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但這都太片面了,說契丹人、党項人尚處於薩蠻教等原始宗教的啓蒙階段時,所以宋朝的滿天神靈下降會真的震住他們,這有一定的道理。但要說一震100多年都沒醒過來,那就是大漢情結髮作,在集體說夢話了。
國力、軍力、士氣、物質滿足感等等因素,纔是宋、遼兩國百年好合的根本基礎。
至於第二點,那根本就可以忽略,“來和天尊”……他後面還有“赤腳大仙”呢,再往後還有趙匡胤轉世投胎到金國回來復仇,要是全信了,宋史也就變成了《封神演義》。
趙恆迷信,這一點纔是最根本的源發點。從這一點出發,可以確信,就算沒有澶淵之盟,他一樣會搞封禪、顯聖之類的把戲,區別只在力度與規模。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得清趙恆爲什麼會10多年如一日的、花樣百出樂此不疲的祭了天還得祭地、祭了地還要祭人(孔子、老子等)、祭了人還要封祖宗,這樣的事無鉅細、面面俱到,他都搞出來強迫症了!
這時發力有多大,挫傷就有多重,正喫飯時被嚴重打擊,趙恆病了,用現代的醫學名詞來說,很可能就是腦血栓。其具體症狀就是從此變得顛三倒四,時昏時醒,說過的話轉眼就忘,別管多大的決定,都能自動作廢。而且最要命的是,那個曾經正常的趙恆還會靈光乍現三五不時的突然回來一下,誰也搞不准他什麼時候正常,或者反常!
太多的人和事,都死在了這一點上……然後天災在繼續,一連三年,蝗蟲只增不減,數量之多都飛出宋朝國境,進入燕雲十六州了,連遼國人都跟着喊救命。但宋朝的人禍纔剛剛開始,方興未艾。
公元1017年,宋天禧元年,6月7日,首相王旦終於操勞過度,心神交瘁,因病罷相。在這一年的10月6日,他死了。享年61歲;8月28日,王欽若捲土重來,他打破了宋朝南人不許任宰相的成規,一躍成爲了大宋的首相;再往前數,公元1013年2月27日,劉娥己經受封爲皇后。
這樣宋朝的格局就變成了皇帝暈病、首相去世、寇準被貶、皇子年幼、皇后精明強幹,而奸邪之流像王欽若等人卻激流勇進,攀上了政壇最高峯的局面。
假如明天來臨,世界將會怎樣?
有些人活着時,彷彿無關輕重,可他一旦死了,人們纔會發現,原來他重如泰山。王旦就是這樣。
要說一下他,這樣纔對得起一位忠貞、負責、謙退、忍讓等等古代文人諸般美德皆備的長者。回顧他的一生,是一個岐形的極端。一方面他位極人臣,一連10多年的太平宰相,是歷代多少精英豪傑可望而不可及的大幸事;而另一方面,他苦不堪言,又沒法對任何人傾述,只有長久地忍耐,默默地勞作,直到油盡燈枯,疲病而死。
因爲他的生命己經成了一個笑柄。他很清楚歷史會給他怎樣的終極判定——騙子、神棍,最輕的也是個懦夫。知道自己的皇帝在做錯事,卻不敢諫、不能諫,反而去推波助瀾……這是多麼的無恥,只要想一想王旦的靈魂都會整夜哭泣。
他本是一位德才兼備、品格無缺的完人啊,輔仁君而爲名相,可這一生居然是這樣的收場!史書記載,當王旦與“天書”同行時,他“常悒悒不樂”;當趙恆賜給他衆多賞賜時,他閉起眼睛悲嘆:“生民膏血,我哪裏受用得了這麼多!”等到他死時,留給兒子遺言,要“消發披緇以斂。”也就是說,他要剃掉頭髮,身穿出家人的服色入葬。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棄之不孝。王旦這樣做是在自虐,他辜負了這一次的生命,愧對自己的祖先父母,所以無臉去見地下的先人。這是多麼沉痛的自責。
很幸運,這個作法被他生前的好友楊億阻止了。名相就這樣死去,但歷史還是給了他公正的評價。他有錯,他不能也不敢阻止趙恆拜神,可是在他的參與其間,他微妙的控制着局勢,就算王欽若、丁謂、林特等人無所不用其極地折騰朝廷和天下,他仍然能讓國家保持着平穩和繁榮,哪怕只是表面上看。
光這一點,就善莫大焉,何況他保護提拔了那麼多的賢臣能人。比如說寇準、趙安仁、楊億等,並且他做得非常低調,很多時候人們受了益,都不知是誰做的。這就造成了一個現象,就是王旦似乎是個可有可無的人,他生前彷彿無關輕重。
但是他死後宋朝官場大亂,他的繼任者無論是多麼的聰明,多麼的幹練,或者擁有怎樣非凡的勇氣和號召力,都再也沒法穩定朝局。
而且一個個醜態百出,接連跌倒。其中就有王欽若,也有寇準。忠、奸兩面,無一例外。
王欽若上臺,他先摸着政事堂首相的坐椅長嘆了一聲:“因爲王旦的一句話,讓我晚做了10年的宰相。”這話有前因,是說多年以前,王旦曾像寇準排斥晏殊那樣,重申宋朝不用南人做宰相,最多隻能擔任樞密使的禁條。而且就在王旦臨死前,都差一點把他的宰相夢再次打碎。
王旦病危時,趙恆曾經去探望,問誰能當宰相?無論提到了誰,王旦都沉默不語,直到最後皇帝急了,一定要他說,他纔在病中勉強舉起上朝時所用的笏版,珍而重之,向皇帝進言:“愚臣以爲,只有寇準……”
哼,貌似忠貞。王欽若心底冷笑,北人囂張,官官相護,說到底是對他的嫉妒。這麼多年來皇帝言聽計從的只有他王欽若,王旦和寇準算是什麼?宰相早就應該是他的了。
結果他的命運就印證了一件非常無情尤其無聊的老話——拼命去搶一樣東西,卻得不到,這是種悲哀;可拼命搶到了,卻發現那玩意兒根本就沒什麼意思,是加倍的悲哀!
