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這大概就是大佬的氣場?
目睹了一切的江月蝶忍不住笑了出聲,對溫斂故道:“行了,你先把扇子收好。”
兩人方纔在這兒停留了一會兒,又是郎才女貌,長相不俗,自然引起了路人關注。
尤其是溫斂故還伸着手。
衆目睽睽之下,江月蝶不會拂了溫斂故的面子。
再說了,這可是她自己提出的要求。
儘管有些不好意思,江月蝶依舊鎮定地牽過了溫斂故的手,在路人或是驚異,或是羨慕的目光中,面不改色的離開。
剛走出這一片區域,江月蝶就迅速地放開。
溫斂故困惑地看向她:“你又不熱了?”
江月蝶:“……”
若非知道溫斂故性格如此,她定會把這句話當做嘲諷。
深知在這類問題上深究只會讓自己一敗塗地,江月蝶明智的轉移了話題,她拽了拽溫斂故的袖子,對着前方揚起下巴。
“那邊的茶樓看起來不錯,我們去休息一會兒?”
溫斂故自然不會反對。
兩人同至茶樓,要了一間雅座。
說來也巧,這件茶樓恰好與昨日慕容靈打包回飯菜的明月樓相鄰,取的名字也叫明月茶樓。
此處地理位置極好,加之隔壁的酒樓引客,人來人往間生意不斷,爲了維持氣氛,茶樓的掌櫃還特意請了一位說書先生。
還真別說,能被明月茶樓請來的說書先生果然有兩把刷子。
手中橫木一拍,講得那叫一個抑揚頓挫,眉飛色舞,下面的看客都聽得入了神,叫好聲不絕於耳。
江月蝶也在其中。
她尚且來不及品嚐點心,就已被樓底下說書先生說故事吸引,聽得津津有味。
正在興頭上,就聽身旁幽幽傳來一句:“手。”
江月蝶本沉浸在故事中,此時驀然被打斷了思緒,尚且沒回過神來,懵懵地看着溫斂故:“什麼手?”
“我的手。”溫斂故蹙起眉,“你先前還要牽着,眼下又不要了麼?”
這話帶着股微妙的委屈,活像江月蝶是個負心漢似的。
江月蝶這纔回過神來,原來是剛纔聽得入了迷,一沒注意,就放開了溫斂故的手。
江月蝶正在聽故事,頭都沒轉就下意識道:“現在又不熱了,我還牽着你幹什麼?”
溫斂故輕嘆:“果然無用之物,就會被你厭棄。”
這話說得簡直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江月蝶從剛纔的俠女故事中清醒,抽空瞪了他一眼,正要用自己的小學功底,開口反陰陽回去,樓下的說書先生‘啪’得一拍橫木,高聲道:“在座諸位可聽聞過如今鎮上這‘歡喜娘娘’的故事?”
顧不得和溫斂故嗆聲,江月蝶頓時被吸引了注意。
人羣裏早有人應聲:“哪兒能沒聽過這個啊!如今鬧得沸沸揚揚,也不知今晚那王秀才會做個什麼樣的好夢呢!”
他這話一說,周圍人立刻曖昧得笑了起來。
說書先生卻是一嘆,故弄玄虛道:“那也要有命做纔行啊!”
幽幽一嘆,直叫底下的客人們毛骨悚然。有人摸摸胳膊,不滿地瞪了說書先生一眼:“老頭子,你要說什麼就說,別賣關子!”
說書先生嘿嘿地笑了起來,正色道:“客人別急,我接下來呀,要說的就是有關這‘歡喜娘娘廟’的前身,曾經那舊慶蓮寺的故事。”
“早前啊,這裏可是鎮上最有名的寺廟,無論是學業姻緣,只要心誠,樣樣有應!傳說曾有萬國寺的佛子來此講經……”
接下來,說書先生就說了一個女狐妖和佛子的故事。江月蝶一聽見“狐妖”就來了精神,配上了“佛子”,更是眼中發亮,恨不得掀開包間的簾子向外探出頭。
她就好這口俗的!
