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作者:高天流雲《如果這是宋史》講述了從遠古流傳至今的歷史,本就是真
文少爺慌了,誰想到當年一封發牢騷的信會突然間引出這麼大的麻煩,雖然他作爲文彥博的兒子,非常高興看到韓琦系的人倒黴,可是萬事有個限度,文、韓都是舊黨的元老,他怎樣都不能變成新黨人手裏的刀。

  那會讓他失去立身之本的。

  但是章惇怎樣應付?別說是他,舊黨有多少名人現在還漂在江南生死不知,敢不合作,扒皮章隨時能捏死他。思前想後,他決定有限度地合作。

  文及甫玩起了文字遊戲,把信裏的關鍵字“粉昆”、“司馬昭”重新解釋了一下。司馬昭不再指呂大防,而是劉摯,粉昆也不是韓忠彥,而是王巖叟。

  粉,是因爲王巖叟皮膚好,所謂面如敷粉;昆,指王巖叟的表字叫況之,況字如兄,可引申爲昆。

  平心而論,文少爺真是煞費苦心了,說文解字改得漂亮。經他這番解釋,把德高望重的前首相、韓琦的大公子這兩個最敏感的人剔除了,所有的問題都集中在朔黨人身上。這不是很好嗎,反正劉摯、王巖叟他們現在就在流放中,死豬不怕開水燙,重點輕點都無所謂了。

  就當是爲黨國又做了點貢獻。

  扒皮章看着這份口供有點小滿意,有點不滿足。不滿足是說打擊面縮小了,沒有預想的華麗;小滿意呢,是事情還能繼續下去,大的方向沒變。

  而且呂大防已經死了,韓忠彥和新黨走得很近,這兩人放過也就算了。

  宋哲宗看着這份口供有點恍然大悟,有點迷惑不解。他一直對元祐年間大臣們對他的態度想不通,他是皇帝,早晚親政,這是最淺顯的道理了,可爲什麼呂大防、劉摯等人就敢於漠視他呢?如果用一直想顛覆他、謀害他來解釋就清楚了。

  他們是敵人,自然不會尊重他。

  可是萬事講證據,無論是文及甫最初寫的那封信,還是這時的另類解釋,都只是單方面指證,拿這個定罪還不如直接殺人讓人心服,這一點讓他很迷惑。

  他找來了辦案人問,這些元祐大臣真的謀反了嗎,有沒有證據。

  回答是,他們確實有叛逆的打算,只是還沒有表現出來……微妙吧,這句話要看怎樣去理解。大多數人會說,這根本是欲加之罪,沒有表現出來的罪過,怎麼可以定罪呢?這是個冤案,舊黨是被冤枉的;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呢,劉摯等人對宋哲宗的蔑視可以說是叛逆的前奏,至於沒有實施具體行動,可以和帶着炸藥走進人羣視爲同例。

  沒爆炸就不算犯法嗎?!

  就算解釋起來很牽強,但在君權時代、專制時代裏,這理由足夠了。宋哲宗下令,把劉摯、梁燾從南方流放地押回來,進京受審。命令沒過長江,南方的消息傳進了開封城。劉、梁兩人在各自的流放地不約而同地死了。

  死了……死了也不算完,下令劉、梁的子孫全部遷過嶺南,地方嚴格監管;王巖叟死得早,子孫勒停官職,南遷;命好的劉安世讓他在南方盡情的旅遊,帶着他的老孃在“春、循、梅、新,高、竇、雷、化”等最惡劣最恐怖死人最多的8個州挨個貶過去,看他能挺多久。

  這些做完之後,舊黨的元老們基本上都死翹翹了,舊黨剩下的兵卒們顫抖之餘開始慶幸,章惇再狠全砍光了還能怎樣,終於熬過了這道坎。

  他們想錯了,這一步只是章惇的鋪墊,更大的目標在後面。

  章惇提出了一個問題。問,在高滔滔得病到死,無法辦公的這段時間裏,宋哲宗並沒有親政,那麼國家的事務是誰處理的?

  這很尖銳,問到了要害。要知道高滔滔的命是相當硬的,不像仁宗那樣突然死亡,而是拖了很久。這段時間裏到底誰纔是國家元首,誰在行使着天子權柄?

  經過仔細查問,找到了兩個人。一個叫陳衍,一個叫張士良。都是太監,具體的職務在御藥院。御藥院在北宋皇宮裏很重要,當差的人地位很高,最高時它的主管在宮裏當差,能遙領外界的團練使。

  團練使,和蘇軾被貶時一個級別了。

  另外它負責着皇帝的健康,只要有個頭疼腦熱的御藥院的人就會24小時守候,這就造成了每一個最高領導人臥牀不起時,御藥院都和領袖零距離。

  陳衍利用這個機會當了好幾個月的皇帝,每天大臣們的奏章送進宮裏,都由他接着,怎樣處理隨他心情。批好了之後,他會有選擇地念給高滔滔聽,高滔滔有指示他記錄,沒指示他蓋上御璽,就成了宋朝的官方最高命令——聖旨。

  在這個過程裏,有時他會看到些特別的奏章,是催促高滔滔還政的。這時他會把奏章狠狠地扔到地上,咒罵一句:“這個不忠不孝的人!”

