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這樣可不就說得通了麼!
江月蝶悟了。
難怪溫斂故仙姿玉容,如漱冰濯雪,也討不得女主歡心。
看看人家楚越宣,注意到女主手上燙傷都如此緊張。
再看看溫斂故。
問都不問一句。
江月蝶嘖嘖搖頭,不過轉念一想,竟也覺得合理。
可不是麼!
要是溫斂故情商夠高,憑他這張臉,早就是男主了!
哪裏會成爲悽悽慘慘的工具人男二吶?
江月蝶從來是直來直往的脾氣。
有什麼火當場就發作了,有什麼看不順眼的,也憋不了多久。
比如這一次,她把看不順眼的問了出口,而溫斂故也給了合理的解釋,縱江月蝶再大的脾氣,也煙消雲散了。
“原來是這樣啊。”
江月蝶大大咧咧地一合掌:“那行,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咱們把話說開就好。你放心,我不嫌棄你的。”
“好。”
溫斂故點點頭,鬆開了袖子,語氣也恢復了先前一貫的柔和從容。
“那便多謝江姑娘寬和。”
江月蝶不在意地擺擺手,打算去拿桌上最後一盤點心,一來一回間,恰好錯過了溫斂故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
不再是先前的迷茫落寞,而是逗弄寵物般的趣味。
“日後若是在下有言行不當的地方,江姑娘直接指出就好,無需顧慮許多。”
“好說好說。”江月蝶擺擺手,渾不在意的樣子。
大概是先前那碟子云霧酥開了胃口,她現在餓得不行,覺得自己能狂喫十份幹鍋牛蛙。
江月蝶在屋內掃視了一圈。
幹鍋牛蛙可能暫時有些困難,不過在幾步之遙的小木桌上,還放着一碟花生。
江月蝶蠢蠢欲動。
就在她起身打算去那那碟花生時——
“畢竟江姑娘身上毒素未消,還需要休養幾日,若是爲我動怒,實在不值。”
“毒素未消?”江月蝶被嚇得一個激靈,手一抖,拿起的花生又落到了碟子裏。
“哦對對,你之前說我中了什麼、呃,十三香?”
溫斂故耐心糾正:“十香軟筋散。”
“味道如何?”
江月蝶脫口而出,而後就瞧見了溫斂故毫不掩飾地翹起的嘴角。
“……你當我沒說。”她虛弱丟擺擺手。
先前的那碟子云霧酥並不頂飽,江月蝶甚至懷疑其中放了什麼開胃助消化的東西。
不然她怎麼會這麼餓?
江月蝶選擇性忽略了,也許是因爲自己飯量很大的緣故。
不過在填飽肚子前,小命更要緊。
於是江月蝶一邊揉着肚子,一邊憂心忡忡。
“溫公子,請問這毒厲害嗎?我現在身上的毒還沒解嗎?這毒,會對以後有影響嗎?”
要是對日後有影響就不妙了。
她聰明機靈的小腦瓜可不能毀在這兒啊!
“不妨事。”
溫斂故差點被江月蝶這番神情逗得笑出聲。
他一眼就能看出江月蝶在想什麼。
江月蝶把一切都寫在臉上,實在太好猜了。
好猜到,溫斂故都有些憐憫。
他手中轉着不知何處得來的稻草,輕笑着開口:“毒已經解了。不過江姑娘當日中毒頗深,又延誤了些時間,這幾日大抵還會有些頭暈,要多加休息。”
逗弄要適度。
畢竟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這麼有趣又愚蠢的小東西,要是被嚇破了膽,就無趣了。
起碼在他膩了之前,不行。
“更何況之後,江姑娘還要以身爲餌,這幾日更要好好休息,養精蓄銳。”
說這話時,溫斂故眉目含笑,當真是如雲霧修竹,一派君子之風。
與當日地牢外,一身血衣的模樣截然不同。
江月蝶點點頭:“多謝溫公子提醒。”
其實這話不用溫斂故說,江月蝶也絕對會注意的。
她可比任何人都愛惜自己的身體。
這話說完後,兩人之間再次沉默。
不過這種沉默不令人尷尬,反而有幾分舒心。江月蝶心底鬆了口氣,再次將手伸向了那碟花生——
‘篤-篤-’
草啊!
江月蝶神色一瞬間扭曲,表情變換十分精彩,惹得一旁的溫斂故輕笑出聲。
見江月蝶轉頭瞪他,溫斂故纔將將止住笑:“不去開門嗎?”
“……不開。”
一不做二不休,江月蝶索性直接在小茶几前坐下,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杯茶,直接往嘴裏扔了幾粒花生米。
舉止算不得優雅。
但也並不令人厭煩。
她和雲重山上不同,也和溫斂故在雲重山下見到的人不一樣。
溫斂故好奇地看着江月蝶的舉動,最後也學着她的樣子,抽了把椅子坐在了她的對面。
江月蝶不理他,溫斂故也不惱,他給自己倒了杯茶,勾起脣角。
“江姑娘不願開門,是不想見到門外的人嗎?”
江月蝶頭也不擡地點點頭,神情深沉地剝着花生:“我覺得門外是刺客。”
什麼時候敲門不好,偏偏在她要喫東西的時候敲門!
這不就是傳說中的“花生刺客”麼!
刺客?
已經知道門外是誰的溫斂故差點笑出聲。
他覺得自己當初在地牢時,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
若是直接殺了江月蝶,眼下又哪裏有這麼這麼多樂子可以看?
“真的不去開門?”
“說了不開就不開!”
江月蝶脾氣上來了,剝着花生米,鼓起腮幫子反問:“溫公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問我,怎麼不自己去開?”