不知是不是錯覺,在她掀開了包廂簾子的一角後,江月蝶總覺得自己好似聞到了一股花香。
稀薄淺淡,好似被什麼東西壓住,若隱若現。
顧不得細想,樓下的說書先生已然說到故事的高潮處,江月蝶將這點微不足道的東西拋之腦後,聽得更加入迷。
溫斂故不滿,放下了手中的東西:“你……”
“你別鬧。”江月蝶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你要是不想聽,就多剝點花生米。”
溫斂故:“……”
他倒也真的沒在說話,坐在一旁挨着江月蝶,默默地剝起了花生。
一個故事被說得蕩氣迴腸,直聽到佛子捨棄佛身要與狐妖成婚,江月蝶正在興頭上,卻不防那說書先生忽然止住了話頭。
“今日便到這裏,後事如何啊,且聽下回分解!”
江月蝶:“……”
她忿忿地咬碎了口中的花生米,被吊的抓心撓肝。
果然,無論是哪個年代,斷章狗都是如此可惡。
江月蝶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偏見溫斂故時忽然一頓,脫口問道:“你若是那狐妖,你會如何?”
都是妖,說不定能從溫斂故口中得出些後續?
將手中剝好的核桃仁低了過去,溫斂故歪了歪頭:“殺了那和尚。”
他說得輕描淡寫,江月蝶卻被這殘忍的後續嚇得手裏的核桃仁都握不住了。
這個後續,她作爲聽衆無法接受!
江月蝶帶入感極強,痛心疾首:“你好端端的殺人家佛子做什麼!”
溫斂故掀起眼皮,平靜地“哦”的一聲,又道:“我討厭和尚。”
江月蝶努力糾正:“那是你心愛之人啊!”
溫斂故頓了頓似乎思考了起來,江月蝶見狀期待道:“所以你會怎麼做?”
“殺了他。”
“……”
這個話題是聊不下去了。
江月蝶默默地端起茶杯,不想理他。
溫斂故見她不再開口,挑起眉梢,勾着脣角掃了她一眼,嗓音輕柔,隱約帶着些嘲弄。
“有何不能接受的,世間情愛,不就是如此麼?”
轉瞬即逝,終究比不上那些利益糾葛。
江月蝶本來正在給自己倒茶,見溫斂故仍執迷不悟,當場瞎編,當即轉過身,擼起袖子準備對峙:“狐妖對佛子情根深種,怎麼會動手?”
“是麼?”溫斂故輕笑了一聲,不緊不慢地擦乾淨手,才悠悠道,“可是這個故事的最後,狐妖想殺了佛子,奪走佛子的心肝。”
“可惜佛門之人早有察覺,於是先發制人,在大婚當日用七星陣困死了狐妖,這纔沒出大事。”
江月蝶聽得一愣一愣的,見溫斂故說完這話後停下,以爲是他口渴,下意識把手旁的茶杯遞了過去,追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溫斂故若無其事地接過,抿了一口茶水,慢悠悠地開口:“昨日慕容小姐不是剛說過麼?”
江月蝶:“???”
她滿頭問號,最後還是在溫斂故的提醒下,想起了先前慕容靈曾在飯桌上說起的事。
“……可安雪只是在懷疑歡喜娘娘生前是妖,被人殺死,沒有說還有這段糾葛啊。”
溫斂故微微頷首,等她說完,慢條斯理地接口:“那現在就可以證實了。”
江月蝶:“……”
溫斂故說得太篤定,出於長久以來對他的信任,江月蝶根本沒有絲毫懷疑。
所以他口中的故事是真的?
包括傀儡師與小蝶……
人與妖,便不會有善終嗎?
江月蝶緊抿住脣,看着窗外有些出神,一時間沒再開口。
“你現在又在生氣嗎?”
衣袖被人輕輕拽了一下,江月蝶低下頭,看見了節骨分明的手。
一擡頭,就是溫斂故那雙宛若琉璃的眼眸。
江月蝶總覺得他這做派有些眼熟,一時間也想不起來。
“談不上生氣。”江月蝶道,“就是心裏有些悶。”
本來美滋滋地聽着纏綿悱惻的愛情,誰知事情的真相竟然如此殘忍。
“爲什麼會悶?”
“說不上來,只是覺得不該如此。”
江月蝶揉揉臉,覺得自己實在有些好笑,剛想轉移話題,袖子又被拽住。
“那你覺得應該是怎麼樣的呢?”
“我想那狐妖敢對佛子坦誠身份,必然是極其信任,她想要動手,又何必等到大婚?佛子是個一心向佛,六根清淨之人,能願意捨棄佛門,甘願與妖成婚,必然也是真的落了紅塵,怎麼又會在大婚當日反悔,帶人設下七星陣?”