  種種行爲,顯示他是高滔滔的死黨,無論如何都敵視宋哲宗,侵犯皇帝的合法權力。

  張士良是他的幫兇,負責書錄諭旨、登記在案。

  有人會問,這兩人這麼搞,會沒人察覺嗎,要在五六年後才由章惇揭露出來?答案是錯,早就有人盯着他們了,哲宗剛剛親政,就把他們發配到了大地的最南端,靠海的雷州城。

  現在是章惇發現了他們的剩餘價值,不利用一下實在太可惜了。

  怎樣達到目的,是一個很講究的學問。陳、張兩個人,要他們配合,得用什麼辦法?章惇想了想,派人到南方先就地殺了陳衍。

  這是個死硬派,對哲宗的仇、對高滔滔的愛都達到了頂點,沒法動搖他。殺了正好震懾張士良,讓他知道拒絕的下場。

  張士良被萬里押解進京,扔進了大牢裏。蔡京、安惇親自出面,擺出了一整套的刑訊工具,鼎、鑊、刀、鋸俱全,告訴他,老實交代當年所有機密,說得好官復原職,還去御藥院當官;不配合馬上體驗逼供設備,保你不死不活。

  張士良嚇壞了,他全都招了,很多沒問世的第一手資料就此爆光,堪稱高滔滔執政祕史。

  據張士良說,高滔滔的政治能力很白癡,絕大多數時刻裏非常遲鈍,大臣們彙報工作,別說立即反應過來,洞查秋毫,就連正常的探討理解都成問題。好在她有特長,不管對錯,特別的能堅持,爲了達到目的,能和大臣們隔簾子吼半天,不贏不行,不死不休。

  所以還是能鎮得住場子的。

  但長此以往,不是辦法。高滔滔某天靈機一動,悄悄地給陳衍派了個任務。從此陳衍和大臣們親密來往,比如和首相呂大防互贈禮物,和兩制官蘇軾請客喫飯,在交往中他提前知道了三省長官們第二天的工作內容,於是晚上報告給高滔滔,並且給她出主意,明天怎樣和宰執們說話。

  張士良還承認陳衍的確濫用皇帝御璽,哪怕在高滔滔彌留之際,都獨攬大權,架空宋哲宗。

  蔡京很高興,章惇很高興,這不是冤枉吧,狼子野心罪大惡極!張士良,繼續老實交代,高滔滔臨死都不放權,寧可放縱死太監都壓制親孫子,她到底有什麼用心,是不是曾經密謀廢除哲宗皇帝?!

  說着鼎、鑊、刀、鋸火花四射,大放光明,提醒張太監這些東西是很可怕的唷。

  可惜失敗了,張士良仰天大哭,說——“太皇太后不可誣,天地神祗何可欺也?”寧可去死,也不承認高滔滔有謀廢宋哲宗的事。

  蔡京傻眼了,他再想表現,再想通過立功走上升官發財的光明大道,也不能真的狠打張士良。這是手邊唯一的人證了,打出了事死無對證,全盤計劃都會落空。

  事到如今,好像真的沒有辦法了。之前哪怕是弄虛作假,哪怕是屈打成招,都有個名義上的罪證。現在沒人指證高滔滔,沒控告怎麼定罪呢?

  別人沒辦法,不等於章惇就絕望,他的心裏只有結果沒有過程,只有獲得沒有所謂正義或者邪惡。他想做,就一定要去做。

  他堅信自己是對的,歷史必將用慘痛的事實來證明這一點。

  章惇把蔡卞叫來,兩人私下裏商量了很久,寫了一篇文字。只能叫它是文字,因爲它絕對不是奏章,它的語氣、用辭、命令格式等等一切的一切,都是最標準的宋朝官方最高指令。

  聖旨。

  章惇不想在這事兒上再猶豫了,他決心一錘定音,哪怕宋哲宗本人還要遲疑都無效,他寫好了給高滔滔定罪的詔書,哲宗可以停頓大腦了,只要明天上朝頒佈就成。

  歷史的進程擺在了宋哲宗的手裏,看着這份詔書,他非常明白意味着什麼。如果真的頒佈出去,破壞神宗朝政局、打壓新黨官員、開歷史倒車的舊黨立即會萬劫不復。只要宋朝還存在一天,哪怕後面出現了純度達到99.9999%的舊黨思維皇帝,都沒法給舊黨翻案。

  除非他想背上不敬祖宗忤逆不孝的罪名。那樣皇帝也就當到頭了。

  宋哲宗可以終結一切,他鬱悶的早期生活,變得死氣沉沉經脈錯亂的宋朝,都會因爲這條命令而獲得釋放和新生,乃至於後世子孫,哪怕到了南宋,都不敢有反對意見。

  千載一時的機遇,他在燭光前猶豫不決,突然間阻力到了。

  神宗的皇后、哲宗名義上的嫡母向太后一路哭喊,腳上連鞋子都沒有,從太后寢宮衝進了哲宗的臥室。歷史記載,這女人當晚已經睡下了,可是突然間知道這事,立即不顧一切地跑了過來。

  跑來後聲淚俱下的哭訴——“我天天隨侍在太皇太后的身邊,她做了什麼我都知道,那像正午的太陽一樣明亮,如何現在有追廢她的命令?”

  說着痛不欲生,就差立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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