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回:一朝天子臣
哪裏都是血,哪裏都是鮮紅的一片,已經分不清楚到底都是誰的血液。紫薇宮在黑夜裏化爲一片紅河!隨後嚴荼將徐懷卿徹底斬殺,再沒有半點活着的跡象。在場的所有人都嗟呀感喟不已!
後面的事情徐墨卿已無暇再參與下去。他顫顫巍巍地抱起燕歸晚,崩潰大哭道:“來人啊!找太醫!救救我的晚兒,求求老天,救救她!”
……
燕歸晚再次恢復意識是在七日以後。她躺在桃夭館的牀榻上,守在身邊的徐墨卿簡直瘦脫了像。這暗無天日的七日,妻郎倆都像是在陰曹地府裏兜轉了一圈。
燕歸晚只覺得自己哪裏都動彈不得,好似被什麼東西壓制住了一樣。待看仔細清楚才知道,自己的上身纏繞了無數條繃帶,整個身體散發着濃烈的草藥味和發黴的味道。
而徐墨卿在燕歸晚的身邊寸步不離,衣帶漸寬地照顧着她。她努力地張了張嘴,也只能虛弱地發出一點聲音。一句“墨卿……”兩人皆是淚流滿面。
這一次的傷比在涼城那一次,重了不知道多少倍。她能活下來,根本就是個奇蹟。多少太醫和郎中都已宣判她再無力迴天,只有徐墨卿固執地不肯放棄。
從來不進寺廟祈福的他,跑到寒武寺裏跪了整整一夜;從不相信方術道士的他,求邊京都豐城裏所有的道觀;他甚至跑到秀水山的靜亭裏,在他們妻郎倆放過孔明燈的後院小丘上,磕了無數個頭。
這七日,無論是徐鍾卿還是燕樂施,只要有人近身來勸他放棄燕歸晚,他必將此人打罵跑。他運籌帷幄、費盡心機所做的一切,皆因燕歸晚。她若真的死去,他做得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他要的從來都不是這個天下!
父親的“離世”是他從小的痛,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失去的苦楚;母帝的離世再一次讓他嚐到永失的痛苦,他不能再失去燕歸晚,他絕不能再失去一個他用盡全力去愛的人。
自打燕歸晚甦醒過來,徐墨卿只離開過她一次。那是因爲母帝的靈柩要下葬,他作爲皇子不得不去送最後一程。除此之外,連新皇登基加冕,他也沒有再離開過燕歸晚一步。
血洗紫薇宮後到新女皇徐鍾卿登基,過去近一個多月的時間。這一個多月裏,徐鍾卿先是坐實了徐懷卿忤逆謀反和刺殺新皇的罪證,再將其一脈男眷和子嗣全部誅殺。
不用多說,唐氏一族也難逃此命運。除了唐亦艾因爲是八駙馬的身份留下一條性命,餘下唐門幾十口全部被斬首。剩下唐氏一百多口族人全部發配到邊疆做奴做役。
徐顏卿和唐亦艾及其子嗣留下活口,但也都被貶爲庶人,不得再用“徐”和“唐”的姓氏,更是變相地把他們一家人圈禁起來。終是爲他們這一族的行徑付出了慘痛代價。
二公主和四公主及其家眷被徐鍾卿分封到了地方上,依舊是錦衣玉帛供應不斷,卻不允許她們干預地方官的任何管理。若無女皇下旨召見,不得她們踏入京都豐城半步。
而長公主的生父黃妃和三公主自己的生父錢妃,也都按照母帝的遺詔飲鴆賜死,爲老女皇陪了葬!
李家被徹底洗涮乾淨,李湘陽的兩個女兒李謙和與李戚和皆從大牢裏放了出來。但李湘陽已成爲驚弓之鳥,再不敢讓自己的女兒們出仕爲官,只有她一人在丞相之位上兢兢業業。
可李湘悅卻一躍成爲這東梁女皇的國母。她最不關心、不在意的兒子李恩和,坐上了一國男後的寶座。李韻和更是一戰成名,年紀輕輕就被封爲御前侍衛統領,也就是接替了張玉潔的位置。
劉軒德僥倖得了善終,徐鍾卿允她告老還鄉,還特意封了劉纓一個地方官職,使他們一家人走得體體面面。
據說在劉家人離開京都的那一天,朱袖淳帶着朱欣然千里相送。劉纓的夫郎朱夕然是朱袖淳唯一的兒子。這些年因爲兩家朝堂立場不同的原因,朱家一直冷着他,從未與他親近過半分。但是這一次離別後不知何日才能重逢,朱袖淳再也掩飾不住對兒子的不捨之情。
當然還有劉練,已經出了月子的燕樂允,抱着襁褓中的燕歸檸也來相送。燕樂允和劉練在這一刻冰釋前嫌了之前的恩恩怨怨,只有這一個孩子是他們二人的羈絆。看到劉練痛哭流涕,劉軒德才真的懊悔自己之前是多麼愚蠢,剛正不阿了一輩子,卻在最後動起了歪腦筋,差一點就晚節不保。
“這是你的女兒,她叫燕歸檸。你隨時可回燕家來看她。我們燕家絕不阻攔你半步。”
燕樂允這一席話,使劉練走得很踏實。至少在京都他還有個念想,或許,有朝一日他還會回來探望他的女兒。
楊湘從御林軍裏提升出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接替了劉軒德御史大夫的職位,而她的副手一職則給了年敘虹。這個意圖再明顯不過,楊家和年家全部都是有功之臣,徐鍾卿沒有忘記她們。兩家又把持着皇商渠道,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只有朱家從未改變,只有朱家令徐鍾卿最爲放心。朱袖淳安安穩穩地待在太尉這個位置上,按照她自己的承諾,做着她一直堅守的事情。東梁無內亂,東梁四方皆安穩。她一早就算到了一切,她也一早就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燕歸嵐和李韻和坐在桃夭館裏,嘰嘰喳喳地對燕歸晚訴說着這一切。燕歸晚坐臥在牀榻上,“竟發生了這些事,我被殿下瞞得嚴嚴實實的。”她說起話來仍有氣無力,看似脆弱地不堪一擊。
“晚姐姐你呀,就好生養着吧。你家嵐妹現下可是我的得力干將,女皇陛下要我好好提攜她呢!”
