒何事?”
“你與九殿下可試過雲雨了?這也過去一二個月的光景,怎地沒見你有害喜的動靜?”
“甥兒儘快。”
燕歸晚漲紅了臉,她不願告知主母真相,她有她的盤算。
她從木李樓中走出來,心頭依舊很沉重。燕家何時才能光耀門楣?她何時才能繼承母親的衣鉢?她與徐墨卿之間到底該怎樣相處?前方到底有多荊棘?
燕歸晚帶着這些問題回到桃夭館,徐墨卿已躺下去睡了,儘管她不確定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自打上一次她和他之間攤了牌,他們之間就沒有再溝通過。
他按照之前的承諾,努力扮演好燕家少主夫郎的角色,替她操心燕家的大事小情。
她亦按着之前的約定,竭盡所能給予他自由,放任他的衣着打扮,任由他習武練功。
這是她與徐墨卿之間最好的狀態吧?他是她的夫郎,她是他的妻主,他們同牀異夢,他們舉案齊眉。
說到底他們之間沒有愛情,他們之間也不願將就,所以他們都有很多借口。
溫長溯被燕樂施罰跪五六個時辰,雙腿已經站立不得,他是被男官揹回來的。他雖很想去看看燕歸嵐,可他心有餘而力不足。他只能命小廝兒過去傳話,要她先好生養傷,待傷愈以後再從長計議。
燕歸嵐知道父親也受了罰,心裏更加不是滋味,這一次她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她坐在銅鏡前反覆看着裏面的那張臉,那張被打的像個豬頭一樣的臉。
這些都是拜燕樂施所賜!還有那燕歸晚、燕澤銀他們通通都不是好人!燕歸嵐心中充滿了恨!
“白子言,你給我滾進來!”她朝耳房喊話。
白子言慌得即刻就走到這邊來,穿着褻衣向燕歸嵐道萬福。
“嵐主。”白子言不敢擡頭看她。
“跪下,爬過來!”燕歸嵐顯得很暴躁。
白子言只得按着她說的話去做,他跪蹭到燕歸嵐的腳下,“嵐主……”
燕歸嵐一揚手就給了白子言一嘴巴,打的他的嘴角瞬間流出血來。
“嵐主,子言做錯什麼事了,您要這麼打我!”
“打你還需要什麼理由?一個通房的賤郎!”
燕歸嵐繼續打了白子言幾巴掌,仍覺得不夠解氣,又起腳踢了他幾下。這白子言被打的直求饒,她方纔住手。
“去給我燙一壺酒來。”燕歸嵐使喚道。
白子言連滾帶爬跑出臥房,良久,他端進來一壺燙好的清酒。他在一旁小心服侍燕歸嵐,見她吃了幾盅睏意上頭,又忙服侍她回到牀榻上睡下。
白子言不敢離開半步,生怕燕歸嵐後夜尋他不得,再遭來一頓毒打。平日裏燕歸嵐待他還算可以,只是近一年她的脾氣越來越暴戾。
最初溫長溯見柳家往燕歸晚房下塞了男眷,不甘示弱也從自己母家那邊尋來合適男兒送到燕歸嵐身邊。
這燕歸嵐和白子言倒是過了一段恬靜生活,只是當燕歸嵐在白子言這裏磨合好雲雨之歡以後,就一發不可收拾,常常尋花問柳,和不同的男兒體驗靈犀之快。
燕澤銀雖沒她這麼肆無忌憚,但也是個小情種子,與他有過首尾的郎卿也不在少數。好在,燕澤銀多情還不算濫情,可燕歸嵐卻是真真切切的花心。在她心裏,已然想好了報復燕家人的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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