江月蝶越說越覺得有理,反手抓住了溫斂故的手腕,眼睛亮亮地問他:“你覺得呢?”
那雙杏眼中滿是純粹的信任,與近乎不諳世事的天真。
溫斂故忽然明白,爲什麼那傀儡師一開始看中了江月蝶的手,後來又看中了她的眼睛。
這雙眼睛,遠比星辰閃耀,也比任何珠寶都珍貴,讓人想要珍藏。
溫斂故下意識錯開眼,胸口莫名涌現出一股奇異的情緒。
就像是脆弱的琉璃所呈現出的水月鏡花之景,只需瞧上一眼,便會生出掠奪之心,可多看了幾眼後,縱使貪戀至極,卻又不敢貿然出手,唯恐有所損傷。
溫斂故現在便是如此。
江月蝶等了許久也不見他開口,有些疑惑地轉過臉,見溫斂故似乎在出神,她便起了捉弄的壞心,撓了下他的掌心,玩笑道:“想什麼呢,那麼出神?”
溫斂故收回目光,垂眸看向掌心,長睫倏動,似是掩蓋着霜雪。
幾秒後,他忽地啓脣。
“……騙子。”
江月蝶立刻警覺,低頭確認了一下自己的錢包還在,鬆了口氣,壓低聲音問道:“你是說,在我們身邊有騙子?”
溫斂故終於擡起眼,一貫盈盈的雙眸卻是沒了笑意,神色懨懨:“我是說,你是騙子。”
江月蝶:“???”
話題忽然跑偏,江月蝶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覺得自己冤枉極了。
她第一百次想讓溫斂故講點道理,聲音都拔高了許多:“我哪裏又騙你了?”
“你以前說過,‘以後句話不離溫公子’。”溫斂故幽幽地看着她,“可是你最近,卻並不怎麼與我說話,即便是說了,也都在談論旁人。”
“我、我沒有吧……”江月蝶弱弱開口,稍微有些心虛。
“句話不離溫公子”確實是她曾經在雨花鎮上時,和溫斂故的保證,而最近她忙着完成任務,又有了“歡喜娘娘”一事的牽扯,確實沒怎麼和溫斂故好好說話。
江月蝶直覺溫斂故這一次不會再被輕易糊弄過去,果然,她話音剛落,溫斂故輕笑一聲。
“先是在這個狐妖,又是佛子。”白衣公子頓了頓,極不情願地開口,“還有那個聞長霖。”
“他騙了你,你卻並不生氣。”
聽他說起聞長霖,江月蝶反倒鬆了口氣。
總算是找到癥結所在了。
歸根結底,無非是溫斂故的勝負欲罷了。
江月蝶往後一靠,懶洋洋道:“我當然不會生氣。”
這麼久了,江月蝶早已知道該如何順毛。
果不其然,對面的人挑起眉梢,靜靜地等她解釋。
“我和聞長霖不過萍水相逢,我答應幫他不過是各取所需——不過是我心地善良,樂於助人。”江月蝶過於放鬆,差點說漏了嘴,輕咳一聲掩飾道,“總而言之,我不會爲了這種不相干的人生氣。”
溫斂故輕笑一聲,放下茶杯:“聞家有你想要的東西。”
他說的輕描淡寫,態度卻很篤定。
江月蝶心中一緊,卻並不那麼意外。
“我——”
她有千百種方法扯謊,反正任憑溫斂故天縱奇才,也想不到穿書這種驚世駭俗之事。
然而對對上了那人漆黑的瞳仁,江月蝶腦子卻不受控制地想起她曾經說過,最討厭欺騙。
她也不想再騙他了。
“我就是想要那個玉扳指而已!”
……但她也不該這麼直白地說出口啊!!!
江月蝶痛心疾首地想,果然是美色誤人。
手旁沒有酒,不能痛飲消愁,於是江月蝶往嘴裏塞了一堆核桃仁,狠狠地咬碎。
她打定了主意即便溫斂故再追問,也絕不開口。
誰知這一次,溫斂故竟像是轉了性,勾起嘴角並沒有再追問,反而忽然認同道:“你說得對。”
江月蝶懵然:“什麼?”