王欽若搶宰相就是這樣,終於站在了風口浪尖上,才知道暈船是什麼滋味。在他兩年的任期裏,只有一件“政績”值得誇耀,那就是——蝗蟲消失了。如果那真的是他搞定的話。除此以外,歷史上再沒有任何記載,他爲大宋朝做出過什麼貢獻。
老毛病卻常犯,繼續的說怪話使絆子,把一個個同僚拉下馬。這樣他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忘了他現在己經站在了陽光下。
以前他的小動作百試百靈,最根本的一條成功祕訣是他躲在陰影裏,悄悄地和皇帝說知心話,讓一個個大敵灰飛煙滅。但這時他是帝國的首相,天子以下第一人,還這樣搞,就是在衆目睽睽之下來了次脫衣秀,什麼都讓人看到了。
連病中的趙恆都看出了毛病,對他漸漸變冷。直到兩年後,王欽若犯了最搞笑的那個錯誤。
有人告他受賄。王欽若大怒,在趙恆的面前情緒衝動,百般抵賴,而且爲了清白,他要求動用國家的專業審查機構御史臺來調查此事。當天他肯定是急昏了頭了,沒看到趙恆的神色變得越來越惡劣。直到他稍微喘了口氣,停了一下時,皇帝才冷冷地說:“國家設立御史臺,難道是爲了專門替人調查私事的?”
王欽若瞬間冷凍,他呆了。這還是他親愛的、慈祥的、包容的老首長嗎?他是多年以來忠誠可靠、可愛好玩的王愛卿啊……這不對,肯定是哪裏出錯了。
等他明白過來時,恨不得把自己鄙視死。這個錯誤犯得真是太垃圾,居然蠢得像當年的寇準一樣,在皇帝面前急着表白、證明,結果連最起碼的官體都丟了。那一天,他灰遛遛地逃出宮去,估計狼狽得連他脖子上的瘤子都瑟瑟發抖。
他的日子結束了,公元1019年7月,宋天禧三年六月,王欽若罷相。而且被直接調離京城,到杭州去當知州。乍一看還是很體貼,蘇杭美景,人間仙境,儘管去休閒放假。可私底下人人都在竊笑——他終於滾回長江之南了,皇帝也是很幽默的嘛……
王旦死、王欽若被“流放”,宋朝的權力出現真空。但萬衆矚目,卻沒人敢伸手。因爲大家都知道那位置是誰的。
寇準。
論資格、威望,還有工作經驗,尤其是身爲王欽若的死對頭這一點,宰相之位都非他莫屬。何況他還充分地做了一些前期工作,讓皇帝明白他己經痛改前非,再不是以前的那個寇準了。
這是個由內及外,面面俱到的表白過程。如果看結果,那麼寇準是最大的受益人,但是看前因,發起者卻另有其人。
大太監周懷政。
這個名字在天書第一次降臨時出現過,是他爬上了梯子,把系在左承天門的門樓南角的鴟吻的黃絹摘下來的。此後每逢趙恆出巡、泰山封禪之類的活動時,他都會走在離天書最近的位置。這樣他就像丁謂、王欽若等人一樣飛黃騰達,在皇宮內院裏職務飈升。做這件事時,他是“入內副都知”。
這個官不算很大,隸屬於入內內侍省。簡單地說一下宋朝初年時的宦官等級和部門名稱。入內內侍省最初叫內中高品班院,與內侍省對半分權組成近七成的太監集團。後來它又分別叫過入內內班院、內黃門班院,以及內侍省入內內侍班院。到了趙恆的手裏,它併入了入內都知司、內東門都知司,才成了入內內侍省。主要的職務就是掌控宮廷內部的生活事務。
這活兒很俏,是離皇帝、皇后最近的人,註定了能呼風喚雨。這時周懷政的上面還有都都知、都知,然後纔是他這個副都知,底下還有押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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