燕歸嵐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長姐,我……”
燕歸晚氣息微弱道:“被提拔是件好事情,你能爲燕家爭光我真高興。這兩日找個時機去趟寒武寺,探望一下溫妾公,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他。”
“我知道了,長姐。”燕歸嵐順從道。
少焉,燕澤銀隨着徐墨卿一起走了進來。燕歸嵐見狀,特別識趣地先行告退,猜到他們之間還有話要說。
徐墨卿看着眼前的架勢,已猜到李韻和定是把一切都告訴給了燕歸晚。
“晚兒都知道了?”徐墨卿淡然問道。
“晚姐姐早晚都要知道的。何況我看她恢復地這麼好,合計再告訴她點好消息呢!”
“是何好消息?”燕澤銀笑問道。
李韻和看了看徐墨卿,“是由殿下說啊?還是由我來說啊?”
“饒是姐夫早已知曉?那還不趕快講出來,讓我姐姐高興高興?”
“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待晚兒傷好了再說吧!”
徐墨卿面色一沉,換做從前,他絕不會如此無禮。燕澤銀這段時間看多了,早已見怪不怪,但李韻和卻有些下不來臺面。遂他忙拉着李韻和走出桃夭館。
“你幹什麼拉着我呀?我這次來還要與九殿下結拜呢!之前都跟他講好的。”李韻和掃興道。
燕澤銀把李韻和拽回自己的關雎閣,才說道:“你也知我長姐這一遭,我姐夫也差點一起跟過去。他現在把我長姐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爲了升遷、爲了重振我燕家的門楣,差點把我姐姐這條命給搭進去。他現在什麼都看不上。”
“這些我也知道,但晚姐姐爲女皇擋了那一劍,功勞最甚。封她和嚴荼爲御林軍左右將軍,難道不是好事情?一下子成爲朱欣然的副手,這中間跨了多少個等級?要說女皇賞賜給你們家那些金銀珠寶、田產房契晚姐姐看不上,但這軍職,以我對她的瞭解,她肯定喜歡的。”
“可我姐夫不喜歡啊!就是因爲這個差點要了我姐姐的命。”燕澤銀嘆息道。
“好,不提了。等晚姐姐傷勢痊癒再說。不過,我日後可有的忙了,想再見你比之前更難。你說這可怎麼辦纔好?”
李韻和故意這麼說,燕澤銀心裏很明白。但他仍舊裝傻,笑道:“這事,還得韻姐姐自己掂量着辦。”
“按說,現下京都裏風頭最盛的除了年家和楊家,就是你們燕家和我們李家啦!我現在要娶你,我母親不會不同意。就是不知道你家主母願不願意呀?”李韻和調皮地在他下巴上挑了一下。
燕澤銀故作姿態躲了過去,道:“喲,我家門楣當真能與你李家並肩了?”
“澤郎你看你,我的心思你還不懂嗎?”
“我不懂?那你受了傷,是誰偷偷去看你的?幸而你沒有我姐姐傷得那麼嚴重,否則只怕我也要做鰥夫啦!”
燕澤銀忽然嚴肅起來,又道:“我們的事還是再等一等吧!我姐姐還在養傷,女皇纔剛剛登基,皇城裏一堆的事,你們李家也是一堆的事,夠你忙活一陣子。待一切安穩下來,我們再提成親,韻姐姐覺得何如?”
“我自然曉得。我就是先向你表個決心,不然我真的好久不來看你,再讓你覺得我變了心思。我可不想再這樣,經歷過這一次的生死,終是明白活着有多好!”
聽到這裏燕,澤銀早上前吻住了李韻和,他們倆這對情深的鴛鴦也終於要修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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