“爲這種人生氣,不值得。”
話題拐了彎兒,又回到了開始。
溫斂故的心情似乎也突然好轉,彎起的眼中似乎漾着一池春水,連口中傲慢的說辭都變得理所當然。
晚風拂過白衣公子的袍角,盪開些許,如他此刻心緒。
這份好心情,直到兩人回到聞府都沒有改變,惹得路過的奴僕都多看了幾眼。
就在要回到賞荷小築時,溫斂故忽然開口:“我覺得正常。”
話題跳躍的太快,江月蝶沒反應過來,不確定他在說什麼。
“你先前問我的關於狐妖的事情,我覺得這樣很正常。”
溫斂故側過頭,不顧路過的丫鬟詫異的眼光,伸手將江月蝶耳旁的碎髮順至耳後。
“若你還是不信,我找人來說與你聽。”
江月蝶斜了他一眼,沒當回事:“你找誰來?按照你的說法,佛子已死,狐妖更是有可能成了怨鬼,難不成你還能把他們從地府裏勾出來。”
溫斂故不答,低垂着的眼落在了兩人的影子上。
兩道影子貼得很近,溫斂故又往江月蝶哪兒更靠近了些,終於讓影子融在了一起。
纏繞着,交疊着,就和當初被他剪下的髮絲一樣。
墨色相融,再也辨認不清,誰也無法分開。
不過好像還差點什麼。
溫斂故看了江月蝶一眼,停下腳步,挑起眉梢:“手。”
江月蝶眨眨眼,依言伸出了手,絲毫沒有猶豫。
她本以爲溫斂故還是要扣住她的手腕,以此回報今日她“以手納涼”之舉,所以在被握住手時並不驚訝。
然而下一秒,纖細的手指被一片冰涼包裹,有什麼東西鑽入指縫。
等回過神來,她已經和人十指相扣。
……勝負欲也不必這樣強烈吧!
江月蝶沉默了一瞬,一言難盡地擡起頭:“我上午是因爲熱,你這是爲了什麼?”
“冷。”
江月蝶抽了抽嘴角,鑑於是她自己理虧在先,終究是沒有抵抗。
溫斂故也不知爲何,但是牽着她的手走在聞府裏,讓溫斂故覺得心情好了許多。
即便是聞長霖現在又站在他面前,溫斂故覺得自己也能給他留個全屍了。
“我不會勾魂,沒辦法把他們從地府裏帶出來,更何況人間百年,說不定他們早已投胎轉世。”
學着她在茶樓裏的樣子,溫斂故也伸出手指在她掌心撓了了一下,他眼眸微亮,似乎找到了趣味。
“不過我認識一個人,它大概知道有你想聽的故事。”
說完後,溫斂故又勾了下江月蝶的掌心。
像是羽毛劃過,癢得人心頭悸動。
……還說自己不會勾魂?
江月蝶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耳根發燙,她氣呼呼地等了溫斂故一眼。剛想說什麼,猛然間想起自己的任務,做賊心虛似的張望了一番。
終於確認無人後,江月蝶才咬着牙,一字一頓地警告道:“溫、斂、故。”
她牢記使命,自己可是還要與聞長霖“結親”的,如今裝也要裝個樣子。
這一次溫斂故出乎意料的沒有反問,他只是有些遺憾地收回手,摩挲了幾下指尖,輕笑道:“等回去就知道了。”
難得見他這樣聽話懂事,江月蝶眼睛眯起,反倒覺得不太對勁。
事出反常必有妖……哦不對,溫斂故本就是妖。
江月蝶多看了幾眼,仍舊沒看出什麼,只能放棄,又低聲警告了溫斂故幾句。
卻不知道在不遠處的轉角,目睹一切的小丫鬟滿眼激動,咬着手掌纔沒能叫出聲!
她本是被一小姐遣出來做事,無意間瞥了一眼。
就是這一眼沒把她嚇去半條命!
那、那女子不是少爺要娶的少夫人嗎?
夕陽西下,點點光輝落在兩人身側,連影子都糾纏在一處,難分難捨。
美是美極了,即可入畫,只是……站在她身邊的也不是少爺啊!
丫鬟忍不住又回過頭。
這一次倒好,兩個人不僅是站在一處肩挨着肩了,而是手牽在一起,啊啊啊,他們十指相扣了!!!
而且那男子……他似乎已經發現她了,卻並不收回手!
在聞府光天化日之下偷情,居然能如此囂張嗎?小丫鬟驚呆了,她的心怦怦直跳,恍惚中,忽然想起來男子的身份!
之前少爺還和他們說這是江小姐有血緣關係的親哥哥。
依她看,這哪兒是親哥哥啊?