溫斂故淺淺一笑,剛張了口,只是還不等他發聲,門外那人似是等急了,搶在他之前開了口——
“江姑娘在嗎?我來送些東西。”
是楚越宣的聲音。
原本專心和花生米搏鬥的江月蝶倏地擡起頭。
她攥着剝好的花生,先是看了看門,又看了看溫斂故。
從楚越宣發出聲音後,溫斂故就低頭垂眸,把玩起了那根不知從哪裏來的稻草。
也不知道一根破草有什麼好玩的。
江月蝶咬牙:“所以你早就知道門外是楚大俠?”
聞言,溫斂故停下了手中動作,無辜回望。
“是呀。所以我才反覆問江姑娘,要不要去開門。”
江月蝶:……
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
不氣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以後再有類似情況,溫公子可以直說。”
溫斂故乖巧地點了點頭:“好,我聽江姑娘的。”
隨着他的動作,半披散在腦後的一縷髮絲落在了頰邊,竟一時間顯出了幾分溫馴。
像是察覺到江月蝶的視線,溫斂故舒展眉眼,對着江月蝶淺淺一笑,那雙修長瑩白的手裏還捏着稻草。
罷了。
江月蝶捂住額頭。
和低情商的傻子計較什麼呢?
最後還不是要像父親一樣把他原諒。
“江姑娘?你在嗎?”
屋內許久沒有迴應,楚越宣不免擔憂。
江月蝶急忙提高聲調回應:“我在!馬上就來!”
聒噪。
溫斂故停下了手中動作,不由微微皺起眉,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
“我去開門,這些就給你啦!”
江月蝶並沒注意到對面人突如其來的情緒轉變,她急着去開門,可手中剝好的花生米也沒地方放,便一股腦兒的塞進了溫斂故的手中。
“你先喫着,爲——”
“爲父”一次差點脫口而出,江月蝶硬生生轉變了語調:“爲了避免你餓,你先喫點花生米,我去去就來。”
這話說得奇怪,彷彿真的將他當成了一個不知歲的小孩。
見溫斂故沒有作聲,江月蝶也懶得等他迴應,在說完話後,就提起裙襬,小跑着去了門口。
溫斂故被塞了一手的花生,他放下了另一隻手中的稻草,用指尖拾取一粒。
花生外有一層薄薄的紙衣,溫斂故輕輕一動,頃刻間化爲齏粉,露出了被包裹着的飽滿米黃果仁。
他像是來了興致,將江月蝶遞給自己的花生米一粒粒的剔除外衣,又從袖中取出了一方手帕,將花生米工工整整地擺放在了上面。
“江姑娘是出了什麼事嗎?怎麼這麼久……”
“江姑娘沒事就好……”
“江姑娘……”
江姑娘?
先前不是還叫着“江小姐”麼?
溫斂故微微蹙眉,有些不悅。
他對他們的交談一點兒也不感興趣,並不想再聽。
只是兩人的聲音偏要傳入他的耳畔。
“楚大俠不必擔心,我沒事的!”
“楚大俠多慮啦!”
“多謝楚大俠。”
叫得倒是親密。
手中動作一頓,溫斂故向門口處淡淡瞥了一眼。
天□□晚,已近黃昏。晚霞壓雲,從遠遠的天際墜下,穿過樹木枝椏、瓦舍屋房,稀薄地散在了人間,愈發將紅塵渲染的曖昧。
那隻傻兮兮的蝴蝶正站在門口,對楚越宣展露了一個大大的微笑。
她笑得又醜又蠢。
溫斂故捏着花生,異樣的感受一閃而逝。
這感受說不清道不明,胸口處像是一個碗,而這碗原本空無一物,現在卻被人倒入了些許清水,又扔進了一個李子碾碎。
又酸又澀,又堵又悶。
這樣的感覺,溫斂故以前從未有過。
他看過人的屍體,他知道這個地方應該放着心臟。
可溫斂故從未感受過心跳。
因爲他是妖。
而妖化作人,是沒有心的。
溫斂故好奇地伸出手,覆在了胸口處。
很平靜,沒有任何聲音。
像是剛纔那一瞬的異樣,只是獨屬於他的錯覺。
放下手後,溫斂故平靜地擡起眼。
江月蝶身着綠衣粉裙,和楚越宣站在門口。緋紅的霞光將兩人圈在了一起,看上去和諧又般配。
溫斂故看見江月蝶笑着伸出手,從楚越宣手中接過了什麼東西。
“哇,多謝楚大俠啦!”她說。
她笑得燦爛又熱烈,口中吐出來的話語,更是包含着極大地喜悅,以及無需感知都可以聽出來的快樂。
溫斂故不太高興。
他覺得自己的寵物被人搶走了。
指尖不自覺地用力,剩下的那些可憐的花生米瞬間淪落到和外皮一個下場,悉數化爲了齏粉。
無一倖免。
於是等到江月蝶蹦蹦跳跳的回來,看見的就是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斂去了笑意的溫斂故。
以及他面前擺着的,滿滿一帕子去了外皮的花生米。
江月蝶疑惑道:“溫公子?”
溫斂故垂着眼眸,兀自疊着手中的東西,沒有應聲。
江月蝶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呃,一根稻草?
好好的稻草已經被溫斂故折得亂七八糟,七歪八扭的,模樣慘不忍睹。
江月蝶摸不準頭腦時,溫斂故冷不丁地開口。
“聊得可開心?”
“開、開心?”
溫斂故疊着稻草的手一頓。
他又想起了江月蝶先前說的話。
‘折斷我的四肢,挖了我的眼睛,抽出我的骨頭,剖開我的心肝,將我製成一個死物’
是啊,將她製成一個死物。
若是死物,就不會對旁人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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