這分明就是情哥哥啊!
丫鬟自覺吃了一個大瓜,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腳步都加快了許多,迫不及待的要回去和小姐分享這個驚天大瓜!
……
另一側。
已經回到了賞荷小築的江月蝶震撼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這、這就是你要我看的???”
任誰回到房間裏,一開門,忽然平地起風,然後當場表演了一個大變活人,都會表情失控。
江月蝶愣是幾秒後纔看清楚人。
那被捆妖索縛住,滿身狼狽的女子,不是聞府表小姐白小憐,還能是誰?
饒是自覺已經見多了大場面,此刻江月蝶仍是驚住,情不自禁的倒退幾步。
然後,她直接跌入了一個早有預謀的懷抱。
帶着淺薄的焚香,若有似無地鑽進鼻子裏,撥弄着人的心絃。
聽着耳旁的那聲輕笑,江月蝶都不用照鏡子,也能猜到自己紅了臉。
她立即避開,溫斂故倒也沒阻攔,然而江月蝶沒退幾步,就聽到了一聲小小的驚呼。
原來是白小憐,她差點被纔到。
對上真身不明的柔弱美人幽怨的目光,江月蝶頓了頓,默默地向溫斂故靠近了些。
算了,面子是什麼?保命纔是王道。
這樣一番折騰後,江月蝶心中再也不見驚嚇,她轉向溫斂故,悄聲問道:“你綁她來幹什麼?”
溫斂故揚起眉梢:“不是你想聽故事麼?”
多日的默契促使江月蝶反應過來,兩人對視幾秒,江月蝶猛地回過身,詫異道:“她是今日茶樓裏的那個說書先生?!”
一個是柔弱美人,一個是蒼蒼老者,這也差太多了吧!
溫斂故輕嗤,嘲諷道:“妖物貫來會僞裝。”
他這話說得,半點也不在意自己也被罵了進去。
江月蝶多看了溫斂故幾眼,心中壓下這個疑問,又轉向了一旁的白小憐,只見她滿臉無可奈何,一看就是早已喪失抵抗之心。
確實如此。
白小憐根本不敢反抗。
從那日溫斂故到來,輕易破了讓她在賞荷小築的陣法,白小憐便知此人實力不凡。正堂中的表現,更讓她知道這位江小姐的“兄長”深不可測。
絕不是她能惹的人物。
不,不只是她,這世上能治住這位的,也寥寥無幾,恐怕是要萬國寺的高僧出手纔行。
見溫斂故不阻止,白小憐轉向江月蝶,勉強起身柔柔一拜:“妾身白小憐,先前並非有意隱瞞,還請江小姐勿怪。”
不得不說,白小憐身形嬌弱,一舉一動都讓人心神憐惜。
“啊,我沒怪你。”江月蝶擺擺手,見那繩索捆得太緊,和過年時扎豬肉似的,想起她曾經有意無意幫自己說話,江月蝶心生不忍。
咳,絕對不是被美色迷惑,她只是心有大愛罷了。
江月蝶悄悄勾了下溫斂故的手指,趁他側過臉時,貼在耳畔道,“你要不然把繩子稍微鬆一鬆?”
江月蝶身上總有股很好聞的氣息。
若即若離,像是熱起來的糖漿,又像是掀起了一點蓋子的佳釀,讓人忍不住靠近,講那些甜膩的、醉人的,全部吞喫入腹。
溫斂故蜷縮了一下手掌,包裹住那根肆意妄爲的手指,而後彎起眉梢,輕輕吐出兩個字。
“不好。”
心中沒來由的升起了一股憋悶,溫斂故轉向了白小憐時,收起了先前所有的笑意,淡淡道:“在做那些矯揉造作之態,我就把你扔到豬圈去。”
白小憐:“……”
她冤枉啊!
她只是在聞家這段時間裝慣了,一時間忘記改過來了而已
白小憐大感委屈,同時還覺得有股說不出的古怪。
她不敢看溫斂故,只能對着江月蝶虛弱一笑:“妾身——”
溫斂故輕哼一聲。
白小憐立即改口:“我、我!”
“我出生在慶蓮寺中,聆聽佛音長大,是一朵——”
眼見江月蝶全神貫注地看着白小憐,眼睛閃亮亮的,溫斂故沒來由的感到煩躁。
他打斷了白小憐的話:“她本體就是一朵養在池子裏的破蓮花。”
白小憐突然被人打斷思路,愣了一下,卻不敢反抗:“正如大人所言。我出生時意識尚且懵懂,動不了,不過能感知到外界言語,所以——”
“所以她知道那個狐妖和佛子的故事,此番來聞府,就是爲了佛子報仇的。”
目光瞥見對方那雙柔弱無骨的手,溫斂故嗓音更冷。
江月蝶:“?”
白小憐:“???”
她們一個難得遇上合心意的故事,正要醞釀情緒;一個難得能夠一抒胸臆,正在構思措辭。
好傢伙,此刻雙雙被打斷!
兩人面面相覷,雖是一人一妖,此刻卻在無言之中達到了一致——
溫斂故(這位大人)這是又怎麼了?
見自己都說完後,江月蝶仍不回神,反倒和那白蓮眉來眼去,溫斂故更蹙起了眉頭。
這佛廟的蓮花果然妖嬈,最擅迷惑人心。
今日就不該讓她見。
“在雨花鎮上,東郊集市裏透露傀儡師消息的小妖也是她。”
一片靜默之中,忽然出現了一道輕柔的嗓音。
見她終於被吸引了注意力,將臉轉向了自己,溫斂故勾起嘴角,嗓音越發溫柔,“那日你被捉走,她也看見了,沒有攔下。”
眼見溫斂故這是要告黑狀,白小憐咽不下這口氣。
那日在正堂一見,她就很喜歡江月蝶,此刻不甘地擡起頭:“大人,我明明去告訴韓風眠了。”
江月蝶下意識回過頭:“多謝——”
話音未落,猝不及防間,江月蝶被人轉了個方向,懵逼地擡起頭。
兩人靜默了一會兒,溫斂故仍是眉目皺起,似是在腦中思考如何措辭。
合着他就記得把她轉個身了!
他當是給鹹魚翻面嗎?
反應過來後,江月蝶都快被溫斂故氣笑了。
這人今天是非要亂折騰一頓是吧?
江月蝶索性就不出聲,等着看他還有什麼花樣。
溫斂故終於想了什麼,緊皺的眉眼舒展開,笑吟吟道,“你說過,我的手纔是你見過最好看的。”
“所以,你不許看她的手。”
江月蝶錯愕地看了溫斂故一眼,幾乎懷疑自己聽錯。
溫斂故確實是這樣想的。
於是他就這樣說了。
早些時候,溫斂故不希望江月蝶用恐懼的眼神看他。而現在,溫斂故不喜歡江月蝶的注意力在別人身上。
憎惡也好,恐懼也罷。
只要是她的目光,溫斂故都想要。
所以注視他吧。
只要他一人就夠了。
不要去看別人了。
……
在晚霞與燭火一同亮起,落在白衣公子精緻的眉目上,並不燦爛,反倒顯得晦暗不明。
這樣想着,溫斂故勾起了一個近乎病態的笑容,他將江月蝶的手腕扣住。
冷冰冰的觸感在腕上游走,緊接着十指都被纏繞。
就像是春光中的漫天大雪,生機與死亡繚繞,即便是孤清狼藉中,也可窺見遍地的旖旎纏綿。
江月蝶尚且來不及細想,就聽溫斂故輕聲道:“從此以後,你就只看着我,好不好?”
他的嗓音既輕且柔,恍若隨風可逝,卻蔓延全身。
若一縷帶着糖絲的酒被飲入喉中,而後五臟六腑俱感到穿腸的甜蜜。
說不出的蠱惑動人
他仍舊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卻先明白了要去佔有。
就像是……
江月蝶想起了什麼,面色瞬間古怪起來。
她甚至都來不及去看依舊在室內的白小憐的表情,對上那雙漆黑不可見底的眼眸,江月蝶似被蠱惑般的,心底壓抑許久的問題脫口而出——
“溫斂故,你的妖身是不是貓啊?”
江月蝶越想越覺得有理,心境瞬間平和,心中先前存放的怒意全消,看向溫斂故的目光也愈發的寬容。
畢竟人類怎麼能和貓貓生氣呢?
然而溫斂故的表情卻完全不同,他扯了扯嘴角,神色淡淡,冷哼了一聲別過頭去。江月蝶起初還不覺得,直到白小憐走後,任憑她如何逗溫斂故,他也絕不開口,她才恍惚間意識到——
溫斂故這是……又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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